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那天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因宋青梧晚上深怕再给孟言初钻了被子,将被子整个卷着人睡的,不露一点可以扯动的空隙,于是第二天醒来,被子里果然只有她一个人。宋青梧松了口气,心想,可算不用被人说轻浮了。小厮适时进屋打算喊人,看见宋青梧已经醒了,于是福了福身子。“你下去吧,叫央儿和连儿进来梳洗。”“是,小姐。”她伸手去推孟言初,旁边的夫郎整个蜷在被子里,脸也埋在上面。连推两下,孟言初身体抖了抖,睁开双眼,里面水汽弥漫,但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小傻子。宋青梧今天心情不错,叫孟言初时声音愈加温柔,“言初,还要回门呢,快起床。”孟言初轻嘶一声,完全是被冻的。他只觉得,昨夜一晚上都睡在了冰窖里,可前几天不是这样的。看了眼自己第一次独立睡一个被窝,孟言初垂下眼睫,薄唇轻抿,没说话。m.qItxt.com宋青梧只当他听见了,自己下床换了衣服然后喊小厮梳发髻,直到过了会儿,孟言初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下床,缓缓换衣服。等到宋青梧梳好了今日出门的发髻,佩戴好昂贵的头面,孟言初才将将系上腰带。腰带是月牙白,上头嵌了大大小小的美玉,看起来矜贵又漂亮,嗯,也是聘礼之一。宋青梧远远看着,便觉得孟言初纤腰极细,若能摸上两下,估计两手就可以尽握。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宋青梧蓦地红了脸,很有些不好意思,怎,怎尽想这些事情呢。孟言初妥妥是一朵黑心莲男配啊,敢摸他那真是不想活了,小说里那些对着他咸猪手过的女人,可一个也没活下来。这人还在那摆弄自己的腰身,宋青梧不敢进去,随便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晾自己微红的脸。直到对方弄好出来。她状似自然的牵过那只垂在身侧,白玉般漂亮的手,却被冻的缩了一下,很快又摸回去,皱眉问道,“怎这般冷,可是衣裳穿少了?”孟言初低头冷声回应,“夜间露重,侍身向来体寒,大抵是冻着了。”“啊?”宋青梧挠了挠后脑勺,“那今夜给你加一床被子?”孟言初听见这话,红润的双唇一抿,有些不高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不高兴,于是偏了偏头,“不必,一床便好。”“哦。”宋青梧不知道孟言初怎么了,直到吃完饭上马车,脸都冷的跟什么似的,若两人关系好,这时候她大抵会伸手去戳一戳对方软嫩的脸颊,只是到底没到那份上,深怕更惹了人家不高兴,她也就坐在一边不大说话。马车走的慢,且不是很平稳,这还是穿书后宋青梧第一回出门,忍不住打开帘子往外看,无论是看见叫卖的小贩,还是来往的人群,都让她感觉很新鲜。忍不住将视线一直放在外面,舍不得收回,心里还盘算着自己带的银子够不够,可别半道上没钱了,只能把孟言初抵押去给人洗盘子。想到这个清冷俊俏的男子给人洗碗的模样,宋青梧忍不住轻笑出声。见她一直看着外头,一个视线也不落在自己身上,孟言初攥着袖子的手紧了紧。孟府离宋府远,也不在什么好地界上,有些荒凉,门口的小贩和来往人群都少了些。但孟家人已经尽数出来了,浩浩荡荡站在门口等待儿子和儿媳妇到来。宋青梧一下马车,就被这群人围住了,“宋小姐路途辛苦,可要先进去小坐一会儿?”这是一个年长的女人说的,大抵是孟大人。“是啊是啊,我再让人沏壶好茶。”这人大抵是孟夫人。“宋小姐不必客气,我们都是自家人。”这个年轻女人,大概是孟大人的女儿?但……宋青梧神色怪异的指了指马车上,“我夫郎还没下来呢。”你们的儿子弟弟都没下来,急什么?真奇怪了。孟家人闻言脸色一僵,这才想起新嫁夫来,忙又退开一点,向着马车里喊,“言初,快下来,别让宋小姐久等。”孟大人沉下声音道。孟夫人也跟着喊,“是啊言初,快下来,别跟宋小姐闹脾气。”宋青梧眉心越皱越紧,她扬声,却是同旁人不一样的温柔,“言初,下来,我扶着你。”孟言初缓缓打开帘子,咬唇看向站在下面,被众人包围的女人。宋青梧朝他伸手,“下来,我扶着你。”“哪能叫儿媳妇扶,应该我这个当爹的来扶才是。”孟大人给了孟夫人一个眼神,他便立刻上前。宋青梧不着痕迹的挡掉那只手,只说,“我夫郎还是我自己扶的好,言初?”她看向孟言初。孟言初看出她眼底的温柔安抚,这才缓缓伸出一只白玉修长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一个天地旋转间……他被抱下来了。人还没反应过来,环着他腰的手已经自觉撤开,只是走前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安抚意味浓烈。孟言初愣愣的看着宋青梧,随后低下了头。这些人,他已是很多年没有再见了。直到刚刚在马车里听见她们说话,才恍然记起,自己在孟府,也有一段痛苦的时光。他那一辈子一直很痛苦,除了死亡那一刻……从未有过解脱。只是被宋青梧空说了几句好听话,他竟都要忘记那些痛苦了。孟言初低下头,长且浓密的眼睫覆盖下,眼神生冷。如玉的手指紧紧攥着,直到有人伸手去解。宋青梧被人引着往里面走,走了几步发现孟言初没动,于是又退回去,伸手拉住孟言初。只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手攥的很紧,劳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出来,再握住。“走了,在这想什么呢。”孟家人现在属于浑身慌乱加紧张,请了两人坐在堂前,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宋青梧同孟言初说话的声音,不断传入她们耳朵。“不爱喝这茶?那等回去,我让央儿给你泡些好的。”“怎么不说话,生气了?”男子冷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宋青梧一愣,确定,嗯,应该是生气了,但不知道在气什么。她伸手自然的摸了摸孟言初肚子,“不饿吧,一会儿带你出去吃些好吃的。”孟言初抿唇。几次说话得不到回应,宋青梧也有些尴尬了,即使身边的茶喝起来口感劣质,她还是拿着喝了好几口。孟莉见状忙插话道,“初儿,平日在家母亲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出嫁从妻,妻主与你说话,你怎可不回?让别人人见了,还以为是我孟家没规矩呢!”孟言初闻言缓缓抬头,眼神无比冷淡,忽的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笑意,孟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孟言初冷声说,“母亲在家有没有教导过我,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寻常男子都会在妻主面前展现自己温顺孝顺的一面,孟莉哪知道孟言初敢直接回嘴她,当下又羞又气,脸都红了。宋青梧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心莲这样直接的回怼,默默低头不吭声。孟夫人见宋青梧不说话,自觉对方也不满孟言初这样没规矩,顿时开腔偏帮自己妻主,“庶子就是庶子,上不得台面,宋家这样好的亲事能给你捡着,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怎敢在宋小姐面前摆谱?甚至还不敬母父,按例宋小姐便是休了你也使得!”要不是当时怕宋青梧醒不过来,他都想偷星换月把自己的儿子换过去,现下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竟又想着,若宋青梧休了孟言初,她们家再以赔罪的名头,送了他的儿子过去,宋家应也不会拒绝吧?孟言初怎看不出这些人的意图?眼里冷意愈盛,将面前这些人,一个个记上名单,前世不过是因为她们夹紧了尾巴不敢出现,他才放过了她们。“是吗,你且放心,妻主即便是真休了我,也轮不上你那个貌丑的儿子当宋府少夫人。”“孟言初,当真是反了天了!”孟莉大怒。坐在另一侧的年轻女子也不悦的站起,“初儿,快同母亲父亲道歉,你身为男儿,怎可如此恶毒无礼。”她们都在说孟言初的不是。他眼里泛着冷光,眼尾爬上红晕,宋青梧打眼一看,知道是愈加动怒了,且几人越说越过分,听的她眉心紧皱,心内不悦,最后猛的站起来,将方才孤军奋战的孟言初挡在身后,“言初是我宋家的男子,即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自有宋家管教,还望孟大人谨记,您嫁了言初与我,言初便是我的了,他从前是孟府的少爷,如今是宋家的少夫人,看来今日回门惹少夫人不快了,也罢,日后少来就是,春芽,走。”宋青梧一番话打的人措手不及,还不待孟家人反应过来呢,宋青梧就要走了。孟莉赶忙喊着宋小姐追出去,正看见一群丫鬟卸货似的卸那些回门礼,半条街的马车都装着回门礼,可见宋家底蕴之深厚。孟夫人震惊的捂着嘴,心下愈加懊悔。就应该让他儿子嫁过去才对!孟莉以寻常女子的心思度量宋青梧,才敢出口教训孟言初,没想到宋青梧竟不是寻常女子,她竟不被搭理也不生气,仍要向着孟言初。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宋青梧本身教养上佳,对夫郎尊敬呵护至极,二是宋青梧极喜爱孟言初,即使言初对她不敬,她也丝毫不在意,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叫孟莉起了一身冷汗,本该拍宋家大小姐马屁的,没成想这一下拍马腿子上了。她忙就上前两步要解释,只是宋青梧不听,抬手打断了,“这些回门礼是宋家给孟家的礼数,但也只有这些了,望孟大人记住,言初是宋家的少夫人,日后,他只是宋家人。”孟莉人都呆了,她是孟言初的生身母亲,怎么也想不到宋青梧一两句话就要舍掉她啊!偏偏那女子长身玉立,看向她时眼尾一压,带了淡淡的胁迫,竟让人霎时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宋青梧带着那庶子都已经走了!又是把孟家人气的跳脚。马车上,孟言初低着头一言不发,脑海里回想宋青梧的维护,嘴角不知道何时自作主张的微微翘起,偏其主人还佯装嫌弃的想,谁要做宋家人,恶心死了,整个宋家,他只甘愿与她说话。快马加鞭,不知走到了哪,街上传来阵阵惊呼,马车忽然停了,彼时宋青梧正同孟言初说一会儿去角落里停车,她带他走走呢。孟言初也有些期待,能无忧无虑的逛一次街。然而……马车外声音震天,“大小姐,柳都督携女柳桐登门向大小姐请罪,陪行的还有刺史之子杜晚乔,家主命属下速来唤大小姐回去!”柳桐,这名字一出,宋青梧就知道原主死于谁手了。嗯,记忆里有。至于杜晚乔……宋青梧脑子里霎时出现两个字,乔乔。原主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闪过,让宋青梧有些震惊,原主不止是个纨绔子弟,还特么是个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