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问了一句话,“你因何让母后赞赏?”因为我能预知未来。“这……”沈三问一时语塞。而且公主这么问,让他有一种被看不起,然后追问源头的感觉,可能是自卑感在作祟。虽然公主问的是他的优点。公主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只是随口一问,问完又去翻书了。母后能看中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比起那薛绍还是强出不少的,至于强了多少强在哪里,自己慢慢看着便是。这本《晏子春秋》看了许多遍,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感悟。虽然书中将晏子神话,但是晏子言辞苛刻,绝不可取。父皇母后对于大臣宫人,尚且尊重,晏子对待他国大使、本国国君、大臣,处处嘲讽,不会让人心怀怨恨?朝廷大事,众人齐心尚且难为,如此倒行逆施,故意树敌,更不利于家国大事了。晏子,也只有在春秋崇尚辩才的时代受人推崇了。天气越来越热了,虽然有冰镇瓜果,也有冰盆,有人掌扇,但是的确干燥了许多。“驸马,我无心读书了,不如去湖上泛舟,清凉许多。”公主府虽然有湖有亭,但是高大的围墙减弱了风的对流,还是去城西游湖来的自在惬意。新婚夫妻稍稍整理仪容,便出发向美波湖行去。美波湖风景优美,四周绿草盈盈,空气湿润,微风送来阵阵花香。二人登上了一艘大船,身边跟着许多仆从,自成威势,湖面泛着的一些小舟见状飞快驶离了,四周越发安静。公主只是静静的在船头欣赏美景,生机茂盛的荷叶,波光嶙峋的湖面,凉爽清风拂面而来。偶尔倚在驸马的怀中,感受令人心安的心跳。沈三问知道她喜欢安静,也不吵闹,眼前的景色也确实好,可惜记不得什么清爽的诗词,不然可以好好显摆一番。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两个人静静的、有美好的回忆,度过美好的时光。心中有爱,心有彼此,处处都是感动。春困夏乏,一阵疲倦袭来,公主直接睡着了。沈三问抱着她,心想,若是能一直这么安好,那该多好。一场安眠,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湖也游过了,风也吹过了,可以回家了。沈三问在湖风下思路开阔,已经打定注意,向公主言明未来十年的风云变幻,两人一起商讨对策。公主虽然有些少女心性,却已注定是那个未来会翻云覆雨的镇国太平公主。“公主”,沈三问神色凝重。“怎么了?”公主不以为意。“我们回家吧,回家,我告诉你,我是如何求得圣旨的。”“好啊。”也不是什么大事,“驸马,打算向我展示你的经天纬地之才啦?”这种亲昵的时刻,公主都不会自称本宫,自称我更有夫妻的感觉。回到家,沈三问先把所有人赶得远远的。“公主,你有想过执掌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公主自从小时候入道馆,都是以太平自称,也被唤作太平。并不喜欢自己十几年没用过的小名,还不如叫太平或者公主来的亲切。“时也,势也。曹操颠沛流离之时,肯定不知自己有一日会挟天子以令诸侯,隋炀帝东游之时,也不知难以回头。”意思就是时势允许,自己便要做那个弄潮儿。“既然公主已有决定,我便万事以公主为先,祝公主一臂之力。”“你是我的驸马,自然要以我为先,我亦会爱你、敬你。”“嗯,我们要一辈子恩爱。无论时事变幻,我们也要做一对恩爱夫妻,永不分离。”“驸马之前不愿回答,为何游湖又突然要告知我,莫非你还要对我藏拙?”公主也有一份疑惑。沈三问:“并非是藏拙,是唯恐你不相信。母后并不中意我,如果我不进宫求婚旨,你的驸马必是薛绍。”“薛绍是父皇的外甥,父皇是想让我嫁给他的,可是我一直没同意。薛绍形美德厚,温润如玉,正义果敢,确实极佳,可仁厚太过,必多愁怨,劳体忧心,伤己利人,又易被算计,无趣至极。今年,我已十六了,母后催婚,我也无可奈何。”原来薛绍这么好?“后来我说我精通相术,薛绍活不过十年,然后你母后就作罢了。哈哈”,笑到最后的人毕竟是我。“哼”,公主怒斥,“休得唬我,母后虽然信奉神明,却更相信人定胜天,断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便放弃薛绍的。”“是啊,母后还考验我了,后来她还希望我救救薛绍。”“薛绍能入选驸马必然身体康健,又为人宽厚,不易与人结仇,兼是皇亲国戚,母后如何能信你寿数之说?”“你后悔吗?”公主白了他一眼,“驸马如此不自信?”沈三问苦笑,“我在许多地方都十分自信,只是面对公主,我却不敢自信了。”说的谦卑至极,又在煽情了。“此话休要再提。驸马英俊潇洒,足智多谋,温家一事处理妥当,世家之事能知不可为而退,且能得母后赞赏,谦谦君子,又对我爱护有加。一个知进知退,知冷知热之人,才是太平心中的驸马。”“我与薛绍谁形美一些,谁英俊一些?”“驸马长年周游在外,体魄自然不是薛绍这种在家的公子哥能比的。本宫的驸马自然是俊美无比,举世无双的。”沈三问:“我继续说吧,薛绍如果不娶你,自然不会有杀身之祸的,日后要杀他的,便是母后了。我能够知道近十年大势,公主可愿听?”公主对两件事都有些不可置信,“母后断无杀我夫婿可能。十年大势?如果驸马愿说,我自然愿听。”沈三问见她对武后如此情深,心中反倒欣慰,她如此情深,母后也不会薄待她。“二年以后,帝星陨落,母后四子李轮改名李旦,太子李显即位,不足两月,母后改立四子李旦为帝,临朝称制,九年以后,母后称帝,改国号周,以李旦为皇嗣,武姓尽皆封王。薛绍的长兄参与谋反,所以母后就把他干掉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太平公主大惊,“你当真能知十年大势?母后也知道?”“我以相术取信于母后,便已暗示她有皇帝命格,除帝星陨落时间,其他我未告知母后。我亦能知后事百年,然世易时移,此时言之过早。如今,当早作打算。”唐朝人还是很迷信的,武则天生子的时候就曾经招唐玄奘入宫诵经。“父皇当真只有两年寿数?父皇如今才当知命之年!”公主十分心痛,既然母后是信的,还是十分可信的。“公主,父皇自幼体弱,其实已经……”,沈三问不忍再说。“明日我便进宫看父皇。”“我们一起去。”公主有些倦了,“如果父皇不在了,母后真想做皇帝,我也是支持的。只是两位皇兄若受如此对待,大起大落,一蹶不振,该如何是好。武氏姻亲出身乡野,举止粗鄙,见识浅薄,张扬跋扈,少有善行,若得封王,更加肆无忌惮,非社稷之幸。母后称帝必然引起其他哥哥不满,恐难有宁日。”“没有不满的机会了,除了你的两位同胞兄长,父皇其他的儿子,掌握实权的番王,母后都会除掉的。”公主的政治眼光倒是很好。“我与他们并无太深的感情,如此也好,父皇若是去了,母后便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母后好,便是好的。今日乏了,先行休息吧。”沈三问其实很想解释一下自己的处境,自己拿不定的主意,不过公主真的累了。或许自己说太早了。这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公主特别哀伤,哭了好几次,这让沈三问很难受,即为公主的心里难受,也为自己的身体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