视线扫过一人二妖表情,陆良生细眉微蹙,指尖一下接着一下的轻点桌面,看来都是来找我的,这面子倒是给大了。片刻,目光收回,陆良生大抵也将事情始末理顺。“这么说燕道友是与兰若寺里的那颗千年树妖发生争执?”“那妖掠了五个书生,当年与陆道友有旧的左正阳正在那处拖住对方。”听到燕赤霞这句,另一侧的陆良生眉角挑了挑,不由看去对方,丝毫没有将亭外的红白二狐当做一回事。语气有些惊讶。“左千卫也在?看来当初我之一言,竟还猜对了。”言罢,目光偏去外面的二妖,法力凝聚眸底,从她俩身上流转而过,放在桌面的手,压去膝盖,脸色沉了下去。“当年山神庙之外,认识二位,又在河谷郡听尔等诱赶考书生,炼制阳元......”清湛而平淡的语气徐徐传去,匍匐亭外阶下的红白两只狐妖,感受到法光在头顶盘旋,身子瑟瑟发抖,白狐想要开口,长吻刚一张开,陡然被法力给合上。呜呜呜.....狐声悲鸣,不停的摆着脑袋,一旁的红狐连忙学着人的模样,前肢合在一起,朝厅中安坐的陆良生作揖磕头。“.......阳元一事,十多个书生死了吧,原以为你二妖逃走,碰不上则罢了,想不到又在兰若寺,真是机缘巧合啊,你二妖身上,煞气弥漫,想来在兰若寺期间,也残害过不少人性命?”陆良生动了动,放在膝上的手掌伸去宽袖,拿出时,掌心有拇指大小的葫芦,一旁,燕赤霞好奇望了一眼。“缩物之术。”书生掌心里,拇指大小的葫芦迅速放大,还原从前大小。“白狐......”拔去塞子时,亭外的白狐妖听到里面书生的声音传来,抬起头,口中呜咽的应答一声。呜?下一秒,黑漆漆的葫芦口,彷如一张巨大的口器,将她笼罩,还没反应过来,就在燕赤霞视线之中,就像纸片一般被拉扯进了葫芦,亭外作揖磕头的红狐妖眼泪哗哗往外掉落,磕头的动作更加快了。“痛快,修道之人就该如此斩妖除魔!”见二妖之一入了陆良生法宝,当即弹出木匣中一柄小剑,射去亭外的红狐。呯!飞去空中的黑烟陡然偏去方向,钉在漆红亭柱,燕赤霞从石凳起身,看去旁边,“陆道友,这是何意?”陆良生垂下宽袖,将紫金葫芦放去桌面,垂下宽袖起身。“道友稍安勿躁,此妖与我有些渊源。”之前法光扫过对方,终于知晓为何自己与这只狐妖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当年贺凉州之时,师父所用那枚妖丹,便是这只妖的。他将其中隐情坦然说给燕赤霞,后者浓眉舒展,重新坐回石凳,“若是不知情死在外面,则罢了,陆道友现在知晓了,也就间接承了她之情,有损天道因果。”陆良生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思绪拿捏了一阵,起身走到亭外,伸手抚过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红狐头顶。“我还承你一份活命之恩,不过,你与你姐姐修炼成妖,好嗜人命,作孽太多,不能就这般放过你,便罚你在此地劳役百年,百年后,妖性若改,潜心修道,自放你离去,可愿接受?”红狐妖哪敢不愿,姐姐被吸入那葫芦,多半性命堪忧,若是不接受自然也会落到那般下场,急忙又磕下几头。“先生大恩大德,奴婢接受。”那边,陆良生拿出毛笔,凭空一画,法光显现,就在红狐四肢圈出四道白绳。“白绳为枷,一日不掉,一日出不得栖霞山,你便此处为乡民劳役,为山中迷途旅人指引方向,救难失足遇猛兽的山民,算是还当初你的恶债。”周围环境渐渐消去,皓月星空,独崖凉亭化作光斑消散,霞光照来,待燕赤霞视线重新聚拢,已是站在之前的坝子里,周围须发斑白的老头、叼着树叶的负剑青年、甩着尾巴的老驴一一还在。只不过原本的两只狐妖,只剩红色的那只还在,四爪之上,有白绳系着。“陆道友.....”恍然如梦般,燕赤霞急忙转过身,就见陆良生握着书卷,就如才从村外过来,书生拱了拱手,朝老驴蹄前的那只狐妖一挥袍袖。“你去吧。”吱.....吱.....红狐低吟一声,如幻境中一般作揖叩拜几下,这才拖着蓬松的长尾,几步一回头走去村口,狐声悲鸣,加快了脚步,冲去村外的田野间。众人看了一阵,陆良生唤过李随安,后者连忙吐了草叶,持着师父赐他的那柄青剑,毕恭毕敬原地站好。“师父。”“去把宇文拓、屈元凤叫回来,要出一趟远门了,你们随为师出去,顺道历练一番。”陆良生吩咐一句,邀过身边的燕赤霞走去村里的篱笆小院,后者性情也是豪爽之人,拱手也是一伸。“请!”那边,听完师父的吩咐,李随安待两人一走,咧嘴笑的露出牙齿,激动的在原地踏了几下,摊位后的王半瞎苍目望去夕阳,抚须轻道:“师徒快去吧,师兄眼睛不便,就不去。”李随安朝他比了一个手势,撒开腿就朝村外飞奔,脚下一点,在霞光中划出一道轨迹,飘去山道断壁上的岩石上。“二师兄,四师弟,师父出关了!!”法力携着呐喊,在山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冲出林外,黑压压的在霞光中盘旋。叽叽喳喳鸟鸣声里,林间落叶纷纷扬扬,划过青岩上盘坐的人的肩头,触及布料的一瞬,轰的燃起火焰,枯叶迅速烧没殆尽,化作一滩灰屑,风吹过林间,弥漫散去空气里。宇文拓睁开眼睛,褐蓝双眸中,有电光闪烁,听到外面回荡的呐喊,从岩上站起来,他盘坐的一圈,尽是枯枝落叶烧过后的灰烬。“......师父,要带我们出门远行......”声音回荡,走过林间的身形,来到山崖边沿,望去霞光中的陆家村,衣袍都在风里猎猎作响,宇文拓捏紧拳头,三年了,终于可以去外面看看。法力流转,身形唰的在天空窜出数道残影,高高划过一道弧度,落去村子的方向。与此同时,另一座多狼的山里,背着柴禾的屈元凤,手持几面小旗,边走边与数匹狼对峙,风旗挥动,他脚下如生风般,眨眼越过了拦路的狼群,头狼偏过脑袋,弓起的身形龇出獠牙,猛地扑出,一口咬去这个身材魁梧壮硕的樵夫。屈元凤手中地旗展开,咬来的獠牙钳住他手腕,却是连皮肉都破不开,头狼反被硬生生的拖出数丈远。“今日,就不陪你们玩了,三师兄说师父出关,得去拜见。”一抖手腕,将那狼甩去远处,转身跨步,就是两三丈外,过去村口,宇文拓、李随安已经在那里等他,相互见礼一番,连同摊位算命的大师兄一起,赶去家中篱笆小院。......已有风雨痕迹的小院阁楼,李金花挥着扫帚从后院出来,朝咯咯啼鸣的老母鸡踢了一脚。“养了这么多年,越养越不下蛋,还不如你对面的蛤蟆实在,至少还能帮菜圃捉虫,赶明儿把你给炖了!”趴在菜圃边的蛤蟆道人瞅着骂骂咧咧的妇人,嘴角抽了抽。“老夫真谢谢你夸赞啊......”小院老树下,燕赤霞坐在石桌前,端着茶水有些局促,待到从屋里拿了书架出来的陆良生,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拱手道。“陆道友,饭就不吃了,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好,不过先等上一等。”陆良生将书架放去院里,吹了声口哨,老驴含着缰绳兴奋的跑来主人面前,又蹦又跳的嘶鸣,惹来李金花拿手在它脑门拍了一记。“跳什么跳,才铺的地砖,碎了老娘揍你!”妇人将一个包袱挂去驴脖,瞥了眼地上的蛤蟆,叮嘱一旁的儿子。“路上省着点吃。”“知道了,娘去忙吧。”陆良生将书架放去老驴后臀,捡起地上的师父,放到老驴头顶,“与这位燕道友去山路边等我。”找出香烛,与赶回来的三个弟子吩咐,将去山里修行的孙迎仙找回来,挥了挥袍袖,沐着霞光走去村外田野,踏着有着青苔的石砖小道,落叶的沙沙声里,走去写有‘红怜神’的庙前,点燃香烛,插去香炉。夕阳在山头落下最后一抹残红。陆良生走进庙里安静的看着神台上,洒开长袖的彩塑。“我要出一趟远门,兰若寺那边,或许几日就回,或许......反正不会太久,你这边好生修炼,不必担心。”彩塑泥像里,有着幽幽的女声传来。“陆郎放心去,红怜已有些许神力,能护佑陆家村。”两人温存说了一些话,不久,残阳落去山头,黑暗推着光的边沿席卷过来,陆良生起身道别,走出庙门,来到山道。老驴嚼青草打了一个喷嚏,摇晃的书架里,蛤蟆道人叼着烟杆,熟练的给自己系上绳子,燕赤霞坐在路边石头上擦着怀中的木匣,背上包袱行囊的三个徒弟交头接耳兴奋的说着,见到师父过来,连忙站的笔直。齐声喊了一句:“师父!”“叫过孙道长了?”“他说马上就到。”“嗯,那我们先走吧。”陆良生牵过缰绳,老驴跟在后面,脖下的摇铃,叮叮当当清脆的响起在了山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