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八章黄粱一梦真仙十品是一个门槛,无关肉身强悍,只与个人心境有关。确切来说,是修行者小成圆满的道心即将步入中成初期而产生的一次自我磨炼。成功明悟,且顺利渡过者,水到渠成的破境,简单至极。而一旦钻了牛角尖走进死胡同,其凶险程度是丝毫不亚于心魔降临的。正因如此,真仙十品又被三界修士称之为小心魔。好比当年的梦天骄,身为无尘仙界亲传大弟子,天资出类拔萃,照样在此境界上停滞多年。不得已,他孤身一人前往四大凶地之一的玄阴海历练,于生死一瞬间顿悟,这才有了最终破境的机会。是实力,是机缘,更是那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三者缺一不可。“轰隆。”雷鸣不绝,穿云裂石。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潜龙岛上,心神暗暗锁定着悬浮上空的大型聚妖阵。“失败,一定要失败。”“第十朵妖云不可能结成,他苏宁入不了真仙十品。”有人双拳紧握,心浮气躁,一脸恶毒相的诅咒。有人漠然视之,神情自若的与相熟者闲聊,丝毫没把苏宁的突破放在心上。还有人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又露出一丝感兴趣之色。“二十年,真仙六品到真仙十品,这小子明明法相被废,又如何能做到堪比从前的修行速度?”“旁人破四境少则百年已是人中龙凤,多则数百年上千年也是常有的事。”“呵,他倒好,区区二十年便有了登台拜将的资格,凭什么?”“这无与伦比的妖孽天资当真是一个废人该有的?”……潜龙岛,苏宁闭关之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窟内,浓郁到近乎黏稠的妖气在他身前缓慢流淌。他微躬着身子坐在蒲团上,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串连成线的猩红血珠。大脑一片昏沉,不受控制,不见清明。“杀,杀,杀。”“鲜血为引尸骨铺路,我之道心为杀戮,何来慈悲之说?”“当年的九阳要杀我,守道者们容不下我。”“来了仙界后,因为姜临安的关系,段自谦无数的算计我,要置于我死地。”“曾经我不愿入魔,却无奈入魔。”“如今我不愿化妖,却被你们逼的必须自甘成妖。”“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我走出桃山村时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们却非要逼的我双手沾满鲜血,不人不鬼?”“嗡嗡嗡。”气浪宣泄,苏宁闷声咆哮。他喉结滚动,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唰。”两道凌厉精光赫然迸发,似要燃烧虚空。短暂的清明后,他又陷入浑浑噩噩的恍惚状态,笑声越发阴邪。眼前的画面在扭曲,一寸寸的崩塌,一次次的融合。苏宁看到自己在血海中行走,于尸山上飞行。白骨,森森白骨一眼望不到边。天地皆为大红色,血腥弥漫,冤魂遍地。熟悉的容貌不断在他脑海回荡,他隐约间回到了华夏小世界。他站在昆仑山脚,远远的眺望着那高耸入云的主峰大殿,杀意不可抑制,不可阻挡。“回来了呀?”画面一闪,季玄清不知何时现身。他穿着一身昆仑青袍,满脸慈爱的注视着浑身是血的苏宁道:“回来就好,这里是你的家,我们一直在等你。”然而下一刻,季玄清倒下了。苏宁的右手狠狠的穿透了他的小腹,剑气纵横,将他五脏六腑绞的稀碎。“你……”他趴在底层台阶上,奄奄一息。艰难的抬起头,眼里尽是令人心碎的失望与难过,“苏宁。”他轻轻的喊了声,死不瞑目。与此同时,无数昆仑弟子朝山下冲来。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拄着拐杖的杜奇瑞,天生媚体的唐静月,手持太玄剑的苏星阑。以及身为亲传弟子的裴川,季青禾。一时间,山上山下声势浩荡,将昆仑山脚围的密不透风。“畜生,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为何要对掌教师兄下手?”“昆仑待你不薄,昆仑与你有恩呐。”杜奇瑞厉声质问,老泪纵横。“昆仑弟子听令,随老夫清理门户。”“诛杀苏宁,为掌教师兄报仇。”“静月师妹,速速开启护山大阵。”“裴川青禾,敲响浩劫钟召回所有昆仑弟子。”“星阑师弟,你身为苏家人,同时又是我昆仑三长老,是否大义灭亲,师兄不逼你。”“只请你记住,昆仑无愧苏家,无愧苏宁。”“杀……”一声令下,剑影滔滔。苏宁的身体于原地崩散,化作流光奔往山顶。“斩。”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山下众人,手起刀落,刀芒万丈。“刺啦。”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收割,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灰飞烟灭。“咔嚓。”画面再一次破碎,昆仑九峰被夷为平地。尸骨堆砌如山的人间炼狱内,苏宁茫然前行,四肢僵硬。“昆仑的存在,是束缚我道心难以稳固的枷锁之一。”“杀了他们就此斩断枷锁,我有错吗?”“不,我没错,我应该这样做的。”“因为他们早晚都要死,都会死,我不过先一步送他们上路。”眼底猩红充斥,苏宁仰天长啸。他大步离开昆仑,来到了道心产生第二条枷锁的京都。推开方玟萱的小院,他戾气横生的掐住苏明康的颈脖。家人,是他永远放不下的牵挂。而今日,他要斩断这份牵挂,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宁,宁子……”白发已生,老态初显的苏明康先惊后喜。即便他被苏宁拎在半空,脖子疼的喘不过气。可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回来时,他依旧欣喜若狂,一个劲的咧嘴傻笑。“回,回来就好。”“爸只求你平安,平平安安。”“咳……”额头青筋鼓起,他痛苦的咳嗽,想要伸手抚摸苏宁的脸庞。“爸不怪你,不怪的。”“以,以后……”断断续续的,他眼角流出泪水,认命般的闭上双眼道:“要照顾好自己。”苏宁颤抖着,挣扎着,直至眼中有了些许清明。他突然发疯似的丢下苏明康,踉踉跄跄的倒退,嘴里喷出大片血雾。“不……”“亲朋好友死绝,这样的大道,这样的道心,我要之何用?”“我可以斩尽天下人,毁灭世间万物生灵。但我活着的意义,我追求圣人大道的动力皆来自于我的家人。”“我要平平安安,我要一家团聚。”“我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人苟活于世。”他撕心裂肺的吼着,疯疯癫癫的大笑。一步,两步,三步……三步之后,他如梦初醒,周身妖气尽数收敛。梦,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