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想起社会革命党的人。这些人擅长暗杀,而且对皇室也政府官员充满了仇恨。对于这种人,玛利亚绝不认可。要想让一个国家真正走向变化,只靠暗杀,只能算是匹夫之勇。但是,这次改革,绝对会让这些社会革命党的人更加疯狂。或许,不单是他们,一些被伤害到利益的人,也会露出獠牙。例如地主和富农。强行收购他们的土地,必然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在亚历山大二世改革之后,全国上下都奉行着私有财产。而土地,就是这些富农和地主的私有财产。如果强行征收,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对,更何况约瑟夫临走前就告诉过玛利亚。社会革命党里面的人,有不少是与富农存在着密切关系。这样去做,不就等于直接与社会革命党的人宣战吗?俄国农民有两种,一种是为地主或者富农服务的农奴,一种是自耕农。相对于地主,富农也会亲自下田,有一部分会对待农奴更好一些。但就生产资料而言,富农掌握更多。所以玛利亚提出建议,中立富农孤立地主。可是,斯托雷平直接将富农和地主给全部得罪,然后打算发展资本农业。如果推行下去,俄国将会得到一大批通过资本农业起家的资本富农。这样下去,定然会发生极为严重的贫富差距。很显然,斯托雷平是想借此机会,扶持一大批资本富农,从而让俄国的农业快速发展。但原先的地主和富农肯定不会愿意,必然会反对和抗议。到时候,他一个人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吗?而且,无论是农奴亦或是自耕农都会直接被他这样的改革方案给直接给逼入绝境。同时,因为斯托雷平会开放农田的出售权限。到那时候,只要给农民分出土地,满足他们的心里需求,然后又让资本家收购农民手上的私人土地,这样下去,缺少田地的农民,只剩下两种选择。往西伯利亚走,或者进入城市成为工人。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在没有组织的情况下,去西伯利亚开荒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他们只能成为工人。工人数量一旦激增,本地工厂必然不足。那么,就得引进外资,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俄国的部分工业水平。留在农村的人,只能投身到资本农田里面,成为一名农田工人。到头来,剥削还是会在,而且会越来越严重。但是,俄国的整体经济会得到大幅度提升。这是属于牺牲底层人民的利益,从而提高国家整体收入。“老师,这样去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短期内确实可以让俄国经济得到改善,而且农业会飞速发展,但民众必然积怨。”“一旦积累到一个高度,绝对又会爆发第二次血腥星期日。”“所以我建议,建立一家国家公司。”“国家公司?”斯托雷平微微皱起眉头。“对,以国家公司的名义,要求全国地主或者富农将土地入股到公司里面,甚至可以鼓励农民加入。”“在农村实行股份制,让他们交出承包土地的使用权。”“那么,得到这么大的土地,谁来监督?”斯托雷平皱起了眉头。“由国家监督,而且负责基础建设和维护,但不干涉他们的运营。”国家……沙俄政府吗。斯托雷平沉思片刻后,摇头说道。“这样的做法需要时间,但我们等不及了啊,我的公主殿下。”“为什么等不及?”玛利亚眉头紧皱不开。她很尊敬这位老师,因为他是真心想为俄国的未来而进行改革。就算立场不同,但玛利亚还是愿意为他做出点建议。只要可以改善现状,并无不可。可是,斯托雷平的改革方式却是牺牲底层人民利益,从而增长资本发展速度。这样,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迟早都会出问题。但从对话来看,斯托雷平是知道其后果的严重性。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做?而且,他说的‘等不及’,又是什么等不及。“是欧洲局势。”空气温度骤然下降。斯托雷平的一句话,让玛利亚无法反驳。欧洲局势……毫无疑问,现在的欧洲局势,根本容不得俄国缓步发展。上辈子的记忆仍在脑海当中。在那个时代内,苏联刚刚稳固了政权,百废待兴的情况下,同样是牺牲国内农民利益,从而加快工业发展。试图在十年内将工业水平追赶到欧洲列强平均水平线上。这就是著名的工农业剪刀差。这个方案确实造成了严重的农业问题,农民反抗层出不穷,可怕的乌克兰大饥荒也是源自于此。然而,短短十年时间之内,苏联的工业水平迅速发展到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也正因为这一强大的工业能力,让苏联抗住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且反推回去。然后再将目光投放到这个时代里面。即将要发生的大战是什么时候?凭借先知优势,玛利亚可以明确,是那1914年。那是一场从欧洲升起,却牵动了全世界的超级大战。法国一旦参战,俄国必然会被牵连进去。以现在俄国的工业水平来看,真要打起来,绝对会把俄国打得稀巴烂。况且欧洲诸国也不会坐看俄国强大。所以,留给俄国的时间不多了。看着桌案上的火烛,玛利亚紧咬着下唇,思绪已经明了。“怎样,想通了吗?”似是看明了玛利亚心中所想,他如此笑道。“马尔萨斯定论说过,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欧洲这个火药桶迟早都会引爆。”“到那个时候,俄国就算不想参战也必须得参战。”“不单是利益牵连,国内的大民族主义思想,也不然会推动整个俄国,推入这场万劫不复的深渊里面。”“所以啊玛利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白色的蜡,一点淡滑落到桌案上。宁静的夜晚,进来了几只飞蛾。它们绕着火光扑打着翅膀,似是害怕,却又向往着眼前这股温暖的光明。斯托雷平看着飞蛾,突然间笑了起来。就如同开玩笑似的,轻轻笑道。“殿下,你觉得俄国这个巨人,如何了?”“病患缠身。”没有丝毫犹豫,玛利亚如此回答。“对,所以你认为这个病患缠身的巨人,要如何治疗?”“当用重药烈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说完这里,玛利亚已经释然了。重病用烈药。这款烈药很有可能直接让俄国这个巨人轰然倒下。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对于斯托雷平而言,他只希望可以给俄国二十年时间发展。这样的话,就能够让俄国一步步走向辉煌。可是,真可行吗?内部矛盾不断,外部强敌环伺。看着这位满怀雄志的改革者,玛利亚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很难受。难受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知道,欧洲是决不允许俄国强大。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空空的大殿之中,一位侍从恭敬地站在一侧。大殿之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油画,地面泛着如同镜子般的光泽。若是抬起头,更可以看到头顶上的华丽灯饰。就在这座宫殿里,尼古拉二世正看着侍从送过来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英法之间的会议内容。何为三国联盟?英国、法国和俄国。然而,这场摩洛哥会议,却唯独少了俄国。“如今俄国正遭受着严重的内政问题,所以我方建议俄国皇帝能尽快解决内部矛盾。”代表着英国的外交官,如此说着。而他的话,原封不动地搬运到报纸上。确实,俄国内部正出于严重的内政问题。特别是上一年的工人运动,其造成的严重后果,如今都还未平息。可是,这并不是拒绝俄国参加会议的重要原因。被他派遣过去的外交官直接被拒之门外。就算是自己的将军,也只能留守在十公里开外的驻地,不允许进入会场半步。这算什么?这是耻辱!“一群混蛋!”破天荒地,一直以修养著称的尼古拉二世,第一次爆发出怒火。这是一种被轻视的怒火。可是,他却无能为力。现在的俄国确实不足以发动任何一场战争。特别是日俄战争的失败,更是给这个外强中干的帝国落下更大的隐患。究竟要如何是好?托着下腮,尼古拉二世第一次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而思考。“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内响起。一名身穿宫廷服装的侍从,弯着腰走了进来。他手上端着一份文卷,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一直站在一侧的侍从官立即挡在他的去路。这位侍从连忙低下头颅,将这份文卷双手递出,尔后又在他耳边低于几句。侍从官了然地点了点头,便挥手让他退下。“怎么了?”低沉却不是浑厚声音,回荡在这座宫殿里面。“陛下,是斯托雷平的文卷。”侍从官躬着身讲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是为了改革一事。”“改革……”尼古拉二世淡淡地说道。“那么,便把文卷拿过来吧。”“是,陛下。”侍从官地上一封文卷。尼古拉二世将保持放下,拿过文卷,翻了开来。刚翻开文卷,斯托雷平的字立即映入眼帘。《土地改革》简单的几个字,却完全抓住了尼古拉二世的眼球。原本平淡的申请,慢慢地变得兴奋起来。良久,他合上了这封文卷。“是时候,对国内土地进行改革了。”侍从官心里一惊,很识趣地将头颅低得更一些。有些时候,不该听的东西,还是还不要去听为好。毕竟,这可是要命的东西。“你。”冷视了一眼身边的侍从官。“立即让斯托雷平过来见我。”“是。”————————夏天已过,秋风瑟瑟,已有不少黄叶徐徐落下。圣彼得堡大学内的生活依旧如常。或是过着他们所认为的校园生活,又或是过着如苦行僧般的刻苦学习。玛利亚就是这里面的一份子。自从回来之后,便又重新投入到学习里面。当然,因为目前的自己是совет临时主.席。就算留在学校里面读书,也会处理一些圣彼得堡совет公社内的事情。现在,совет公社内已经有不少干部成员。他们都可以独当一面地管理这个不大不小的工人公社。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比较特殊的事情,否则,他们是不会去惊动玛利亚的。目前为止,公社的运行都很正常。听说,约瑟夫回到了格鲁吉亚,并且在那里获得了不少名声。很多工人都响应他的号召,决定加入совет公社。只要再继续扩张下去,совет公社的力量就会一点点增长。留在杜马会议内的совет代表也一直在为俄国工人争取福利。虽然效果甚微,但起码能够让俄国工人们得到了一些本应就有的微小福利。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教室内,玛利亚一边听着老师的讲课,一边看着工人传入进来的小纸条,不禁露出一抹微笑。совет公社还处于婴儿阶段。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小心,否则将会坠入不可挽救的危机里面。看向窗外,瑟瑟抚来的秋风,吹散了路边的落叶。它们就落在那儿,等待着下一股风的到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第一次,玛利亚在课堂上分神了。不知不觉,从第一次与约瑟夫认识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不单经历工人生活,更是参与了工人大罢工运动。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宛如隔世。可是,却格外的真实。一缕清爽的秋风吹入室内,拂乱了脖间的秀发。身边,是安娜苏打瞌睡的声音。脑瓜子正如同一只啄米小鸡一样,脑袋一点一点的,十分可爱。讲台上,老师正用尽全力,试图将自己要讲的内容,全部都灌输到学生大脑里面。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和,丝毫看不到外面的纷争与混乱。该是看见安娜苏在打瞌睡,老师眼眉一挑,抓起粉笔头就往她那边弹了过去。然后,被玛利亚顺手给接住。老师黑着脸盯着玛利亚,他知道这位行事低调可成绩绝佳的学生。可就算如此,也不允许阻拦老师。“你……”“她昨晚念书太晚了。”玛利亚微笑着,轻声说道。“而且,我会为她补课。”老师没有说话,教师内充满了学生们的欢快声音。就在这时,下课铃打响,老师板着一张黑脸离开了教室。安娜苏缓缓醒来,揉了揉朦脓的眼睛,却看不到讲台上有人。“诶?老师呢。”“没事,老师去开会了,继续睡。”“噢~”安娜苏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玛利亚微微笑着。然后,一名清洁工路过窗口。他敲了敲窗户,引来玛利亚的目光。在这位清洁工离开之后,玛利亚手上多了一张小纸条。那是来自совет公社干部的纸条。只有出现紧急情况才会如此知会玛利亚。难道,出什么事了?玛利亚翻开小纸条,脸色微沉。‘委托请求,营救托洛茨基,接或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