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尼古拉二世,自然是要落在玛利亚的肩膀上。所以,就在约瑟夫含泪痛宰美国时,玛利亚以大孝女的身份,来到了莫斯科的郊外。如今莫斯科的发展程度比彼得格勒还要更胜几分。在不久之前,政治局内就商讨过,是否要迁都到莫斯科。他们的商讨并不是毫无道理,因为莫斯科相对于彼得格勒,更适合发展,而且也更加的安稳。莫斯科是内陆,而彼得格勒是很靠外面,如果敌人从芬兰那边出现,那可是能直接威胁到彼得格勒。所以在战略方面,莫斯科确实更具优势彼得格勒。然后是发展方面。由于彼得格勒城内有太多的重要文物,数十家博物馆建造于此。要想在这里建厂,就得小心地避开这些博物馆。而且冬宫这样的沙皇宫殿,用来当做他们苏联政治局的办公地点,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微妙。如若将这些博物馆和冬宫都整合成旅游景点,或许会更加合适。关于是否迁都这件事,如今仍是政治局的一个主要讨论点。无论如何,莫斯科的发展速度,已经超过了彼得格勒很多。但也仅限于城内。莫斯科的郊外,还处于十分贫困的阶段,扶贫工作就从未停止。而在莫斯科的郊外,就存在着一户人家,里面只有夫妻两人。这户人家跟其他农民差不多,无论是家具亦或是吃穿都没什么区别。但是,身边的邻居硬是觉得,这户人家很不一般。那是一种异于他们的气质,仿佛是贵族似的。而这户人家的身份,确实是点不一样。他们正是前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萝芙娜。此时此刻的二人,足足用了十年时间,才算是勉强融入到农民的生活里面。整整十年时间,这十年里面,皇后亚历山德拉,几乎每天都在咒骂着玛利亚。如果不是为了避免骂到自己,这位前皇后恐怕都要问候玛利亚的家人了。可是,相对于皇后的恨意,尼古拉二世却变化了许多。一开始的他,确实跟皇后一样,对玛利亚充满了怨恨。那时候,他认为是玛利亚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没有自己这位沙皇坐镇,俄罗斯迟早药丸。“他们需要朕,没有朕在,俄罗斯还是原来的俄罗斯吗?!”每当愤怒时,他都会如此咆哮着。然而,作为听众的农民们,却不以为然,甚至嘲笑着他,说他脑子有问题,把自己当成沙皇。有些农民更是叫喧到。“你算老几啊,别人沙皇高高在上,容得你这个农民在这里叫喧?”很显然,他们压根就不相信对方是沙皇。无论尼古拉二世怎么叫喊着,都没人相信。当然,他也不敢太过分,毕竟在边上,是有人在监视的。随着苏俄内战与干涉战争的展开,尼古拉二世开始慌了。他无法平息自己,只有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涌动出他难以平静的情绪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热的气流。这个时候,尼古拉二世不再是恨,而是担忧。担忧俄罗斯会被英法联手灭掉,也担忧苏俄内战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因为他很清楚,那些打着‘光复沙俄’的军阀,其实都是想当沙皇,而不是真心为了自己。对他们而言,自己死了,比活着还有用。为了避免战乱,尼古拉二世甚至向自己的妻子说道。“一旦战争蔓延到这里,我们就立即跑,有多远跑多远。”亚历山德拉却叫道。“我就不信那不孝女不会保护我们两,这是她欠我们的!”尼古拉二世也如此认为,但他少了几分暴躁,反而多出了一些庆幸。庆幸推翻自己的,是自己的女儿。庆幸,罗曼诺夫血脉依旧流淌着。不久之后,内战与干涉战争都平息了,莫斯科这边压根就没被火焰所殃及。无论是尼古拉二世还是亚历山德拉,都为了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亚历山德拉更是埋怨着那些白军,为什么不给力点打过来。即使成为白军的吉祥物,也总比留在农村这边好。她是这么想的,直至未来也是如此。反观尼古拉二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自从他不再是沙皇之后,他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生活再也不能奢靡,而他却能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身边再也没有谄媚之人,而他却能在邻居的农民那里,体会到什么才是人情冷暖。而且,尼古拉二世还学会了如何耕地。他的第一次劳作的时候,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劳苦人民’。很劳累,很辛苦,累得他不想再干下去了。但为了生存,他不得不继续做下去。而这番劳动,也让他的思绪发生了些许转变。特别是进入莫斯科时,看到第一次五年计划所带来的热情洋溢时,心中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因为,这种繁华与澎湃,在自己统治期间,从未见过。有些路人更是向他这位陌生人打着招呼,丝毫不介意他这一声农民衣着。这种挥洒着热情的氛围,让尼古拉二世颇为喜感。他不是没参与过人流量大的节日宴会。但相对于那种充满了虚伪和勾心斗角的宫廷宴会舞会,莫斯科城内的热情,更让尼古拉二世感到真实。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又发生了些许转变。他开始反思着,自己统治期间的沙俄,是不是有点糟糕。那时候的他,所做的事情,又是否对的。带着这样的反思,尼古拉二世开始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已经通电的郊外,让他这简陋的小木屋内用上了电灯。灯光昏暗,蚊子在电灯边上扑打着翅膀。耳边除了亚历山德拉的叫埋怨骂声之外,就只剩下外面的风声,还有火炉内‘劈啪作响’的声音。五年后,成为一位农民的尼古拉二世,在耕地方面已经熟练了很多。年老的身体状况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所幸的是,邻居会过来帮忙。唯一需要回赠的,就是跟邻居的孩子讲讲故事,或是教孩子们写字。毕竟,尼古拉二世再怎么昏庸,在他还是皇子期间,是接受过高等教育。没有人知道这两夫妻的真实身份,他们只是知道丈夫叫尼古拉,妻子叫亚历珊德拉,其余的一概不知。丈夫平易近人,颇有学识。妻子性格糟糕,像个怨妇一样。就是在这种闲暇的日子里,他们夫妻二人过上了还算平静的日子。直到玛利亚的到来。玛利亚的到来,让经过十年,逐渐归于平静的亚历珊德拉又一次发癫。但是,她的发癫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玛利亚身边的护卫立即将其拦住,身强体壮的护卫们,不是亚历珊德拉所能撼动得了的存在。而且玛利亚的到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自己曾经的母亲,她所要寻找的,是尼古拉二世。经过十几年的未曾谋面,玛利亚本以为双方的见面,会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在到来时,玛利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开始,确实符合玛利亚的猜想。刚一到来,亚历珊德拉原本呆滞的眼神,顿时涌出火焰,对着玛利亚便破口大骂。什么‘婊子’什么‘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恶毒词语,从她口中喷洒而出。身边的护卫当即脸色大变,怒意值拉满。他们是不允许自家主席受到如此辱骂委屈,若非玛利亚轻言安抚,恐怕早就过去把这个泼妇跟摁在地上。对于她,玛利亚只是看了一眼,尔后便绕过而去。从出生的开始到1904年,玛利亚都不曾感受过来自这位母亲的爱。既然如此,双方便不存在所谓的亲情。反观尼古拉二世。虽说这家伙确实是一个大大的昏君,但在对待亲情上面,却多了不少人情味。相对于亚历珊德拉,尼古拉二世更像是一位父亲。正因如此,玛利亚才会留他一命。也正因如此,尼古拉二世的邻居,才会经常过来,给尼古拉二世帮忙干活,协助他处理各种大小事情。没有人知道,尼古拉二世的邻居,其实都是玛利亚安排的人。但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玛利亚逐渐失去了对尼古拉二世的信息了解。直至现今,她才开始在想,与父亲的见面,是否会也引爆十几年前的矛盾。然后,他只是平静地坐在了树荫下,等待着自己的到来。边上是沾着泥土的锄头,粗布麻衣该是被汗水所沾湿,变得深色许多。盖住整张脸的胡子,并没有如以前那般经过精心梳理,显得乱糟糟的。但那双眼神,却多了几分色彩。看到玛利亚时,尼古拉二世只是淡然一下,然后拍了拍边上的老树根,似是邀请玛利亚过来坐坐。身边的护卫略显担心,害怕玛利亚会遭到什么危险。毕竟一开始的亚历珊德拉就是如此。但玛利亚还是安抚了他们,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尼古拉二世身边的老树根上。风,敛起了裙角,吹起了琐碎的回忆。往事如一泓清水,在二人面前涌现。“我还记得那时候的你,这么大一只。”一个清淡的开头,尼古拉二世像是满是回忆的老头子似的,在自己面前比划着。“没想到,现在的你还是这么大一只。”说罢,乐哈哈地笑了起来。玛利亚眼眉一挑,心情有些不开心了。“我这叫浓缩,你懂啥啊,老爸。”“哈哈哈哈,不懂不懂,确实不懂,我就从来没懂过你。”“哼~”“哈哈哈哈。”又没忍住,尼古拉二世笑出了眼泪。泪花有光,阳光正好。缕缕微风掠过,老树的落叶漱漱落下,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似是没有了以前的愤怒与怨恨,被时间洗涤后,尼古拉二世只剩下淡淡的遗憾。而这份遗憾,在这平淡的对话中,仿佛烟消云散了般,突然间不见了。或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能治一切感情。笑完了,泪也干了。尼古拉二世整个人都依躺在树干上。他的眼神看向了遥远的前方。那是一天金灿灿的麦田,在微风下轻弯着腰。突然的,他似是回想起了一些回忆。回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想什么?老爸。”女儿的声音,在边上浮现。尼古拉二世眯着眼睛,在如恋人的暖风下,他深深沉迷其中。“想起,年轻时的一些往事。”“年轻时?那得多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老爸。”“对,当然的。”他重新睁开双眼,眼神中流淌着满是他的回忆。“我可能忘了年少的样子,但我始终记得那个夏天,周围人的喧嚣和放肆招摇的风。”“那时候的我,其实也有过浪漫的国家主义思想。”“像是文学作品里的英雄人物一样,带领着俄国走向辉煌。”“但就现在来看,多是笑话罢了。”他又靠在了那棵老树干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满眼都是回忆,却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杂质。剩下的,只是纯粹的冗长。“那你还恨我吗?”玛利亚问道。“恨?或许还有吧,但不多了。”“为什么?”“可能已经老了,忘却了诗人和风笛,心中偶尔的原野,也只是当年的风不再罢了。”风不再……听到这里,玛利亚算是放心了许多。尽管她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的,而且是必须去做的。但她终究是一个人,人是不可能摆脱自己的七情六欲。她终究是不忍心让这个人惨死在地下室,即使他是一个手染鲜血,一个害死了无数人的暴君。这是一份觉悟,而玛利亚终究没跨过去。不及格,这是她给自己的评价。所以在钢铁意志方面,玛利亚自认为自己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与约瑟夫比较,是远远不如的。或许在未来,会成为自己被后世人诟病的黑点吧。但是,玛利亚却不会就此而有所遗憾,她不允许自己有遗憾。因为人的一生就像是面一样。吃一碗,就多一碗的滋味。见一面,就多一面的回忆。你说人生残酷,但他确实有温暖,也很真实。说人生太长,却也不长,一眨眼就那么就多了。遗憾?她经受不起。风,又一次掠过。太大了,她看不清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