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之中,几十个学者全都在紧张的忙碌,他们面前堆放着厚厚的试卷,而李节也坐在这些人的前面,时不时这些人将审阅出来的试卷交给李节,由李节亲自进行复审。张信等人的复审作废了,于是李节奉命进行第二次复审,而这次不再是局部复审,而是将所有落榜的试卷全都重新审阅一遍,特别是北方举子的试卷。而且为了防止再有人舞弊,李节根本没有用贡院的学官,而是将翰林院、国子监,甚至是求真书院的一些名士大儒请了过来,并且特意要求这些人都是北方出身,以此来避免再有人与张信等人怀着同样龌龊的心思。在这些人的批阅下,很快一张张优异的卷子就被挑选出来,然后送到李节手中,虽然李节在文采方面并没有什么太深的造诣,但就算是以他的眼光,也能看出这些新挑选出来的卷子,比之前张信送到老朱面前的卷子强上数倍。换句话说,张信他们就是故意挑选出一些极其差的卷子,以此来糊弄老朱,这让李节也气的一拍桌子,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是在实锤了这件事后,依然让他十分恼火。在这些被挑选出来的试卷中,不但有北方举子的试卷,另外还有湖广、广州等地的试卷,论文采并不比那些上榜的试卷差,甚至有些文章的内容更加充实精彩,可在刘三吾等人的评阅下,却只能遗憾落榜。“将所有上榜的试卷拿过来!”李节当即吩咐道。立刻有人答应一声,然后快步取来一叠被封存起来的试卷,这些正是之前上榜的试卷,李节当即接过来亲自查阅,旁边的朱允熥这时也好奇的凑了过来。李节将所有上榜的试卷都翻看了一遍,然后又与挑选出来的这些优秀试卷对比了一下,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这让朱允熥也不禁好奇的问道:“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你来看看这些上榜的试卷!”李节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上榜的试卷全都交给朱允熥道。朱允熥心生好奇,于是也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不过他连着看了十几份后,却一脸茫然的抬起头问道:“姐夫你让我看什么啊?”“你觉得这些文章写的怎么样?”李节再次反问道。“文章……”朱允熥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无奈的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刘三吾他们挑选出来的这些试卷都写的相当不错,特别是在用词方面十分华丽,如果让我去写,我肯定写不出来!”“别只看用词,文章的内容如何?”李节再次问道,一篇文章并不是只靠华丽的词藻堆砌,文章的核心其实还是内容,若是一篇文章没有内容,再华丽的词藻读起来也只会空洞无味。“内容嘛……”朱允熥翻了翻手中的试卷,随后摇了摇头道,“内容只能说一般,无非就是一个论点,被他们翻来覆去的写,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会试的时间就那么长,再加上考试时的紧张等,想要让他们写出什么绝世的文章也不可能,能把文章写的中规中矩已经算是相当不容易了。”“那你再看看这些!”李节说着将刚挑选出来的落榜试卷交给朱允熥道。其实朱允熥说的也很有道理,会试不但时间有限,而且对举子的精神压力也很大,毕竟十年寒窗,一朝决定命运,许多心理不佳的举子,可能会在考场上发挥失常,甚至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所以之前张信能挑出一些极差的试卷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朱允熥接过李节递来的落榜试卷,然后仔细的看了起来,结果越看越是惊讶,最后忍不住抬头道:“这些文章写的相当不错,有些甚至还颇有见地,不但不比上榜的试卷差,甚至还有出彩之处,哪怕进不了一甲,但列入二甲、三甲还是没问题的。”“就是如此,这些试卷并不比上榜的试卷差,可偏偏他们还是落榜了!”李节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冷笑,如果说刘三吾等人在阅卷时没有猫腻,他今天就把这些试卷全都吃了!“这不对啊,试卷不但要糊名,而且还要全部誊抄,想要从笔迹上认出考生也不可能,刘三吾他们怎么会知道录取的一定是某些地方的人呢?”朱允熥这时却再次不解的问道。科举舞弊的事虽然时有发生,但历朝历代也都对作弊加强了防备,比如宋朝科举的试卷要糊名,同时还要重新誊写等,大明也继承了这一制度,所以想要作弊也并不容易。“允熥你不要忘了,刘三吾他们是什么人?”李节冷冷一笑道。“什么人?”朱允熥先是一愣,随后忽然一拍巴掌道,“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也许别人从文章上看不出什么,但他们却可以!”“不错,刘三吾等人全都是有名的大儒,而且我查过刘三吾与白信蹈这些考官,绝大部分都是南方出身,就算不是南方出身的,也深受南方一些学派的影响,换句话说,他们其实都喜欢同一种文风!”“文风?”朱允熥听到这里也眼睛一亮,当即把之前上榜的试卷又翻了一遍,随后这才一拍桌子道,“我明白了,刘三吾等人都喜欢华丽的文风,而这些上榜的试卷全都是如此,哪怕内容一般,但只要用词讲究,就能被他们相中!”“正是如此,这些落榜的优秀试卷,文风都与上榜的试卷不同,有平实、有雄壮、有奇瑰,但就算他们文章写的再好,文风却不被考官所喜,自然也不会被选中!”李节说到最后也禁露出恼火的神色。“如果刘三吾等人只是凭文风选试卷,那么他们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好恶呢?”朱允熥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道,如果刘三吾等人是因为自己的好恶而犯错,那还只是失职,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是在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