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空气,夹带着阵阵卷烟的臭味,几乎让人感到窒息。克拉辛已经离开了,他所留下来的,只有那浓厚的烟味。干净的木凳上,玛利亚翘着双腿,双手交叉在腮下。蔚蓝色的眼睛,倒影着唯一的火光。应是呼吸的原因,又或是弥漫在四周的烟的原因,火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在这满是黑暗的铁屋子内,显得格外微小,脆弱。却又坚强不屈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坐在板凳上,玛利亚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忙,她是必须要帮的。可是,要怎么帮,那就得从长计议。况且,托洛茨基这个人恃才傲物,她必须预防对方不肯接受自己帮忙的情况。特别是首都监牢,就连她这样的公主都很难进去,更别其他人了。所以,要营救托洛茨基几乎不可能。玛利亚接下这个请求,但她也让克拉辛做好心理准备。救人,不一定会成功。保卫部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他们极有可能会对托洛茨基这样的重要人物进行看管。等待的,就是他们这些营救者。钓鱼执法嘛,玛利亚可熟悉了。回到了学校后,玛利亚仍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安娜苏从后面杀出,吓了她一跳。可正准备如往常那样抱过来时,却突然间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一脸嫌弃看着玛利亚。“我说啊,你身上的味道怎么突然间这么重了。”“啊?”我的味道很重吗?尽管俄国人的体味会稍微大了点,但玛利亚在四位公主里面,是体味最小,而且最为细腻的一个。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上面确实是残留着卷烟的味道。因为一直留在那间房间里面独自沉思,所以玛利亚身上沾了不少味道。“玛利亚,你喜欢抽烟吗?”“嗯?”眼眉轻挑:“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身上这么大的烟味啊。”“可能是觉得烦恼吧。”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玛利亚只想打发掉这个话题。可是,对方却不依不饶,追着问道。“什么烦恼,是恋爱烦恼吗?”一说到这个话题,安娜苏就来劲了。毫无疑问,安娜苏是自己的闺蜜。但是,她却有一个极具现代的特征标志、一个妥妥的颜值控。管你是男是女,只要长得好看漂亮,她都喜欢。在读书会那里,她更是将自己的颜值控性格给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长得好看,就会粘过去,然后套近乎。不得不说,这让她获得了不少人脉。毕竟,身在贵族或者资本家庭里,保养肯定不差。就算颜值略低,也可以通过化妆来进行加分。这不,就连玛利亚也成了她这个颜值双性控的揩油对象。只不过对于玛利亚这个‘性冷淡’,她从未得手过,甚至还被对方给摁在凳子上,强行给自己讲课。‘一个长得超好看,但又极为严苛的家庭式性冷淡女舍友。’曾经她如此跟别人吐槽,然后这个吐槽传到玛利亚耳中,直接给她来了几套练习题。不做完不给睡觉的那种。万万没想到,这个性冷淡的女人居然会有烦恼的那一刻。难道,真的是恋爱了?法国的浪漫基因瞬间被点燃。就像是一只猴子似的,直接从自己床上跳到玛利亚床上,然后在玛利亚那惊愕的目光中,翻找着自己的衣服。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安娜苏又一脸奇怪地看向对方。“我说啊,你谈恋爱的话,总会留下一些对方的东西吧。”“怎么你的衣柜里啥都没有啊。”“……”忍着把对方给胖揍一顿的冲动,玛利亚扬起僵硬的笑容,尽可能不发怒。“亲爱的安娜苏小姐,我烦恼的不可能是恋爱问题,也绝不可能是恋爱问题。”“诶?”安娜苏眨了眨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难不成,你在思考如何夺取你爷爷的军权,然后占领重要领地,以清君侧,武装夺权,然后对俄国进行改革?”说道这里,安娜苏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了。只不过,这大开的脑洞,着实是让玛利亚一阵无语。从容优雅地从对方床上拿出一个枕头。然后,以极快凶猛的方式,投了过去。快速,凶狠,精准。安娜苏直接被枕头命中,整个人都倒在床上。“尽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下次再乱说我过去就是一砖头。”玛利亚不再理会对方,而是默默地换了一件衣服。这件满是烟味的衣服,直接丢到一边。可就算如此,身上残留的烟味依旧浓郁。她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如何营救?这已经成为了玛利亚的重要问题之一。“我说,你究竟在苦恼什么啊,不如给我说说?”托着腮,玛利亚瞥了对方一眼。就她这脑子,能想出什么方法。但是,目前为止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的玛利亚,只能以另外一种比喻方式,将自己的烦恼告诉给对方。“我现在有一个朋友……算不上很好的朋友吧,他正被家长困在家里,而且不出多久就会被押回去老家。”“老家那?”安娜苏突然兴奋的打断了。“西伯利亚。”“……”安娜苏抽了抽眼角,正准备吐槽,却被玛利亚一眼瞪了回去。好凶噢。委屈地嘟着小嘴,安娜苏缩了缩脑袋。“您继续讲。”深吸一口气,玛利亚便继续说道。“现在我想救这位朋友离开,当然,他不一定会接受我的帮忙。”“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帮他离开。”“可是呢,他家的守卫很森严,我连进去都很难。”“那么,我要怎么样协助他摆脱控制呢?”说罢,重新把目光投落在安娜苏身上。见她死死地闭着嘴巴,眼珠子不断晃动,玛利亚叹了一口气。“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呼!”安娜苏长舒一口气。然后,又突然笑道。“所以说啊,你们这些俄国人就是一群死脑筋,根本不像我们法国人那样善于变通。”玛利亚眼神一瞪,安娜苏连忙改口道。“当然,你除外啦。”安娜苏还在夸夸其谈。各种举例子说自己法国人怎么聪明,怎么优秀。顺带的,又贬了一下英国的狡诈和恶心。也对,毕竟法国人最不喜欢就是英国人,同理英国人也不喜欢法国人。世仇嘛,能够理解的。“你们俄国人,就是认死理,当你在思考如何从各种控制下救那位朋友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当然啦,不是立即救,而是在监控力度最弱的时候救他出来。”“那~~么~~,我亲爱的玛利亚同学呦,你认为什么时候的监控力度最弱呢?”找到一个反客为主的机会,安娜苏叉着腰,翘着鼻子,得意地问道。虽然这样子很欠打,但确实是给玛利亚启发了一些想法。现在,托洛茨基就在监牢里面。根据俄国法律而言,他的罪行很大,留给他的后果只有两种。流放和死刑。在上辈子的时候,玛利亚认为流放活下来的机会是最大。然而,当她了解到现在的西伯利亚情况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冰川世界。你没有食物,没有炭火,只能依靠自己双手活下去。孤独的活下去。这是一种从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下的刑法,极为恐怖。所以,一旦被处于流放,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强者。按照托洛茨基的***罪名来看,流放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对他监控最薄弱的时候,又是什么时间段呢?很快玛利亚就想到了一个时间点。运送的时候。往往运动一批遭受到流放的犯人,都是由几十名士兵负责运送。这些士兵荷枪实弹,而犯人们则饿着肚子,全身伤痛,四肢更是被铁链束缚,根本威胁不了完整状态的士兵。按理说,对于犯人而言,这样的转移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多少逃命的希望。但是,对玛利亚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或许真的可以在这个时间段,救出托洛茨基。蔚蓝色的眼睛掠过窗外的景色。秋天的风,像把锋利的镰刀,从树梢上刮过,半绿半黄的树叶,刷刷地飘落下来。行走在路上的学生,欣赏起这不一样的秋天景色。那是一种只隶属于秋天的凄美感。“我明白了。”收回了目光,玛利亚露出释然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安娜苏的脑袋。用那似赞又似逗的语气,笑道。“法国的女人,果然都很优秀呢。”“……啊?”安娜苏先是一愣,尔后露出自豪的笑容。“那当然,我们法国女人,可是拯救过国家,击退过那群臭不要脸的英国佬呢。”说罢,哈哈大笑,丝毫不在乎玛利亚那摸头的动作。“好了,我先离开一阵子,今晚再给你补课。”一听见要补课,安娜苏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能不补课吗!!”“不!行!”“嘤嘤嘤,可恶的俄国毛妹!”“你想再加一份家庭作业?”安娜苏立即举起双手,闭嘴不语。玛利亚笑了笑,然后便走出宿舍,离开学校。又一次秘密地回到了普梯洛夫工厂。这一次,她特意找到了还留在工厂内的克拉辛。见他正独自一个人喝着闷酒,便抢过他的酒瓶。突然间被抢走了酒瓶的克拉辛愣了一下,然后板着一张脸,准备发怒。可当看到玛利亚那双眼睛后,又是一愣,尔后那股愤怒顿时间颓了下去。“喝酒对身体不好,别老是喝酒。”说罢,玛利亚给自己倒了一杯。摇晃着酒杯内的果酒,玛利亚突然笑起来。“果然,还是酒是个好东西。”“额……”克拉辛有些不知所措。他记得约瑟夫给自己交代过一句话。‘别让这小妮子喝酒。’要劝阻一下吗?想起约瑟夫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克拉辛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果然,还是劝阻一下吧。正准备开口,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克拉辛同志,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拯救托洛茨基先生方法。”“此话当真?!”克拉辛兴奋得都快要叫起来。“当然,但请你先冷静一下,克拉辛同志。”他这激动的一叫,震得玛利亚耳朵发麻。“首先呢,这个方法并不是百分百可以救得出来,但至少,概率性会大很多。”“但有一个问题,必须得让托洛茨基先生克服下来。”说着,她放下手上的酒杯。晶莹如宝石般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国家监牢对待重犯都有一个探监期,每隔一个月都能探望一次。”“所以,你要让一位信得过的人过去探望,并且告诉他,坚持着。”“坚持着?”克拉辛喃喃自语般重复着这句话。“对,坚持到流放的那一天。”“而那时,正是我们出手营救的最佳时刻。”最佳时刻……克拉辛似乎想到了什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我明白了卡尔主席,我会让人安排一下。”“好。”似是又回想起什么,玛利亚补充一句。“顺便,去购买一些枪支武器,距离流放日期不远,一旦劫人,极有可能会发生战斗。”“对了,还有买多点烈酒,列好一张清单,我会计算一下费用。”克拉辛点了点头:“明白。”“好,那就辛苦你了,克拉辛同志。”玛利亚如此笑道。然后,又重新端起面前的这杯酒。小小的鼻子微微颤动,果酒的香气让玛利亚露出陶醉的表情。“那个……约瑟夫主席说过,他不能让您喝酒呢。”“噢~”眼眉轻轻挑起,玛利亚带着笑容斜视着对方。“那么,那大胡子在这里吗?”“嗯……不在。”“那么,这里谁说了算?”“嗯……你。”见克拉辛欲言又止的样子,玛利亚苦婆良心的解释道。“其实啊,我这是想给你做一个错误的示范,你看,我未成年人喝酒不就是一个错误示范吗。”说完,直接就拿起满是酒的杯子。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喝完。“嗝——————————!”脸上浮起几片红晕。玛利亚笑嘻嘻地说道。“看,这就是错误的,你不能学噢,克拉辛同志。”“……”“好啦,我呢……嗝……先回去了……嗝,这酒真带劲!”克拉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然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看样子,只有约瑟夫同志在此,才可以压得住这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