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乌云,在彼得格勒上空盘旋,久久不散。一辆辆军车出现在此,一位位红一方面军士兵,也出现在此。对外,他们宣称,这是军演演习。对内,他们宣称,这是保护国家领导人,捷尔任斯基。表面上,红一方面军就是在维护秩序,但也不会影响到中央医院四周围的民众。背地里,正涌动着不可知的暗潮。情报部门,开始介入到这场事故里面。虽说红一方面军的情报部门是独立在外,但他们的权限其实并不高。在关于情报部门的重新编制方面,捷尔任斯基还没生病入院之前,曾经提出过一个建议。那就是,设立多个部门,以此来限制或者减少契卡的压力。由于契卡是目前为止的唯一部门。尽管在1934年的时候,契卡多了一个名为‘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警察机构。但是,这个警察机构并不足以分担契卡的巨大压力。所以在捷尔任斯基还健康的时候,他就给出了一套自己设立的方案,那就是设立多个机构,以此来互相辅助。例如军事建设局,是专门帮助解决各业务局迫切需要的最复杂工程项目。例如医疗保健局,是对工作人员的健康情况服务。又例如情报部门高等学校,专门培养专业科目的知识内容,或是边防和通讯干部、或是密码译员、或是某些技术专家等等。只不过,这些东西在捷尔任斯基入院之后,暂时被搁置了。但捷尔任斯基还是给红一方面军的情报部门,一个重要的定位。那就是,对国家安全的工作。契卡所管辖的内务部,其本身就是针对国家安全工作。从他们建立到现在,已经破坏了很多次针对国家领导人的暗杀,或者某些带有恐怖性质的投毒与爆炸行为。但是,他们的工作,是建立在契卡的情报部门上面。依靠契卡提供的情报,内务部负责提供警察人员,以此来实施各种抓捕行动。这样的分工确实有效,然而依旧减轻不少契卡压力。所以捷尔任斯基做出了一个安排,他给予了红一方面军的独立情报部门一个工作,那就是由他们负责国内安全。虽说还没有正式公文下达,但这件事已经有不少部门都清楚,情报机关的改革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一次,正是他们体现自身价值的机会。抓住这个机会,红一方面军的情报机关,可谓是用尽心血,打算好好表现一番。由于他们是出自红一方面军,其本身的利益关系,也不过是玛利亚与约瑟夫之间而已。所以,在红一方面军出来之后,局势便得到了控制。他们率先掌控中央医院,然后再掌控与捷尔任斯基的治疗工作任务。最后,在玛利亚的要求下,他们展开了更加详细的调查。红一情报部门,其本身对手,是国外的敌对势力。即使一直以来,在情报方面的工作都是集中在契卡身上,但红一情报部门也同样参与其中。他们往往以‘协助者’的身份,给予帮助。有些时候,红一情报部门会被称之为‘二局’,其意思便是‘情报部门第二总局’。现在,二局全盘接受关于捷尔任斯基的所有任务。然后在他们的专业侦察之下,找到了当前为止的一个最大嫌疑人。他就是一位普通的政府公务员,名叫列昂尼德·瓦西里耶维奇·尼古拉耶夫。由于有两位病人亲眼目睹到列昂尼德的出现,并走入到捷尔任斯基的病房里面,因此,他的嫌疑是最大的。得知此事之后,玛利亚便亲自来到审讯室,她需要亲自看完这场审讯。由于有过规定,在审讯的时候不能滥用暴力,因此他们多半会以语言的方式进行攻势。而且,二局的人已经在嫌疑人房间里,搜出了一本日记。日记中,记录了他因为失去工作,生活不顺,从而萌生出报复社会的变态心理。于是乎,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上,写出了他的下一步行动。那就是暗杀一个大人物,让自己永远记录在历史记忆中。不能名留青史,也要遗臭万年。“虽说不想承认,但按照心理犯罪去分析,他确实是有这样的动机。”身边的审讯人员如此说道。玛利亚对此不作任何回复,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审讯。接下来的审讯,也证实了日记中的内容,这位名叫列昂尼德的人,确实是生活不顺的原因,萌生出报复社会的心理。随着审讯结束,这一切都似乎有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这是一场意外,捷尔任斯基完全是倒霉所致。就在这时,安德烈波夫回来了,他在回来途中得知到审讯的全部过程与详细内容。然后,他得出了一个与其他审讯人员完全不同的答案。“这是一场有组织性,有预谋性的暗杀行为。”二局的审讯人员却对此十分不满,因为这份调查工作已经由他们负责了,而安德罗波夫却不是二局的人,按理说是没资格加入到调查里面。审讯人员直接驳斥道。“首先,这场调查已经有我们二局全盘负责,然后,如果你说这是有组织性有预谋性的暗杀行为,那你有没有证据?”安德罗波夫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我还在调查,但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这不就跟布……”话还没说完,玛利亚就出手制止了。一记复杂的眼神,立马让安德罗波夫不再说下去,但他依旧坚定自己的立场。这是一场有组织性的刺杀行为,绝对不是某个员工,因为生活不顺而报复社会。最终,在玛利亚的调节之下,安德罗波夫可以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去进行调查。而且一旦安德罗波夫需要协助,二局也必须提供帮忙。虽说二局不满意这样的决定,但因为是玛利亚的要求,他们只能照做。结束审讯之后,玛利亚单独将安德罗波夫拉了到了一间小黑屋里面。这间小黑屋,是隔音的,而且外面有人把守。在这里,玛利亚向他问话道。“那个老法医,你调查出什么了。”安德罗波夫如实回答。老法医的死,他坚定认为,绝对不是意外。至于老法医的家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家人甚至都不知道老法医已经死掉了,因为他们在十年前,就已经跟老法医断开了所有联系。而断开联系的那一年,正是布鲁西洛夫将军病逝的那一年。虽说他现在都还没找到证据,唯一有点线索的,也只不过是知道了‘布鲁西洛夫尸检报告’的问题。其他问题,则只有猜测,没有证据。但是……安德罗波夫说了‘但是’。“如此之多的巧合,真的是意外吗?”“主席,您想想看,恰到好处的意外,能叫意外吗?”“现在的我,确实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这不仅仅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更是因为,对方太谨慎了。”“布鲁西洛夫是死于中风,老法医是死于车祸,捷尔任斯基是社会报复者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但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主席,您很有可能,已经被卷入到这场阴谋里面了。”“我无法确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主席您要继续调查下去,恐怕会迎来一个不必要的麻烦。”说完这句话后,安德罗波夫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后退两步,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做了。如若是寻常对手,安德罗波夫自认为自己能够解决得了。但这一次,他已经发现了,这可不是自己能够随意左右得了的案件。无论是布鲁西洛夫亦或是捷尔任斯基,他们二人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能够对这种大人物实施暗杀,并且还能做得毫无证据,一切都看似巧合,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他一个人无法把握得住。但如果有一个更具实力的人支持的话,安德罗波夫愿意再去深入调查。黑暗中,他重新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向陷入沉默的玛利亚主席。他在期待着。期待着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玛利亚主席,可以给他一个答复。是畏惧危险而放弃探索。还是说,计算风险,并且绝不放弃探索。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安德罗波夫腿都站麻了,玛利亚才再一次出声。“我需要真相。”猛的一抬头,安德罗波夫以期待的眼神,看向玛利亚。“跟之前一样,你拥有调查的最高权限。”说罢,玛利亚突然间又陷入了沉默。单纯的‘调查最高权限’,并不足够。对于安德罗波夫而言,‘调查最高权限’对他而言已经满足了,但玛利亚很清楚,这是远远不够。因为,安德罗波夫缺乏一个更加精准的方向。事实上,无论是‘布鲁西洛夫案’‘老法医车祸案’和‘捷尔任斯基中毒案’,都是充满了巧合性。即使是玛利亚,也无法对一个方向做出明确指引。她所能做的,就是猜测。然而,猜测本身就充满了玄学。你能够以猜测的方式,判决一个人的死亡,判决对方的罪恶吗?如若是沙俄时期,确实可以这样做。但是,现在是苏联。身为一个法治国家,玛利亚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并且必须去抵制这种‘漠视法律’的行为。可是在极端的情况下,玛利亚也不得不剑走偏锋。大清洗,是她所忌讳,所力求避免的东西。但如果真的需要去做,她也会尽可能地避免扩大化,无差别化,对死刑也要抱有敬畏之心。所以,在这个时候,玛利亚需要考虑一个问题。她是否要将自己的无证据无理由猜想,告知给安德罗波夫。因为这种做法,很容易误导对方的调查方向,甚至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与错误。为了避免错误,玛利亚才会调动红一军的情报部门,单独调查。可直至现在都没调查到什么。心中甚至产生出‘红一军情报部门,是否也存在着对方的间谍’的偏执想法。如今的偏执值正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不断上涨。玛利亚开始发现,她已经严重缺乏对他人的信任。唯有几个有着明确身份的人,才能获得玛利亚的信任,例如约瑟夫,又例如安德罗波夫。看着安德罗波夫那有些纠结的神色,玛利亚最终踏出‘剑走偏锋’的一步。她说道。“我有一个目标,你可以作为主要调查方向。”“但首先我必须给你明确一件事情,这是一个没有证据,没有推理的方向,有的,仅仅是我的猜想,我的个人念头。”“所以,你在调查此事的时候,绝不能被我的意念所误导。”“而且,切记绝不能告诉其他人。”安德罗波夫脸色微凝,他察觉到玛利亚所说的方向,恐怕会影响到整个苏联。但正值年轻的他,意气风发,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最终,他在心中做了半秒的心理斗争后,便以点头,给予玛利亚回复。“好,那我就告诉你吧,那是就以邓尼金为首的,拥有前沙俄军官的势力。”安德罗波夫一听,心里大吃一惊。“主席,他们应该是效忠于您才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正因如此,他们才是最大嫌疑。”“为什么?”安德罗波夫继续追问道。“因为我曾经的身份。”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即使玛利亚没有继续说明白,安德罗波夫也能推断出,这里面的缘由是什么。虽说推断得出来,但他心中依旧对自己推断出来的答案,充满了震惊。因为,这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了。这哪里是‘影响到整个苏联’,这直接就是颠覆整个苏联啊。一股无穷尽的压力,扑面而来,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安德罗波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我……我需要缓缓,喘口气。”说完这句话后,安德罗波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贪婪地吸纳着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