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阪、然后是西水桥町、富山县、福冈县……各座城市都涌现出一些由学生组织而成的演讲。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学生而已。但很快,一些被感染的学生也走上讲堂。他们接受过思想教育,也了解过发生在那片冻土之处的二月革命与十月革命。这些充满了思想与想法的学生们开始传播被禁止的社会性质思想。百姓们并不能听懂太深奥的理论,但他们听懂了一个最重要的关键词。公平。奴性是日本人民的核心思想。这份思想从日本建国直到现在都不曾褪去。就连日本人经常性津津乐道的战国时代也不过是贵族之间的战斗,就连武士也不是他们这些百姓所能当任的高贵职位。但这并不代表日本百姓从未出现过斗争的事例。最为著名的正是安士桃山时代的一名侠盗,名叫石川五右卫门。他劫富济贫,并带领着人民斗争强权。最终,他遭到丰成秀吉逮捕,并处以釜煮之刑而死。石川五右卫门的事迹最终以戏剧、话本、小说和歌舞伎流传至今。日本百姓对统治阶级的敬畏一直保留至今,但他们内心深处,也同样渴望着这么一位充满着光明的‘侠盗’。矛盾的心理一直在日本百姓心中徘徊。这一点,即使远在俄国境内的弗拉基米尔和玛利亚都不曾知晓。在他们心中,日本境内的百姓,都是一群被奴役惯的人,能够脱颖而出的知识分子,少之又少。但是,出生于本土的幸德秋水却看得比弗拉基米尔等人都要清楚。因为这就是他的国家,这就是他所了解到的日本国情与日本人民。“他们的思想都已经麻木了,本应鲜活的灵魂都被盖上一层厚厚的石灰。”在还未派遣学生同志去执行任务之前,幸德秋水就曾经对日本国情与日本人民做出过评价。冷漠、奴性。但是,他却在所有学生同志担忧的神色中,道出了一丝光明。“麻木的外表,是渴求改变的内心。”“被石灰所盖住的灵魂,等待着可以给他们带来新生的希望与思想。”“那一年,石川五右卫门是一己之力,让统治阶级感到恐惧。”“而如今,便是到了我们付出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侠盗,但我们所需要做的不是劫富济贫,而是勾出百姓们心中的斗争思想。”“奴性不再是这个时代的日本百姓的刻板印象。”“只有让他们敢于站出来,我们的这场行动,才算是成功。”“哪怕只是勾出埋藏在日本百姓内心深处的一丝丝反抗欲望。”他的话,让所有人都记在了心里。于是乎在学生同志们被安排到各自所在的地方执行任务时,他们便融入其中,与他们打成一片。紧接着,在《朝日新闻》爆出每日递增的大米价格中,掀起那最后的风浪。学生们的**演讲,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鸣。他们从未想过推翻统治阶级,也从未想过否定天皇的神性。百姓们所追求的只有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那就是活下去,像一个人那样活下去。“难道我们只想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吗?!”“同胞们,乡情们!”“难道我们只想像一个人,都是一种不可求的奢望吗?!”一声怒喝,站在台上的学生,激动地高举右拳。台下的百姓都欢呼起来。他们只想活着,只想吃到大米,仅此而已。可是就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都得不到允许,而他们还得为了日本对外战争的需求,不断地贡献自己的一切。火焰被点燃,百姓们开始抗议。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当地警察,他们立即派出大量警力,驱散当地非法聚集的人群。这种举动放到以前还会有些效果。但现在不一样了。伴随着米价的不断上涨,已经有很多百姓吃不起饭,有些人更是一两天没吃饭,只能啃树皮过日子。饿疯了的百姓,胸腔已经充斥着愤怒。他们站在一起,拦住了想要逮捕演讲学生的警察。这一阻挠事故让警察局大为震撼,他们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使是曾经的大逆事件,也只不过是少许人而已,绝不会演变成整个村乃至于镇。但是,这绝非第一次因为大米涨价而引起的社会**。首先是西水桥町。由于大部分渔夫都因为鱼价大幅度跌落,导致他们被迫留在海上迟迟未归,所以留在西水桥町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妇女。然后,就在八月三日,暮色笼罩大地的时候,西水桥町响起了一片不同寻常的声音。工作结束之后,渔妇们没有回家,他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街头,另又有两三百妇女聚集在海边。他们似是有组织性地,分成了三个纵队,朝着三个不同方向进发。一支队伍朝着城里走去,一支队伍朝着镇长家走去,另外一只队伍朝着大米商人走去。镇长一听到这一消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急匆匆地跑到街头上。迎接他的,是一群高举着火把,脸上写满了愤怒的妇女们。镇长早就被这一阵势给吓坏了,压根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耐烦的妇女直接把镇长给绑了起来,并且要求他下令让大米价格回归正常,要不然就烧了他的家。然而这件事哪里是一个小小的镇长能做得了主的?况且他已经被吓坏了,只能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另外一批妇女已经冲到米店。她们要求米店向当地居民以廉价出售,并且拒绝把米给卖到其他地方。这个米店店主叫做高晓松太郎,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通过屯米的方式发了暴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奸商。眼看这些妇女冲到自己家门口,高晓松太郎直把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粗暴地呵斥道。“米是我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他的老婆更是凶横,叫喧道。“如果你们嫌米贵,活不下去,你们就死去好了!”“一群没用的垃圾!”受到了如此侮辱,妇女们都气得咬牙切齿。她们指着高晓松太郎,大声说道。“就是这样的奸商,让我们吃不上大米,过不了日子,姐们们,我们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其中一名虎背熊腰的妇女,直接撸起衣袖大声喝道。“从今天开始,你这店铺注定是没了!”直接挥舞起手中的火把,往高晓松太郎家里丢了过去。由于日本人的住所都十分易燃,这火把一丢进去直接就起了浓烟。高晓松太郎急得直跺脚,正准备掉准头回去救火,却被已经怒火攻心的妇女们给摁在地上。或是打,或是踩,让他叫苦连天,却无能为力。至于他的老婆,早就被推倒在边上。她连滚带爬,打算去找警察帮忙,却被几个妇女看中,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按住。高晓松太郎原本就不是普通人,他能知道屯米发财,最主要是因为他背后有官方的人。也正因如此,他看到了这群妇女的一些端倪。一群毫无见识的妇女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组织力。而且他在被推到之前就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场面。这些妇女,并不是盲目冲击他的米店。她们有着明确的分工,从阻挠路人,隔断邻居联系,控制自己,然后再到现在焚烧自己的店铺和抢掠里面的大米,都是有组织性的。而且他们对大米的抢掠并非一拥而上的哄抢,而是出现十几个妇人,直接拿着大袋子把所有大米都装上带走。行动起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而这仅仅是她们所要针对的其中一间米店而已。虽说她们有着极其详细的计划,而且给她们进行参谋的那几个学生,也做出了路线安排。但终究是缺乏经验。在政治上,日本就是一个以天皇为中心的专制主义国家。天皇制度在日本形成了一套军事的警察官僚机构。他们通过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不断地进行剥削和压榨,同时又通过警察等武装力量进行镇压和管理。警察已经是他们的武器,用来镇压不听话民众的武器。而这一次,警察的武装力量也迅速地被作用了起来。可是,就在警察准备去镇压妇女们的大米运动时,却突然间被叫住了。因为就在距离城市不远处,又有一支高举着火把的妇女。警察们已经握紧了警棍,如果这些妇女做出任何带有进攻性的行为和冲动,警察就会一拥而上。不说把她们逮捕回去,至少也得打得她们不敢再做‘恶’。可是这些妇女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也没有出现任何暴力举动。她们只是举着火把,大声喊着这一个词。“大米!”“大米!!”她们需要大米,不单是这些妇女,事实上就连城市内的百姓也同样如此。大米的疯狂涨价,使得连城市内的百姓都承担不起。于是乎,在城外的声势之下,城内的人民也被带动了起来。一些百姓更是走出街头,大声叫喊着,他们需要大米,他们需要大米降价。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对于警察而言很快就能制止了。但出现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似乎有那燎原之势,他们都高举着拳头,大声地喊着大米。大量已经被饥饿所笼罩起来的百姓,都走出自己的家门,把警察们给团团包围。他们高举着手,大声着‘要米,要米!’这件大米运动的消息迅速被一位来到此处的《朝日新闻》记者给记录了起来,他将这一消息带回来报社。社长知道此事之后,立马意识到这条消息的重要性。如果将这一新闻发布出去,一定能引得更多流量。负责这条新闻的编辑,落在了第一组,而这一组有一个稍微有点特别的实习生,尾崎秀实。由于组长生病请假,所以这件事落在了尾崎秀实手上。他开始着手编写上面的内容。如果说,第一次通过那酒鬼进行文章修改,是一种别无选择的方法。那么这一次,他将不会有任何含糊。因为就算是背锅,他也可以用‘实习生不是很懂’的理由给推出去。当然为了可以过审,他需要对文章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编。于是乎,在第二天的时候,《朝日新闻》开始对西水桥町那里发生的事情,进行了文章报道。文章内容是率先公报出西水桥町那边的大米运动。但字里行间中,都透露出对妇女人的同情与认可,同时还指出因为屯米而暴富的高晓松太郎。词汇简练,内容清晰。阅读者很快就了解到西水桥町所发生的事情,同时也被尾崎秀实的文笔工夫给带到了针对这些屯资奸商的愤怒与不满。然后,就是一位女工的来信。信中所说,她的一家三口人,每月只收入21到22元左右,因为米价太贵,在付出米钱和房租后,全家的买菜钱都没有了,而他们的米也将要吃不起了。生动形象的文笔,立即引起绝大部分读者的共鸣。因为大米的涨价是肉眼可见的出现在面前。已经有很多人都吃不起大米了,要知道大米可是日本最主要的主食没有之一。同时也有不少人发现,这些大米都被运送到港口,朝着大海彼岸进行运送。一些有识之士已经察觉到这些大米的去向。他们开始抗争,也一同提出‘要大米,大米降价!’的口号。因为这已经危害到他们的生存了。各个城市都开始戒严,警察们纷纷走上街头,禁止百姓们聚集。一旦有超过五个人的聚集就会遭到逮捕或者直接用警棍打散。上层者认为,只要用武力驱赶就可以维持原有的秩序。他们却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只会更加激怒百姓们心中的怒火。原本百姓们只是要求大米,米价降回原来的价格,回到原来的生活就足够了。但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被激怒了。这一怒火随着来自大阪的流血事件出现,再一次被推上高峰。学生同志们似是察觉到导师口中的‘特殊情况’。分散在日本各地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拆开幸德秋水留给他们的红色锦囊。在那里面躺着一张纸。纸张写着两个汉字。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