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末。白色的鸟雀,迎着风飞翔在天空之上。罗马,一座充满历史痕迹的城市,在如今这个充满纷争的年代里,仍处于和平当中。圣母玛利亚大教堂,响了三次钟声。祈祷的牧师伫立在教堂内,信教者双手抱于胸前。他们在向上帝默祷。一缕冷冽的风突然吹拂而来,它掠过了罗马,掠过了大街小巷,也掠过了站在教堂尖塔上的一个男人。如鹰眸般的目光,正俯视着这片大地。意大利……罗马。如今还处于君主制的国家,同时还是一个站在火药桶上的国家。他凝视着这里的一切,将脚底下的人民,全部都纳入眼帘。‘如果全世界的人民都能从封建君主或者资本寡头中解放出来,那么,这个世界该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世界啊。’小时候,父亲如此说道。他的话如一柄重锤,狠狠地敲落在自己的心脏和灵魂上。贝尼托·阿米卡尔·安德烈亚·墨索尼里。这是他的全名,同时也是他父亲亲自为他取下的名字。很冗长的名字,却又是一个充满含义的名字。他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父亲,这个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可他的父亲却没有解释,而是抚摸着他的头,像是回想起什么记忆似的。直到懂事后,他的父亲将这个名字的含义告诉了他。这个名字来自三位伟大的革命者,分别是墨西哥前总统贝尼托,保卫过巴黎公社的阿米卡尔和意大利社会党创始人之一的安德烈亚。说完后,他的父亲便送了墨索尼里一样东西。一枚刻印着马克思头像的勋章。冰冷的勋章落在了墨索尼里手上,手心的温暖传递到勋章上,在那阳光之下,反射出一种不一样的红色光泽。‘这是谁?’小时候的他如此问道。‘一个伟大的人。’父亲认真地回答着:‘一个给我们带来伟大思想的人。’‘我希望以后的你,也能继承这样伟大的思想与精神。’父亲那双稳重的双手,沉沉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墨索里尼认真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我会的。’他如此回答。目光如炬,语气强而有力。‘我必然会成为这样的伟人。’然后,以伟人的身份,走上这个世界的最高之处。强烈的野心在不知不觉中埋下了。自那日起,墨索里尼便开始有一种感觉,他似乎会与父亲口中的‘伟大思想’死死捆绑在一起。父亲不在了,而他却成为了意大利社会党中,《前进报》的核心编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与马克思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只要一直走着,他必然能成为父亲口中的伟大革命者。而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地位,应得的荣耀。战争开始了。整个欧洲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意大利依旧保持着中立,意大利民间也开始为‘战’还是‘和’之间,争论不休。对此,意大利社会党保持着他们一直以来的反战态度。“我们要求意大利政府恪守中立,不只是现在,还是要永远地恪守着。”意大利社会党的态度正影响着意大利内的人民。已经有不少民众向国王提出中立申请。身为《前进报》主要编辑的他,自然会遵守社会党一直以来的原则。反战,必须毫不犹豫地反战。他在文章中写道。“这是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是资产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以‘国家’和‘民族’为大旗,诱骗无产阶级走上战场自相残杀的罢了。”“在这种帝国主义战争中,牺牲的总是无产阶级,而得利的却是资产阶级。”“各国的无产阶级应该团结起来,反对这种战争!”这份文章在意大利舆论中掀起了巨大风浪。整个意大利社会党人都开始赞扬墨索里尼,并且开始为他扩大声势。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可满足之后,却又觉得,自己能够再往上攀爬。‘这个社会党需要我,整个社会主义都需要我墨索里尼。’内心,一处阴暗的角落,浮现出这么一句话。如梦魇似的,一点点地浮现出来。墨索里尼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被所有人瞩目,被所有人敬仰,被所有人崇拜。‘我会为社会主义贡献一切,乃至于生命!’加入到社会党时,墨索里尼如此宣誓着。那一日宣誓,他是如此的真心诚意,被他死死握在手心上的马克思勋章,被捂得很热很热。今日,他依旧认为,自己会为了社会主义奉献一切,即使是自己的生命。他是如此的认为,如此的坚信。可是,那双锐利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某个远方。那是意大利的权力中心,同时也是国王的所在之处。很快,随着报纸上就出现了俄军在坦能堡的大溃败与波兰危机等新闻字样,战争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战争都朝着墨索里尼所猜想的方向发展着。他认为,俄国必然会成为这场战争中第一个退场的帝国。即使现在的俄国仍在战场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坦能堡的的溃败,已经让俄国元气大伤。他相信,不久之后,俄国将会陷入内部革命,然后一点点葬送自己的生命。‘这是一个机会!’心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看着手中的报纸,半边侧脸被灯光照得通亮,而另外侧脸则隐匿于黑暗当中。‘过于保守的社会党必然会错失这场崛起的机会。’‘必须有一个人带领着他们,走向辉煌,走向繁荣。’‘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那就是你墨索里尼。’‘社会党会因为自己而立足于世界之上。’‘历史会永远记住自己,社会党会永远记住自己。’‘而自己,也将会成为如马克思那般,令世人为之敬仰的存在。’令全世界都敬仰的存在……一口冰冷的空气突然间吸入肺部。墨索里尼只觉得脑袋一阵颤栗,可全身上下都宛如苏醒了一般。他轻轻合上双眼。半响,又一点点睁开眼睛。金黄色的灯光洒落在墨索里尼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衣袍。他深吸一口气。清醒的大脑,让他想到了很多,很远。这场大规模战争,必将以德国的失败而告终,这一点他是如此的坚信。毕竟,就单纯从国际规模来看,那可是德国拖着奥匈帝国这个小僵尸,去跟整个欧洲开战。无论是资源亦或是兵力,都不可能跟得上。即使现在的德国可以打出大规模优势,但也仅限如此。退一万步去说,德国能占领俄国,可俄国土地面积十分广袤,就以德国人那点兵力很难顾及得了整个俄国。况且,他们不敢招募俄国人来做自己的士兵。所以即使德国真的击溃俄国人,也仅仅是减轻了自己在东线的压力。至于西线。那群法兰西人绝不畏死,也绝不畏敌。即使巴黎丢了,他们还能战斗,即使前线部队全灭了,他们还能组拼一支新的军队。那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顽强,或许还是最后的顽强。所以德国不可能战胜,他们的失败是迟早的问题。墨索里尼已经看到了结局,他只需要推动整个社会党前进,就可以让整个社会党站在历史的洪流之上。而推动社会党前进的自己,也将会成为英雄。成为他们所敬仰的人。“这是我的。”鹰眸般的眼睛,凝视自己的头顶,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一切,看到了上空的天际。……第二次,墨索里尼在没有经过任何人建议下,开始编写一份属于自己的宣传文稿。“一个阶级是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特权,除非它被强制这么去做。”“最终的斗争必将是暴力的,灾难性的。”“如果不遭受沉重的打击,资本家和上层阶级是不会投降的。”“这是一个最合适的机会,战争是革命的催化剂,我们绝不能因为保守而失去机会。”“一个及格的社会党人,应该看清楚局势,看清楚格局。”“只要战争一打,属于我们的武装革命就到来了。”“只要战争出现,属于我们的光辉时刻就到来了。”“不打完一场战争,意大利人民是不会察觉到,他们究竟为什么需要进行一场深切的社会变革。”“战争,不可避免!”“我将会引领整个社会党,走向历史洪流的前端!”这份《从绝对中立到积极中立》文章,在未经过任何批准的情况下,很快就被发放下去。《前进报》总编辑的文章,很快就掀起了意大利内部的舆论风浪。而且这份文章还公开批评了现在的意大利社会党政策,是如此的‘安逸’和‘消极’的。他甚至还写到,如果一个政党想名留千史,就必须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去创造历史。这份主动要求加入战争的文章,很快就在社会党内引起轩然大波。整个社会党人都站了出来,并且要求墨索里尼撤销自己的言论。因为主动加入战争的言论,对他们而言都是背离党对反战的原则。意大利社会党代表人甚至提出对墨索里尼进行批判。很快,这份批判申请得到通过。面对一众昔日的同僚同事的围堵,墨索里尼独自一人站在中间。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他,开始埋怨他。因为墨索里尼的这一举动,必然会引起意大利政府的针对,甚至会引起民众的不满。他们需要的是稳定和保守。一切的不稳定因素,都不能留在这里。以前,他们联合墨索里尼铲除了党内的改良主义者。可这一次,他们联合起来,试图铲除墨索里尼。这一幕是如此的微妙,如此的不可思议。墨索里尼丝毫不在意社会党人的指责,而是站在所有人的中间,听着他们的宣泄。直到结束之后,墨索里尼才展开自己的辩论。他张开双臂,如一名愤怒的偏执狂似的。“你们的愚昧和保守,迟早都会让整个社会党再一次走向改良主义。”“难道你们认为,单靠我们的文章,报纸和各种游行破坏,就能够掀起真正的革命吗?”“革命需要流血,革命需要战争,革命需要武装起来。”“可是我们做了吗??”“没有,我们就像是一群小丑,躲在国家的不起眼角落,玩着过过家的政治,在这间狭窄拥挤的房间内去批判,去抗议,去辩论。”“可是,我们却什么都做不成。”“我们甚至连民众都影响不了,为什么?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没有去造势,没有去宣传,我们不单要战争,要流血,更要动员所有群众,没有民众的支持我们将一事无成。”“真正的革命者,就不应该被教条和规则所束缚,不管谁为未来设计了一套程序,那都是革命性的。”“在全世界都进入战争的年代里,如果我们再袖手旁观,就等同于放弃了这一绝佳的革命机会。”“不是所有战争就应反对,只要这场战争有益于革命,我们就要宣动群众,拿起武器,进行一场革命!”说道最后,他的目光充斥着怒火和狂暴。所有人都不敢与他直视。是违背自己党的原则,还是去走那从未设想过的道路?顿时间,场内有不少人都陷入了迷茫。他们看向墨索里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衡量着什么。墨索里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再一次张开双臂。会议大堂内,回**着墨索里尼的呼吸,也回**着墨索里尼的声音。他说道。“如果为了顾及党的表现形式而毁灭掉党的革命精神,那将会是我们社会党人的灾难。”他换顾四周。所有人都不敢与他直视,纷纷避开眼神。最后,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墨索里尼离开了这间会议大堂。离开前他给身后的同僚们说道。“我会为了社会主义奉献一生,奉献一切。”“可是,我不能接受一个无能的社会党。”“你们需要我。”“社会党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