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辰听到被保护值的提醒的那一瞬间,心中一诧。——这被保护值怎么来得越来越奇怪了?先前就总是在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和齐无赦他们私底下商量副本的时候都能涨,甚至是在寺庙的客房里睡一觉醒来,被保护值都会比之前多出好几十。直播间都是一点一点涨的,这一点他从进入樊笼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毕竟,那些观看直播的玩家,哪怕是相信他、希望他活下来,那也隔着副本世界和樊笼世界,如果这都能随随便便几十几十地给他涨,那他现在根本不需要藏拙,被保护值足够随意挥霍了。更何况,他和齐无赦刚刚已经一起关了直播视角,直播间的玩家现在顶多能从其他人的直播视角看他们,距离不算近,连他们在说什么、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在这一刻也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危险,通常来说来自直播间的被保护值都不会有什么波动。那还能从哪来?总不可能是齐无赦。这世上可没有人比齐无赦还清楚他的武力值水平,齐无赦会对他产生保护欲就怪了。燕星辰本来又是头疼又对齐无赦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情绪很不好,可这被保护值出来,他的疑惑都把这些情绪扫开了。他环视一周,发现喻行川正在时不时地偷偷转头过来看他在干什么,这一次转过来还直接和他视线相对,被他抓了个正着。燕星辰:“?”喻行川脸不红心不跳:“观察竞争对手。”“……”樊笼传闻说喻行川是除了闻夜之外最接近那位赴死者破局风格的人,这话是假的吧?怎么小舅舅教出来的许明溪如此沉稳可靠,他第一次见许明溪,就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总榜玩家的风范,而野路子跟着那位赴死者的副本记录自学成才的喻行川这么的……别说是小舅舅和许明溪那样临危不改色的平稳风范了,要说这是齐无赦教出来的,他都信。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简直和齐无赦一脉相承。他连齐无赦都不想理,更别说喻行川。他直接移开了视线。结果又一个转头,发现那个被周晚救进来的阿妙也在看着他们这边。阿妙看得很隐晦,燕星辰念力值不高,对这种视线并不敏锐,他特意观察了四周才发现的。最重要的是,阿妙虽然看向他这边,但好像……是在观察齐无赦。燕星辰刚发现对方的视线,对方的感觉显然比他敏锐多了,一下子就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个阿妙……念力值起码比他高很多。但阿妙一直跟着周晚本就有些奇怪,如果说她是因为怀孕所以跟着看上去最无害的“女生”,想一起结伴增加活下来的几率,也可以理解。齐无赦刚才也就是接了阿妙一下,阿妙这是在干什么?他看了看喻行川,又看了看阿妙,视线又落在浑身是血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周晚,只觉得这些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魅鬼对周晚还如此偏袒。还有这二十九个活下来的人,竟然全都像是玩家,没有魅鬼,也没有普通人。难不成魅鬼全都是寺庙的和尚?如果全都是寺庙的和尚,那鬼王改变外来者的容貌干什么呢?大家都知道寺庙的和尚有问题,改变玩家的外貌,并没有对魅鬼的隐藏起到帮助作用。那改变大家的外貌又是为了什么?和鬼王要这么多的人命有关系吗?燕星辰心下一沉。这个副本……比他想象中还要诡谲难测。一旁。齐无赦只听了句“不想理你”便没听到燕星辰继续说话。他等了一会,仍是没有后文。他只能感受到,燕星辰在左顾右盼,似乎已经开始观察副本中的情况,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破局上。当真是脾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挪了挪蒲团,把本来就在众人当中特立独行性地贴在一起的两个蒲团靠得更近了。周围时不时扫过探究的目光,还有不知哪些是魅鬼的和尚们打量的视线。一开始在门口接待他们的那个明显是魅鬼的小和尚快速地眨了眨眼看着他们,俏笑着说:“还求什么姻缘呐……”齐无赦仿若未觉。这人直接凑在他的身边,抬手,轻轻点了点燕星辰的眉心。齐无赦总是做这样的举动。不论是在多么危险的境地,还是现在这样能够缓一口气的时刻。好似他们真的十分熟稔,随便一个动作便可以解开许多心结。为了不让别人听到,男人的嗓音压得很低,又离得太近,像是晨钟飘荡在山间般平稳地直入心间。“有点可惜,看不到你现在生气的表情。”燕星辰:“……”头疼得一阵一阵的。“是觉得我忠言逆耳了?”这人的语气分明也还是有些悲悯,燕星辰听得出来,齐无赦也不想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在魅鬼眼里,那不过就是一场游戏,但这场游戏和他们在副本中把自己的生死直播给别人看的感觉一样。但这人仍旧和他说:“不要去在意那些和你不一样的存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迟早有一天,我们要么死在哪一个副本里,要么真的完成了愿望离开樊笼,要么……樊笼消散。这些副本中的人,最终只会是一团负面能量。”燕星辰敷衍地点了点头。他刚才还生气,现在是明白了。齐无赦根本就是在口是心非。这人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却还要这么和他说,硬要让他不去惦念梁讳桑朵之类的人。但他不想争辩,也不必争辩。因为他也了解齐无赦。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不论齐无赦表面和他怎么说,其实心里和他是一个想法。既然没有分歧,又何须争辩这种表面上的输赢。燕星辰自己很清楚,他就是个执拗的人,做什么事情他都认死理,轻易不回头,也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所以他干脆不谈这个话题,转而说:“我看我们两的经书好像没什么不同,这就是一本普通的经书。但殿里的二十九个人好不容易进来,不可能真的是让我们听一场普普通通的讲经。”齐无赦知道他更在意副本进度,分析道:“说来也很简单,副本不会有无用的内容。要么是这个经书的内容暗示了什么,要么是这个经书本身是个有特殊意义的道具。”可经书没有任何道具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本普通的书,甚至还有些发黄、老旧,怕是随便来点水火都会直接报废。“……那就是经书的内容。《四十二章经》就是一本比较常见的佛经,但再常见的佛经,对于我们这些不入门的人来说,就是一堆连在一起的字句。除非之前就有这方面的渊源、经历,不然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经书里面的内容,更别提发现内容了啊。”燕星辰眉头紧皱。常人怎么可能会对佛经内容如数家珍呢?他稍稍抬头,不着痕迹地看向坐在最前方的净心法师。净心法师正在冥想打坐,面容平静,神色祥和。周围都是魑魅魍魉,可这法师却和身后的佛像一样慈悲。他的年纪看上去不大,唇红齿白,身上的袈裟都遮掩不住他的俊俏。他就那样低头坐下那,青烟之中,都仿若一副染了烟尘的画。完全让人想不到“法师”两个字。但这种好看似乎没有到颠倒众生的程度。他在地煞中见到女魅的时候,那张脸让人第一眼便忘却所有。是一种不论是谁看了都无法挪开眼睛的美貌。但净心法师面容虽然俊俏,出尘之处,却是气质。净心法师不像是魅鬼。燕星辰如今缓过劲来,逐渐觉得刚才净心法师其实不仅仅算到了魅鬼会怎么做,还算到了最后他会赢。刚才和他赌的那一局,与其说是在钓他上钩,不如说是净心法师早就知道魅鬼可能会这么做,又正好看他们认识周晚,因此给他抛了个台阶,让他顺着走上来。这个人很可能知道魅鬼的很多事情。甚至……说不定知道魅鬼是如何把隐山寺封闭、规则更改,也知道魅鬼的鬼王到底要杀这么多人做什么的。“既然准备好了,”净心突然开口了,“那就开始吧。”……什么开始?显然不止燕星辰一人有这个疑惑。魅鬼小和尚适时道:“法师讲经,我们都要先自己读出来的。一人一段,读完再讲解。各位香客进来前,我们刚读完第十九章。”净心悠悠道:“那就从二十开始吧。”他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第一个蒲团之上的人。那人捧着经书,犹豫了一会,权衡了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陷阱。随后,这人明显在袖中握紧了符咒道具,迅速读了起来。净心双眸微阖,无声地听着。外头像是又传来了谁的惨叫声。和尚们去添了蜡烛,加了香火,殿内的烟尘味更重,冲得燕星辰神思晃晃。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生怕错过什么。这一刻,所有玩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他们能在主殿中获得的信息,全靠他们自己。燕星辰在忍着头疼,齐无赦时不时假意抱他来帮他分担。这人贴过来,他就总是想到刚才那种双唇相撞的感觉,心烦意乱得很。好在许千舟的技能在这个时候格外有用,燕星辰倒是不怕错过什么。即便错过,许千舟记得,他就能知道。轮到他的时候,他顺着许千舟刚念完的那一页,往下一翻。下一刻,燕星辰翻页的动作一顿,神色微变。玩家们本就怕触发死亡,一边在探测着哪些规则是相反的需要规避,一边不敢怠慢这个所谓的讲经规则,一个人读完负责的部分,下一个人立刻续上。可燕星辰身旁另一边,许千舟刚读完,声音却停在了燕星辰这里。主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燕星辰没有开口。齐无赦皱了皱眉。许千舟和喻行川立刻转过头来看他,眼神示意他赶紧开口。坐在燕星辰后方的周晚仗着魅鬼偏袒过他,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道:“燕星辰?轮到你了。”——燕星辰并不是故意不读。他翻开下一页的那一瞬间,发现这一页的书册中间封订书册的地方,有一道撕扯的纹路。下一页的内容完全对不上许千舟读完的内容。这书……他拿到的这本经书,刚好轮到他读的内容的这一页,被人撕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页是什么内容,怎么读?“嘻嘻……”“哈哈哈……”“没有内容?没有内容?哈哈哈哈!”“哎呀,哈!”“……”又是那种像是从山间、从风中而来的小魅鬼的笑声交叠。殿内那魅鬼小和尚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又幸灾乐祸地笑了。小和尚问他:“你不读吗?你不想听法师讲经?”燕星辰缓缓眨了眨眼。青年抬眸,猛地将书合上了。许千舟:“我靠!你比周晚还玩命!?”喻行川:“你不会是想让赴死者直接动手吧?”周晚在燕星辰身后,他的视角正好可以稍稍看到燕星辰捧在手中的书。在燕星辰合上经书的那一刻,他也瞥到了被撕下的那一页的痕迹。他直接说:“你和我换经书,要违反规则,就先找我算账。”净心开口:“施主——”“我不识字,文盲。”他把经书直接扔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净心法师话语一顿,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喻行川“哇”了一声,啧啧称奇:“我的脸皮遇到对手了。”许千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魅鬼小和尚笑容一顿,咬着后槽牙,没好气道:“那下一个人!”下一个人连经书都没打开过。赴死者手一摊:“我不会念,眼盲。”眼盲的一甩手,干脆利落地把经书扔到了文盲扔到地上的经书上边。扔的位置十分之准,完完全全摞在了那本经书之上。完全不像个眼瞎的扔出来的。魅鬼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