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实话,“按照银行内部的规定,如果有员工在任职期间去世,无论是意外死亡,还是非意外死亡,都可以得到一笔抚恤金。按照卡特年金的比率计算,这笔抚恤金高达六千七百英镑,而这些钱将会交给他的家人。但银行对于员工的品行有特殊规定,如果因为员工而造成银行名誉受损,将无法得到这笔钱。我原本的计划是,让邻居们看到他品行不端,爱好打扮成女人,很有可能有同性的爱好,然后让小报记者报道出去。”“这样一来,银行就可以不支付这一笔抚恤金?”“事实上,这笔钱是从银行年终奖里扣除,六千七百英镑,这是整个银行两年的年终奖。”也就是说,如果钱给了卡特先生的家属,那么其余的银行员工,两年都没有了年终奖。“没错,我承认我确实贪得无厌,这一点我承认,但我真的没有杀人。”杰拉米道。“杰拉米先生,”杰森探长站起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了,银行这么对你,你是什么心情。”所谓的制度再好,也抵不过人心啊。杰森知道从他这里得不到更多信息了,起身离开。目前来看,他很可能不是凶手,但要是找不到真正凶手的话,他会因为嫌疑最大而被判刑。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疑罪从有,而不是疑罪从无。杰拉米显然知道这点,神情非常紧张,“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杰森推门出来,看到门外的福尔摩斯和苏叶,也没有惊讶。福尔摩斯这个家伙刚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他的性格,有案子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时探员也过来,“尸检报告出来了,说卡特先生的死亡时间在七点左右。”“那时候杰拉米在家里用晚餐,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可以证明这一点。而那瓶酒显然是卡特刚开的,没有提前下毒的可能,也就是说,杰拉米是无辜的。”“上帝也不能因为一个商人贪财而治他的罪,”福尔摩斯嘲讽道。虽然审核的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但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福尔摩斯轻哼几声。“卡特夫人什么时候回来,一天一夜过去了,夫妻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在丈夫死后,依然不闻不问吧?”“已经让人去通知卡特夫人了,不过他那边还有孩子,所以会慢一点,不过明天也该到了。”也就是说,今天见不到人了,就别惦记了。福尔摩斯大为不满,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连夜赶去卡特夫人所在的郊外庄园,而不是慢悠悠等他们回来。不过他看了苏叶一眼,没有提出主动去一趟,而是道,“那明天见。”苏叶跟着他从警局出来,见他目标明确,“你是想再去检查一下现场吗?”福尔摩斯脚步一顿,“不,我拜访高斯太太。”哈?拜访高斯太太?这是福尔摩斯会干的事?不会她没说什么,正好她也有事向福尔摩斯请教呢。两人回了高斯宅,然而并没有见到高斯太太的人,宅子里只留下了厨师和新女仆玛利亚。“隔壁卡特先生家出事了,夫人待在家里不自在,就去伦敦拜访亲戚了。”玛利亚道,“还带着了莉亚和其他人,留我照顾先生。”“好的,我知道了,这是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是为了破案而来,你能不能帮忙收拾一间客房?”苏叶道。“当然,”玛利亚立刻答应,然后忙去了。苏叶请福尔摩斯先去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小心的拿出那张藏宝图,“看看这个,你知道这是那座岛吗?”福尔摩斯接过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这是海盗拉比斯的宝藏?”“我也这么认为,但上面只有岛上的路线图,却没有说在哪座岛上。”苏叶寄希望于这个聪明的家伙。然而,福尔摩斯看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的摇摇头,“没有提示。”见他不再看了,转而打量自己的房间,苏叶只好遗憾的收起来。算了算了,早知道这家伙的性格,不在乎什么宝藏,更喜欢破案。“对了,小库里先生那边有线索了吗?”她确信福尔摩斯不可能放下。果然,福尔摩斯蹙眉道,“出海了。”“那岂不是很难找到?”苏叶不禁也有点无奈,这时代出海就代表了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等过个几年,这家伙改头换面回来,谁也不能追究他的罪过。毕竟老库里先生都不报案了,那苏格兰场也不会主动去追究。但两人知道,这背后还牵扯了一个庞大的造假集团呢,“动作倒是快,看来背后势力确是不小。”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放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今天的案子。“能给卡特先生下毒的,一定是他的熟人。”“明天问过他的妻子就知道了。”晚餐的时候,福尔摩斯喝了一点酒,谈性很浓。他提到以前关注过一个案子,“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酗酒而死,但我认为还有疑点。然而那时我还在公学,学校是寄宿的,要求很严,我出不去只能给当地的警局写信,然而因为我年龄小,没有人相信我。”他说的是十年前一个杀兄案,苏叶在他的档案里看到过,放在第一页,非常显眼。那个案子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对乡绅兄妹,在父亲去世后,兄长继承了一切,但他却要把继母和继妹赶出去。当晚他就因为酗酒而死在了家里,有人怀疑是母女俩干的,毕竟继兄死后,家产就由母女继承。可警探来后,证实了这只是意外,继兄是真的因为饮酒过量而死,但镇里人并不相信她们。或者说,不想要相信,因为那个镇子上有一半的土地是属于那母女即将继承的财产。镇里人有不少是她们家佃户,如果做实了母女俩杀人,就意味着她们要坐牢。虽然这个时代,杀人坐牢并不会侵吞私人财产,但在坐牢期间,田地的租子是没人征收的,他们就可以免费使用了。要是母女俩被杀头了,那就更好,土地会被收归政府,等到找到和她们家有关系的继承人出现。可在这之前,有身份的人稍微运作一下,也能把这些土地占为己有。而镇子的镇长,就是那个有权势又有资金的人。在他的带动下,镇里人对母女俩进行了疯狂的骚扰,谩骂,折辱,甚至是半夜偷窥。这些都是写在报纸上的。福尔摩斯搜集的那些报纸,分为两大派,认为是母女俩杀人夺财的,觉得她们遭遇这些是活该。而认为母女是无辜的人,则认为镇长在带着人实施暴行。福尔摩斯不关注这些,他只在乎案件的真相,可碍于被关在公学里,每半年才能出去一次,除了搜集报纸上的信息,什么也做不了。“后来那对母女就消失了,并且她们继承的土地也被卖给了一位爵士。爵士的身份地位比镇长高多了,他们无可奈何。”福尔摩斯道。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欺软怕硬,母女失去依靠,就是家里的佃户都敢上来欺负她们,越是偏远的乡下,这种事越容易发生。而当地主变成有爵位的绅士,他们又会变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那后来呢,你没再关注了吗?”苏叶确定,既然福尔摩斯记到现在,并把他作为第一个案子放在首页,就不可能不找出真相。那对母女是不是凶手?她们真的为了钱杀人了吗?如果没有,她们是怎么那么恰好地,在一个星期内,找到了合适的人,卖掉了那么大一份产业。要知道,那可是价值整整六万英镑的土地,即便是再有钱的商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吧,总需要一点时间筹措资金。找到合适的买家需要时间,谈价格需要时间,筹钱也需要时间,完全不可能在一周内搞定。偏偏她们做到了。苏叶甚至都要怀疑,这是母女二人一早和那位爵士商量好的,或者就是那爵士杀了人,然后迫使母女把土地卖给他。福尔摩斯知道她想什么,“我确信人是继母杀的,和爵士无关,但两人也并不是没有关系。继母是爵士的远房亲戚。”亲戚在出事后不帮忙,反而狠捞一笔的事太常见了。“你确定了?”苏叶惊讶。那为什么没有把那位继母抓起来?福尔摩斯沉吟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推测,“我后来去打探过那家人的消息,从继兄的同学那里知道,他颇有点荤素不忌。而且在某次酒醉后,他扬言自己继妹长得很漂亮,等他搞上手后,也可以送给他们玩玩。”苏叶一惊,厌恶的皱起眉,“这该死的家伙。所以你是怀疑继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才动手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福尔摩斯不继续追究真相,倒还挺有爱心的。不过想想原著里这家伙做过的事,也能理解,他本身就有自己的一套正义。就比如,他曾经放过了一对恋人,原因是女人的丈夫家暴,而她的初恋情人来做最后的诀别时,被丈夫发现,丈夫非要杀死恋人,却被反手错杀。福尔摩斯找到了真相,却让那对苦命鸳鸯远走高飞了。因为理性而充满智慧,更因为人性而充满光辉,福尔摩斯就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