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调查节奏,并没有人重视。反贪反腐的调查,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事例。最大的一次调查,是在1925年的时候,那是一次大规模调查,很多贪污腐败者落网了。所以,在奥运会结束之后的‘反贪反腐’调查,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重视。邓尼金对于此事,只是表露出一丝关心,但也仅此而已。从为官清廉这件事上,邓尼金是做到了极致,他甚至被定为苏联最清廉的官员。与邓尼金相同性质的清廉官员,也同样很多,他们无一例外,都获得了表彰。但是,如果仔细去调查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清廉官员,有一部分人,正是玛派成员。玛派是相对于斯派与托派里面,最低调,最谦卑的一个派别。所以,即使出现了党派之争,玛派也是最温和的一个。按理说,的确是如此。但没有人知道,玛派的隐藏也是最深的。就在契卡以‘反贪反腐’的名义去调查一位法医的时候,他们立马警惕了起来。身为玛派最大首领的邓尼金,很快就知道了此事。他立即调动潜伏在契卡内部的线人,只为知道,这究竟是针对自己的,亦或是单纯的‘反贪反腐’调查。这位线人身份地位很高,已经做到了莫斯科的副局长职位,他拥有很大的调查权限。凭借这样的权限,这位线人确实调查出了一些问题。然而,因为捷尔任斯基的高度保密原因,这位副局长线人所能调查出来的内容,也仅限于‘反贪反腐’。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位被调查的法医,其本身就很清廉。唯一的巧合,仅仅是这位老法医曾经被他们威胁过,对某份尸检报告进行造假。这位副局长在反馈信息的同时,还向邓尼金传达了一条密文。密文翻译过来,便是:‘需要排除威胁’。这句密文并非请求,也绝非咨询,而是要求。肯定式的要求。邓尼金抓着这份密文,在自己的书房内来回徘徊。最终,他下定了决心,排除任何威胁。当邓尼金做出决定之后,意外立马出现了。这位副局长在负责押送老法医的人选中,挑选了自己的人进去。待他们开往到一处悬崖时,潜伏者直接开枪,将老法医杀死在车内。老法医临死前,瞪大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诧异与不可思议。完全了暗杀之后,这位契卡准备制造意外,却不料,他本身也是需要处理的对象。为了掩盖这场暗杀,汽车一早就被做了手脚。一场突如其来的发动机自燃,将车里的凶手直接烧死。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密。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邓尼金还是认为,这里面仍旧存在着隐患。而最大的隐患,就是那位老法医的家属。当年,他们之所以可以威迫老法医配合伪造尸检报告,就是因为他们挟持了老法医的家人。直至如今,老法医的家人,依旧有人监视。那时候的邓尼金本想着将老法医和他的家人,找个时间将其杀死。但这老法医很聪明,他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国外,儿子则在行政机关开始工作。这一系列事情都让邓尼金投鼠忌器,最终只是威胁而没有直接铲除。他认为,这件事应该结束了,杀死布鲁西洛夫将军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把这个老法医给处理掉了。毕竟,他很清楚一点,玛利亚是最厌恶有无辜人员卷入到他们的事情里面。若非必须,邓尼金是不会违背玛利亚的意愿,除非是特殊情况。而让老法医死于‘意外’,就是他认为的‘特殊情况’。他总是觉得,这次‘反贪反腐’工作,只是一个幌子。这份多疑让玛派内的其他成员感到不解,但因为邓尼金是主要负责人,因此他的要求,玛派都会执行。既然老法医已经被处理掉,老法医的家属就没必要处理了。毕竟,他的家属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如若老法医的家属也突然间死掉,很有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邓尼金决定忍耐,先等等,至少等到这次‘反贪反腐’行动结束。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多疑是真的。玛利亚已经针对性地行动起来了。表面上的整体调查,确实是以‘反贪反腐’为主。然而玛利亚所主导的调查方向,就是对玛派的人进行深入调查。邓尼金是模范的清廉,因为他本人确实如此。然而,玛派的其他人却非邓尼金这般纯粹。他们多数都是各怀鬼胎,各自有着自己的念头与贪欲。而且在调查途中,玛利亚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被自己盯上的人,全部都是前沙俄军官出身。即使有几个别属于例外的身份,他们也与前沙俄有着脱不了的关系。更让玛利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军官里面,居然还有一些人,与军情六处有着联系。不仅仅是军官,部分官员,甚至还有契卡部门的人,也同样存在着这些问题。一开始玛利亚还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然而,负责调查这些事情的红一方面军,却呈现出了更多的证据。红一方面军是从察里津时期建立起来的第一支hong军,他们不单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情报系统,在思想与忠诚上,更是绝对的。至今为止,约瑟夫都还保留着自己的元帅身份,而他这个元帅身份,其领下的部队,就是红一方面军。因此,红一方面军的能力,是官方认可的。当红一方面军调查到什么时,约瑟夫都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如果继续调查下去,很有可能会将问题无限扩大化。考虑到后续的影响,约瑟夫率决定将选择权交到玛利亚手上。这件事,必须由玛利亚亲自处理,亲自负责。当约瑟夫将处理权力交给玛利亚时,她陷入了长久的犹豫。她需要一个准确的证据,明确的答复。还有,她需要清理契卡里的害虫,将所有会危害到苏联的虫子,清理干净。但还未等玛利亚动手,一个带有噩耗的电话,突然间从医院急诊室里传到玛利亚手中。“捷尔任斯基同志,病危了!”心里仿佛被一记重锤敲中了一般,玛利亚先是一愣,尔后迅速冷静下来。她立即挂掉电话,然后又准备给当地的警察局拨打电话。可是,刚准备拨打时,手指悬在了半空。她犹豫了一下,便立即拨打另外一个电话,那是直接拨打到留守在彼得格勒的另外一名元帅家里。那位元帅,正是伏罗希洛夫,而玛利亚给他的要求只有一个。“立即派出你最信任的人,保护中央医院,记住,派出的人绝不能有前沙俄军官的任何痕迹。”“还有……”玛利亚稍作停顿,又补充了一句:“负责照顾捷尔任斯基的医生和护士全部换掉,直接换成红一方面军的军医,而且军医方面也同样不能有前沙俄的痕迹。”伏罗希洛夫对这命令感到了不解。他从未听到过玛利亚会以这种严肃且绝对的语气,下达命令。但是,他还是照做了。如若要论现在的元帅里面,谁才是真正的忠犬,伏罗希洛夫必然是第一位。他对约瑟夫和玛利亚二人的态度,是绝对的忠诚。要求他走左,伏罗希洛夫绝不会走右。这份忠诚使得伏罗希洛夫的能力,受到了严重限制,因为他的思考方式变得固定了。然而,这份忠诚也让他成为最合适的军刀。这一刻,这把军刀可以派上用场了。伏罗希洛夫立即行动起来,他派遣了自己的心腹,立即入驻到中央医院里面去。面对一脸茫然的医生和护士们,听从伏罗希洛夫安排的营长,立即拿出自己的执行令,向中央医院院长喊话道。“从今天开始,中央医院将会由我方接管,这是中央下达的命令,请配合工作,医生同志。”虽说不理解,而且突然间被人闯入而感到极度的不满,但他可以确认,这真的是中央上级下达的命令。院长犹豫了一下,问道。“医院里的病人怎么办?”“你们可以继续照顾,但一切工作和行为都需要经过我们的允许。”“那且不是,你们要接管我们?”“是的,请配合工作。”院长眉头紧皱,最终,经过复杂的思想博弈后,他做出了退让。“明白了,我们会立即安排,会配合你们的工作。”“感谢配合,医生同志。”向这位院长行了一个军礼后,这位营长立即向自己的元帅伏罗希洛夫反馈信息。得知医院被控制之后,伏罗希洛夫便立即做出下一步安排,已经被挑选好的军医,将会被接送到中央医院里面。他们将会全盘接管关于捷尔任斯基的医护工作。尽管捷尔任斯基在某一时刻陷入了极度病危状态,但院长还是把他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如今,红一方面军的军医接管工作,捷尔任斯基的生命安全将会获得更加稳定且安全的照顾。执行这个命令之前,玛利亚又向伏罗希洛夫发送一条指令。“调查捷尔任斯基同志的身体状况问题,彻查他为什么会突然间陷入病危,并且彻查最近有什么人靠近过捷尔任斯基。”“……明白。”身为红一方面军的元帅,伏罗希洛夫很清楚,最近这段时间里面,隶属于红一方面军的情报机关一直被玛利亚调用。如今看来,果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虽说心中好奇,但伏罗希洛夫秉着‘只做不问’的风格,继续执行着玛利亚的命令安排。当然,在此之前,他肯定会将此事告知给约瑟夫。得到约瑟夫的允许后,伏罗希洛夫才会全力执行任务。不久之后,军医给出了答复。“捷尔任斯基同志的病危应该是意外,根据检查得知,捷尔任斯基的病危原因,是因为用药过度导致。”“而这份被过度使用的药,是铃兰花素。”“铃兰花素可以抑制空气中的结核杆菌和葡萄球菌等病菌的繁殖,但可能是护士的违规操作,让捷尔任斯基同志摄入过多,导致中毒。”“主席,这可能只是一场巧合性的意外。”巧合性意外?握着电话把的手,又紧了几分。这真的只是意外那么简单吗?心中的不解,几乎凝成了实体。而且,更让玛利亚在意的,是另外一个因素。铃兰花素……这个名词,又一次出现在玛利亚面前。一股莫名的愤怒,从心中逐渐激化。第一次出现是在布鲁西洛夫的尸检报告里面,而且还被进行了伪造。而第二次出现,是捷尔任斯基这里。那么,是否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无法接受,也绝不能接受。万一下一个被针对的对象,是自己最关心的人呢?而且,即使不是自己身边的亲人,玛利亚也不愿意有无辜者被卷入到这场诡异且充满未知迷雾的案件里面去。这是自己的底线。而如今,底线被触犯。接下来,将会冷酷无情的回应。电话那头,依旧是调查人员的声音。玛利亚沉默地聆听着,等到对方说完话后,她才给予最后回应。“对医院内部的所有人进行严格调查,如若有特殊情况,红一情报机关可以直接逮捕嫌疑人,无需审查。”电话挂断了,玛利亚独自一人,坐在了昏暗的灯光之下。淡黄色的光亮,只照落在她的半边侧脸。本应让人感到舒适的蔚蓝色眼眸,深深隐匿在阴影之下。就连呼吸,也充满了冷意。现在的她,已经有点厌倦那漫长的调查了,她只想将所有带有可疑的嫌疑人,全都抓入监牢。然后,将所有带有威胁之人,全都铲除掉。就目前为止,玛利亚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玛派。然而这仅仅是自己的猜想。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更没有任何有逻辑性的推理。这一切的案件发生,确实与巧合别无二样。如果不是自己多疑,那就是对方做得太完美。这份完美,让玛利亚感到了无比的压抑。黑暗的,依旧笼罩在书房四周。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那盏暗淡昏亮的电灯。她就如同雕塑一般,独坐而不语。‘是时候了。’内心深处,莫名地,出现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她似是魔鬼那般,在玛利亚耳边低语着一句话。‘该清理一下党内的虫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