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这张脸实在是有点童心,以至于早就做好出手准备的厉九泽都愣了一会。跟在厉九泽身后的一个黄泉玩家脱口而出:“这是阿朵吗?这么大?”周晚:“……”人不是阿朵,乌龟倒是阿朵画的。这样的误会也只是持续了几秒,黄泉那边也不是傻子,立刻看出了周晚是个出来拖延时间的玩家。厉九泽并不鲁莽,他没有直接动手,只是指尖夹着符咒道具,厉声道:“哪个组织,哪位?”周晚看着黄泉这边居然四个人,心中不知第几次暗骂,燕星辰真是个黑心肝,这样的黑心肝怎么偏生长得一副无辜的样子,连她刚进副本的时候,都觉得新人论坛所言非虚。以至于现在被燕星辰利用了一次又一次!偏生她还甘之如饴。因为燕星辰每次的做法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她人都出来了,现在要是还让开路回去,这五个乌龟岂不是白画了?她只能在这边尽量挡着厉九泽,让燕星辰和齐无赦努力从阿朵那边套出所有有用的信息立刻行动,这样他们就比厉九泽快一步。只要一直保持着这个时间差,他们在完成主线任务的进度上,就能始终领先。周晚心里很清楚,猎灵固然重要,但是戮神这个主线任务才是重中之重。戮神成功,组织赛全面结束。谁的剧情点走在最前面,谁最有可能掌控整个组织赛的节奏。燕星辰的做法是对的。于是周晚虽然心里把里面那两个没良心的翻来覆去地骂,表面却镇定地对厉九泽说:“怎么,不认得我了?”她说着,又整了整刚才推搡间弄乱的围巾,确保遮住了自己的脖子和胸前。随后,她整个人站在门边,挡住了厉九泽等人的视线。“我为什么会认得你?”厉九泽视线在周晚脸上的五个乌龟上扫过,“两个选择:让开,或者和我们合作,共享线索。”周晚叹气:“上个副本你还抢了我一个线索,害得我离第一就差一点剧情点,怎么这个副本就装不认识了?”厉九泽万年不变的神情居然难得变了变。“周晚?原来是老‘朋友’。”他又看了一眼周晚脸上的乌龟,居然还在这种关头,后退了一步。周晚:“……”只听黄泉那边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短发女玩家立刻说:“周小姐,没记错的话,刚才祭祀的时候,你和那个赴死者站在一起吧。”厉九泽皱眉:“齐无赦在里面?”周晚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黄泉猜到在里面的玩家是齐无赦和燕星辰的那一刻,直接放弃了和他们谈合作的打算。厉九泽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攻击符咒道具笔直朝周晚而去!与此同时,另外几人并不打算死守门口,一左一右便朝这木屋的窗子所在而去。周晚刚才还嬉皮笑脸,这一瞬间神色一沉。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早就暗自准备好了道具。厉九泽刚一动手,她这边也甩出了一个符咒。两个道具眼看就要相碰,可周晚甩出来的那个攻击符咒居然没有撞上厉九泽扔出来的攻击符咒,而是一个拐弯,便往左边而去。厉九泽坐镇,那往左边窗子去的玩家根本没有想到周晚不专心对付厉九泽,第一时间攻击的居然是自己,那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被攻击符咒打了个正着,整个人都撞在了木屋外侧的墙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暴雨立刻将血水冲散。周晚这一手完全是放弃了自身的防御,厉九泽扔出的攻击符咒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硬扛下了这一击!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分秒之间,周晚只是闷哼了一声,转身便拉住了往右边去的那个黑色卫衣短发女玩家,揪着对方的衣领往回拽,举重若轻地将人掼在门前。下一刻,匕首出现在周晚手上,刀光一闪,刀尖只见插入对方的肩胛骨,将人直接钉在了地上!做完这些的周晚一手紧紧按着匕首手柄,一手慢条斯理地抬起,又顺了顺方才因为动作太大而卷起来的围巾,这才转头看向厉九泽。那短发女玩家发出痛哼。之前被符咒击中的另一个玩家本来爬起来想继续往里闯,见状不知该不该动,只好先停下,等厉九泽决定。厉九泽却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周晚,说:“以你的背景,有必要为了帮那个不能活过新人期、毫无后盾的赴死者,在副本第一天和我认真动手吗?”周晚立刻翻了个白眼,不假思索、斩钉截铁道:“那个神经病谁愿意管他啊。”“不是赴死者?那看来燕星辰魅力不小。他确实让人心动,没想到你也没逃过。”周晚:“……”她握着匕首的手一抖,差点没让地上这玩家挣脱开她的桎梏爬起来。虽然……但是……算了。她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为了那个黑——小白兔拼命,怎么了?你也别说什么动手的事情,你要是真的可以大张旗鼓动手,会现在还在那边撑伞站着?阿朵父亲还在外面呢,那可是执行祭祀的青山族人,肯定能够借神力,说不定比普通的青山族人还要厉害。”“我们两方其实谁也不敢闹出大动静。对吧,小弟弟?”屋内。推周晚出去之后,燕星辰立刻抱起阿朵,几步间来到了屋外往里看看不见的视角。少女和他交谈了几句,还谈到了自己的妈妈,现在对燕星辰几乎没有什么防备,任由他抱着。站稳之后,燕星辰立刻问她:“阿朵,第十一个问题,你妈妈他们被葬在哪里,你知道吗?”阿朵点了点头。“族里的人都说,妈妈他们是自愿奉献双眼给巫女,这样,巫女就能看到我们,知道我们的请求,就会去告诉神灵让神灵庇佑我们。但是那些毕竟是他们的眼睛,万一他们死后,尸体离得太近,眼睛回去了,那神灵会不高兴。所以妈妈葬在远离祭坛的地方,在反方向。”燕星辰不发病的时候,气质总是具有很强的欺骗性。阿朵把他当作朋友一般,说着,直接拿着方才用来画乌龟的彩笔,在燕星辰的手上画着路线。她似乎经常去那里,画的很顺。但看上去不是阿朵的父亲带她去的,因为她说大约要花五个小时,但是燕星辰根据她描述出来的路程预估了一下,成年男人如果只是普通步行,应该只需要两个小时。他看着掌心的路线,记下之后,直接干脆利落地抹干净。外面已经传来了动手的动静。齐无赦和他说:“周晚不可能真的和他们拼命。”所以一旦厉九泽动真格的,周晚就撑不住了。燕星辰点头,他蹲下身子,直视着阿朵,说:“第十二个问题,阿朵,我刚才和你说的,做事要公平,你还记得吗?”阿朵刚刚哭过,眼眶还有点红,一双眼睛带着点泪水,亮晶晶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只要有人想像我一样和你问问题,也要用一样的方式来交换。但你现在已经玩过石头剪刀布了,你可以换一个游戏。”燕星辰并不指望阿朵不告诉厉九泽。首先这是一个十几岁的普通女孩,她面前那些生死拼杀过来的黄泉玩家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黄泉如果真的愿意亮出底牌,阿朵父亲都未必能活,让阿朵闭口不谈根本不现实。而他也不能带走阿朵,不然那几个就在外面的青山族人就是很大的问题。所以黄泉也会知道他刚才得到的线索,这是迟早的事情。那现在最好的方式,其实是尽可能地拖住厉九泽。周晚拖一会,阿朵这边还能拖。阿朵作为副本里面的线索npc,玩家能不得罪她得到信息的情况下,是一定不会动用暴力的。所以厉九泽他们进来,只会选择一起玩游戏。“第十三个问题,阿朵,你会玩捉迷藏吗?”石头剪刀布太简单太快了,捉迷藏耗时耗力。阿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齐无赦几乎同一时间打开了后方的窗户。他刚才就在窗户前动作,只为了做到让厉九泽他们察觉不到屋里有人离开。燕星辰最后拍了拍阿朵的头,叮嘱道:“记住,一会进来的哥哥姐姐们玩捉迷藏特别厉害,你如果藏起来让他们找,他们马上就能找到你,不好玩,你赢不了。你要让他们藏起来,你去找,这样才好玩。”玩家感知力高,厉九泽要找藏起来的阿朵,可能都不用一秒。可阿朵若是找玩家,为了赢阿朵,黄泉的人就必须藏好,等规定的时间过去再现身,这样找人的阿朵才算输。这样,阿朵不知不觉间,也帮他们拖了厉九泽一段时间。他看到阿朵再度点了好几下头,转身,立刻和齐无赦翻过后方的窗离开了阿朵家。暴雨一直未停,路上不是水流就是泥泞。两人这一回必须抢着时间行动,没时间慢悠悠地撑伞,只能把伞扔了赶路。去葬地的路有一部分和他们之前走过的路重合,燕星辰为此,不惜动用了去副本前准备的为数不多的瞬移符——反正刚才他和齐无赦私下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人就把直播视角关了,燕星辰用符也没什么。就这样半蒙半猜地根据阿朵提供的路线连着赶了好一段路,两人已经来到了青山族人居住地的边缘,外头便是郊外,再走一会就是葬地。燕星辰和齐无赦正穿过最边缘的一个小巷,周围已经没有人烟。燕星辰本来走在前头带路,可他突然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手腕上缠绕着的金拆猛地超齐无赦甩去!密雨之下,恶业金拆穿过水珠,直接缠绕上了齐无赦的手腕。瞬息,燕星辰紧紧一拉手中金拆,将男人拉到了他身旁的墙上。齐无赦的背撞上了湿淋淋的墙壁,无奈道:“这墙也太脏了。”燕星辰再度稍稍拉紧了金拆线头,金线紧紧地缠绕着齐无赦的手腕,眼看就要勒破对方的皮肤,他这才送了力道。但他没有动,也没有收回金拆。齐无赦早在燕星辰出手的那一刻就有所感觉,此刻一点都不意外。他并没有挣开金拆,而是说:“要玩审讯,也不急在现在吧。”“我不是玩审讯,”燕星辰认真地说,“我是有问题要问你。”“什么?”“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我上个副本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但是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追根究底,毕竟与我无关,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但这个副本你比上个副本还奇怪,并且你不对劲的地方已经开始和我有关系——刚才在阿朵家的时候,我们商量明天祭祀的死局如何破解。我说明天要让祭司得逞,假意退一步来掌握主动权。但我明明都还没来得及说我要怎么让祭司得逞,你就已经知道我的打算了。”当时,他说,祭祀顺利举行,他们才能知道祭司为什么一定要杀他。齐无赦是怎么回答的?齐无赦和他说——“我明白你要做什么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太危险了。”从外人的角度,祭祀顺利举行,燕星辰必死无疑。哪来的什么“明白你要做什么”“太危险了”?燕星辰之所以敢说“让祭祀得逞”这样的方法,是因为金拆的新用法可以在明天起到大作用。可他刚得知金拆的新用法,还没来得及告诉齐无赦——这人是怎么在他什么都没说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他明天要干什么的?唯一的可能,是齐无赦早就知道金拆可以那么用。比他还早知道。而金拆是他小舅舅教他的,在这个副本开始之前,他甚至从许千舟那边刚刚得知,他会的符咒和金拆的用法是樊笼里面才有的。这两件事情合起来,岂不是说齐无赦比他还早知道这个樊笼里独有的东西的所有用法?“纸人献花副本结束后……”雨水打着眼睛,燕星辰快速地眨了眨眼,接着说,“许千舟问我符咒和金拆是不是我的技能的时候,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立刻替我打了圆场,一点没有惊讶的意思。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一次你的反应坐实了我的怀疑。”“齐无赦,我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我可以接受合作的伙伴有自己的秘密,大家各取所需,利益合作。但我不能接受我的合作伙伴和我谈交情,却还有可能是在隐瞒我、利用我。”齐无赦只是说:“厉九泽还在后面,时间紧迫。”“就是因为现在时间紧迫,所以你才有可能回答。如果平静下来问你,你一定会和之前每一次那样敷衍过去,我追问也没什么用,反正你有的是时间来拖。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必须跑赢黄泉,所以每浪费一分钟,我们输的可能性越大。”“你早点回答我,我们浪费的时间就越少。”早在阿朵家里,他和齐无赦在商量明天祭祀的计划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问。可那时候他们必须先问出信息,周晚也在旁边,燕星辰不得不暂时压下疑问。直到阿朵母亲的信息得到,他们离开阿朵家,燕星辰就在打算这么干了。现在时间紧迫,齐无赦如果敷衍他,他们就僵持在这里,指不定就会撞上厉九泽他们,将之前好不容易赢来的进度拱手相让。他其实是在豪赌。用他们副本的成败——包括他自己的——来逼齐无赦回答,赌对方会为了副本大局妥协。身后可能随时到来的黄泉的人,就是他给齐无赦设立的倒计时。思及此,燕星辰轻轻笑了笑。“你还说我是个大好人。哪有大好人会为了自己安心,用好不容易得到的优势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