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樱听着那边挂断了电话,看了眼手机。林母却仿佛找到了证明似的,道:“你看看,我就说给他打了电话也没用,他在外面已经野了,根本不听我的”林照樱回想着刚刚电话那头混乱的音乐声,默默皱了皱眉。还没成年呢,万一在外面被人骗了怎么办“这么晚还不回家在外面,确实不太好,需要好好管一管。”林母赞同的点点头,随即优雅地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以往在这个时间她已经睡起来美容觉了,她跟着抱怨了几句,不想再聊秦零野的事,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弟估计也让人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了,小樱你做了一天的飞机,也早点休息吧。”“前年林嘉承去朋友家新开的ktv玩,一直到晚上都忘了回家,你气得打遍了他们全班的电话,终于知道他的位置,把他揪出来。然后没收了他的手机,还罚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林照樱陈述着事情的经过。林母放下手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次之后,林嘉承就再也不敢大晚上不回家了,如果出去也会提前跟你们说一声要去哪里。”林照樱想了想,“我觉得秦零野可能需要吃点教训,咱们就应该给他点苦头吃。”林母对秦零野似乎还有一份愧疚,听到林照樱的话,沉吟半晌道:“还是算了,他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偶尔玩乐一下就当是这么些年的补偿了。”林照樱看着林母状似宽容的表情,心下讽刺。林母对于秦零野内疚有余,但关爱不足,甚至这份内疚也在随着秦零野的颓废和放纵下,逐渐减弱,直至最后消散。她觉得自己对秦零野已经算是容忍大方,却不知道她这种容忍和大方其实也是另一种的冷漠和不负责任。这种近乎刻薄的漠然充斥在林母提起秦零野的方方面面,她不会去担心秦零野,也不会想要去管教他。在这样的氛围中,秦零野不长歪才怪。林照樱道:“玩乐是玩乐,但这么晚不回家也不应该,咱们至少也得去把零野揪回来好好说一说。”林母不想去,她其实根本就不想面对秦零野,在这个身上流淌着她一半血的儿子身上,她感觉到的只有内疚和失望。但她也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她心里对女儿不识趣的追问感到羞怒,正要摆出架子开口呵斥,就被打开的房门吸引了注意。林嘉承打开门,露出担忧的表情,“妈,姐姐说的也有道理,零野这么晚了也不回来,还是去看看比较好。”他把行李放完回来,刚好听见林照樱说要去把秦零野带回来,眸光一闪,也表示同意。大家都这么说了,林母也只好表示去看看。林嘉承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知道林照樱这么说是因为担心秦零野,就像一开始的林父林母一样。他这个姐姐虽然平时很严肃,但其实内心同情心泛滥,但等到她亲眼看见了不学无术、奢靡浪费的秦零野,她就不会再有这种多余的同情了。毕竟秦零野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本来就应该烂在出租屋里,现在搬进了更好的房子,也不过是碍人眼罢了。林母虽然同意了,但什么也不做。林照樱能听出那边是酒吧或者ktv,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问起林母,对方更是不知道。她给秦零野打电话,但那边已经关机了。林照樱只好让管家找到了秦零野班级里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又安排了一辆车,打算一边打电话询问情况,一边沿着离家近的酒吧和ktv找过去。司机和车很快准备好了,林照樱坐上了副驾驶,林母也不情不愿地上了车,林嘉承也跟着坐在了后面。林照樱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没什么进展,正有些着急,司机踩了刹车。“小姐,鹿绿酒吧到了。”林照樱看着那个霓虹闪烁的灯牌,打算下车,她回头看了林母一眼,林母正对这样的环境露出嫌弃的表情,显然没有下车的意思。林嘉承倒是下了车,对着林照樱露出一个笑来,“姐,你还没见过零野,我和你一起去找。”昏暗吵闹的酒吧内,头顶的光球闪烁着颓靡的光晕,动感鲜明的音乐引领着情绪走向高潮。一群年轻人此时正在角落里嬉闹起哄,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秦零野低垂着头,又变得沉默起来。也许是酒的后劲太大,刚喝的时候不显,现在却感觉头痛欲裂,眼前的人们像是形状怪异的怪物,晃动着让他看不清。旁白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酒。长脸的男生端着一杯白兰地递给秦零野,看着他眼神迷离,哄道:“野哥再来一杯”“不了。”秦零野下意识挡住他递过来的酒。“别呀,”长脸男生嘿嘿一笑,“刚刚那瓶是野哥自己喝的,接下来是我们一人敬野哥一杯,野哥可不能拒绝。”“一个一个来,我先”秦零野意识已经有些迟钝了,被长脸男生忽悠着,下意识地接过了酒杯。他听话地喝了一杯,酒水入肚带着辣意燃起胃部的钝痛。很快就有另一杯再次递过来。“等一下。”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秦零野眯了眯眼,将视线努力聚焦,也只是勉强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白皙年轻,眼底带着倦意,秦零野听到她的声音,“别喝了,回家。”他还能想起刚刚接到的电话,她打错了电话,现在也找错人了。秦零野挣扎着推开她。林照樱进了酒吧就发现了沙发这边的一群年轻人,透过人群的空隙,她看见了秦零野。刚刚十七岁的苍白少年,脖颈上骷髅头的项链,黑色外套上印着夸张鲜艳的英文字符,此时半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迷茫的气息,在周围人的耸动下艰难地喝着酒,像一只勿入狼群后披着恶狼外皮的小绵羊。见秦零野还敢推开她,林照樱立刻不心软了,做出比他更凶的样子。她伸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外套,大声的凶他:“谁让你来酒吧的?大晚上不回家来酒吧喝酒,要是被噶腰子怎么办,胆子真够肥了”秦零野被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一呆,虽然对方很凶,但是话语里的关心却是他很难体会到的,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顺着她抓住衣服的力靠过去,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被林照樱提起来了一样弱小无助。周围的人见秦零野被人抓住了衣领,纷纷想要出头,被林照樱一个眼神扫过,又都蔫了。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很有钱,联想到秦零野最近被豪门收养,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肯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再说,野哥也没挣扎,他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倒是长脸的男生听出了林照樱言语间的熟稔,似乎她是和秦零野关系比较近的人。猜到这点,他赶紧凑到林照樱面前,讨好道:“你好,你们是什么关系,需要帮忙吗?”他迄今为止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豪门大家族,会收养秦零野这样学习不起眼、满身穷酸、毫无特长、只有一张脸能看的人。既然秦零野都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能呢?作为豪门大小姐,这种抱着目的故意接近她的人,林照樱看得多了,更何况比起那些态度更殷勤,动作更真诚的狗腿,这个男生的表演可以称得上拙劣。因此林照樱理都没理,继续对着秦零野说教,“这都几点了,你不看表吗?作业写完了吗,高中正是学习最重要的阶段,别人都在冲刺,你在这喝酒???”“错、错了。”秦零野享受了一会儿不属于自己的关心和怒斥,才挣扎着解释道。她认错人了。他喝了太多酒了,思绪缠成一团,此时晕晕乎乎地,连话都说不利索。“知道错了?”林照樱稍感慰藉,她缓和了语气,“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这次是谁带你来的酒吧?”酒吧未满十八周岁不能进入,除非是有成年的带着,这些人大多都是十七十八岁的男生,肯定是有人带着,当然不排除酒吧黑心老板为赚钱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的情况。秦零野醉的脑子动不了,努力思来想去也想不到问题的答案。他有些着急,“不、知,道”林照樱听到他乖乖答话,还有些意外,这下才发现他是醉的根本想不出想不到反抗。“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她扶住了秦零野的手臂,打算把他拉起来,见他提不起半点力气,气得说了一句。这个答案秦零野还记得,他还记得李博光一直在让他喝酒。秦零野伸手一指那个长脸的男生,“他、他让我喝的。”他有些委屈,真的很难喝,可是李博光一直让他喝。李博光脸都绿了。虽然他确实让秦零野喝了很多酒,想把秦零野灌醉以后,做些解气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他明晃晃地指出来了!林照樱顺着秦零野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李博光。”他不敢不说,表情有些害怕和心虚。秦零野看了看李博光憋屈的表情,又偷偷看了眼林照樱护着他的样子,醉的迷迷糊糊的脑子,感受到了些被维护的开心,他在唇边辗转几次,终于忍不住念了句:“妈妈。”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