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她又听到了江来背书的声音。就从自己隔壁房间里传出来,有英语有语文,是不是还夹杂着几句她根本听不懂的内容。江渠下意识站在原地听了很久,心里越听越难受,越听越暴躁。凭什么江来可以好好的坐在这里学习。她一个马上要考大学的必须得天天照顾一个老太太?而且,江来也谈恋爱了!这时候江山生正好披上棉袄准备去队里,江渠喊了他一声。“爹,我想和你说个事。”“啥事?”“关于小妹的。”紧跟着江渠就把那天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江山生,最后垂眸无奈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所以我不想让妹妹走我的老路,更何况妹妹现在成绩上来了,更应该一门心思都在学校上才是。”江山生沉默了很久,眉头狠狠皱着。“这是你别乱说出去,等我和你妹妹好好聊聊再说。”“放心吧爹,我不会乱说的,我就希望小妹能清醒一点,不要被社会上一些闲散的人给骗了。”说完这个,江山生盯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难道不是这样么?江渠脸一红,心底却麻木的很。她这条路是必须得走到底了,目前情况还不算太差,最起码等贺行回来了,他就能彻底摆脱底层农民的身份了。想到这,江渠又拎着碗去给贺奶奶送饭。老人的矮房子里逼仄黑暗,外面的风很大,把她的窗户给吹碎了,风“呼呼”的往里头灌,床边的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冻得蜷缩在被子里,听有人推门了才赶紧喊了一声。“是小渠吗?给我端点水喝吧。”江渠放下饭一言不发的去外面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到老人面前。冰凉的水冻得贺奶奶一激灵,她颤抖着手喝了两口之后就喝不下了。“太冷了,人都要被冻坏了。”江渠低头看了看炉子,里头的碳没了,还得去铲碳过来,一块两块的肯定不够,一天最起码得用一小桶。她皱了皱眉头。“我去提点碳来,你先把饭吃了吧。”说完她转身就走,贺奶奶到了嘴边的话还是默默咽了回去。江家的碳也不多了,江秋河刚准备去拉。江渠正好说了句。“拉回来之后你给贺家送点过去。”“嗯行,贺奶奶身体咋样了?”“挺好的,我去学习了。”她现在时间紧迫,要想考上BJ的大学自己现在的分数还不够。这个寒假可是高三生最后冲刺的机会,她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江来背完单词之后就饿了,寻着饭香味找出来,发现刘淑萍正在做炒饭。“哇,炒饭哎,我也要吃。”刘淑萍铲子一顿,冲着江来笑了笑。“就这么一碗饭是你姐姐要吃的,你不是爱吃黄馒头吗,锅里就有。”江来也笑了一声。“我姐没病没灾的吃这么多油这么多蛋干嘛,贺奶奶不是病了么,干脆给她吃呗。”“你这丫头胳膊肘还往外拐呢!你知道油多贵,蛋多贵吗!”“我不用知道,反正不是给我吃的。”江来嘴上不饶人,尤其是对刘淑萍。刘淑萍被她说的没辙了,没办法又给江来煮了碗鸡蛋疙瘩汤,江来看她舍不得放油,趁着她出去拿东西的功夫直接打开锅盖,拿起油瓶往下倒了不少,紧跟着又洒了点盐和胡椒,最后出锅的时候又缠着刘淑萍往碗里滴了两滴香油。“你可真是祖宗,你姐姐最近没吃好没睡好,你非和她比这个劲干嘛!”“我不管,反正要吃都吃,要不吃都别吃,我盛一碗,剩下的你别动,留给大哥吃。”家里好的几乎轮不到江秋河,男人又黑又瘦的,像个刚从煤矿里捞出来的煤工。刘淑萍无奈道。“知道了,全家就你疼你大哥,咱们都不疼是不是?”“就是的,大冷天的还让他去拉煤,路上那么滑你知道有多危险吗?算了,你把疙瘩汤给我装起来吧,我正好没事,去迎他一下。”刘淑萍觉得有道理,也担心儿子路上会冻坏,于是把家里的保温壶拿了出来,灌了满满一壶的疙瘩汤盖好之后交给江来。“路上慢点走,就一条道走到底,不要摔了。”江来点点头,套上棉袄戴上围巾和手套就出发了,胳膊上挂着保温壶,低着头看着路,艰难又缓慢的往前走着。刚走没多久,江来隐约闻到了些臭味,紧跟着就听小布丁来了句。“往左边看,草堆下面。”江来依言看过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草堆下面的一抹干瘦的身影。她赶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一看,竟然是贺行的奶奶。“贺奶奶,你还好吗?”老人家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了,两只枯瘦的手蜷缩紧绷着,死死拉着江来的袖子,浑身上下颤抖的像片枯叶。江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保温壶,把老人背上送回了家。这里就在贺家后院,因为过贺家的成分不好,偌大的院子被拆成了很多块,但其中也有联通的地方,老人就是扶着墙根一路慢慢走到草堆下面的。江来在看到老人那湿漉漉的裤子之后,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直接把她扶上床躺着,然后在柜子里翻出了条干净的棉裤,换上之前拿下自己的围巾,给老人家擦了擦身子。屋子里冷的像是冰库,甚至比外面还要阴冷。味道也不好闻,冰冷的空气都没有凝固这挥散不开的湿臭味。老人的柜子里其实并不缺棉褥子和被子,甚至用料都相当不错,显然是贺行在临走之前都已经备好了。但目前床上铺着的被子却是干硬冰冷,里头的棉花早就被尿渍给沁湿,干结成一块块的,铺在身下和石子没什么区别,多躺一秒都是折磨。被子也没好到哪去,上面全是味道。老人现在行动不便,就连最简单的方便都很困难,没人帮助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最基本的清洁已经非常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