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绸招展,旌旗猎猎,义军中军大帐外大军集结,气氛肃穆,杀气冲天。在初升的朝阳之中,城下的义军,擂响了战鼓。城下士卒蔓延汇集。梓州西城墙上,人头攒动,在这个清晨,对峙的气氛终于拔升上去。所有人心弦紧绷,战阵两边,都是肃杀的等待。距离城墙一箭距离之外的道路和山坡上,一拨拨的义军士兵汇集在那,各队的将领们骑着战马,神情傲然而坚毅,显然战场的主导权在他们这边。城头上架起了弓弩,士兵们紧咬牙关,心头忐忑。守城的一方,没人能预料战事发展的走向,甚至是作为守城军主将卢斌的心中都在天人交战。在进入射程之后,第一波箭矢从城头呼啸着掠过天际,在城下冲锋的人群中溅起一片血花。城下的士兵高举着盾牌,推着就近伐木制成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人海的冲刷,箭雨的袭来,一架架长梯载着恶意蔓延而来,几支义军精锐在将领的带领下不要命地冲上,另一边,还有人群拥着巨木,预备撞击城门。四丈高的外墙,一箭之地的距离,就如同一根绷在每个人心头的细线,不断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对于义军的攻城,梓州府早就做好了准备,开水、火油、石块、箭矢,在第一时间给义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兵刃、血花、枪锋、火焰,天空之下,鏖战的光景在梓州城的城墙附近一直延绵开去。箭矢飞过天空,扎进盾牌里、泥土里、人体里,呼喊与哭号声汇成一气,前一刻呐喊着的人下一刻可能便化作了尸体。想要冲上城墙的人,被开水浇在了身上,落下来一身水泡,血便从皮肤里浸出来。身中刀枪着自云梯上摔落,有的摔断手脚,有的是脖子,染红了一片大地。守城官兵用长木杆撑着藤条火球往外扔出来,落在来不及避开的义军兵卒的头上,然后火球翻滚开去。各种各样的伤口,喷涌的鲜血,残肢,俨如修罗屠杀,数不尽的这类情景,正在城墙一带上演着。远远望去,数十架木梯挂在那墙面上,人潮涌上去、落下来,城下的士(本章未完,请翻页)卒也不断的持弓攒射,压制城头,以便给己方创造机会登城。虽然攻城的义军遭受了猛烈的打击,但巨大的人数优势,还是给了守城官兵非常大的压力。在漫山遍野如同蚁群的义军攻击下,梓州城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礁石一样,被人潮疯狂的冲刷着,但凭借城高池坚、准备充分,梓州城依旧屹立不倒。苍鹰飞过天际,天空之下,大地辽阔,群山大河,原野海洋,浩渺无际。人如蝼蚁,在这样的大地上自不同的方向来、去,在白驹过隙的一瞬间追求着各自的意义。就在这亘古漫长时间中的这一刻,这片有“天府之国”美称的大地上,数十万的军队在梓州城墙内外对峙着。而在距离蜀地千里之外的北面,为了趁着这场灾祸谋利,一股一股的力量在奔走运作着。位于大宋北部军事重地的定远军保州城,刚刚被任命为崇仪使、保州缘边都巡检使的杨延昭,端坐在保州城驻军营内,听着手下斥候的回报。斥候传来情报,辽国正在调集军队,似乎有南犯之意。保州位于宋辽边界,对于辽国的异动,总是最先发觉。朝廷前些日子向边关的将领们下达旨意,要密切关注辽军的异动,时刻保持战备状态。杨延昭在辽国待了将近二十年,对于辽军的战术集结和方式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在斥候禀报这一信息时,皱起了眉头。宋辽多年征战,双方都时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这些年宋军势微,一直都是辽军在掌控着战场主动权,所以辽军时不时的集结军队,来恐吓宋军,待的宋军也调整大军紧绷起神经准备应战时,便又散去大军,一次次狼来了的举动,似乎在故意戏弄宋军。虽是如此,宋军也不敢大意,时刻都准备着,毕竟不知道啥时候狼真的来了。南面,梓州城,为了维持这场对峙所带来的消耗,梓州知州张雍不断的穿梭于各个豪绅大族之间筹集钱粮,并鼓动他们派出家中的(本章未完,请翻页)家丁护院协同官兵守城。另一方面,张雍命令征集的民夫队四处拆除寺庙和道观,把里面房屋和家具等木材全部拆下来制成弓箭的箭杆,又把寺庙和道观内黄铜铸成的佛像和三清像化成铜水,让铁匠铺打造成箭头制成箭簇,以缓解城头守城军备物资的紧张。而城下义军的中军大帐内,作为二十万大军主帅的征东将军相贵,一言不发的望着大帐内挂在墙上的那张简易草绘的梓州地图,在思索着什么。梓州城乃是蜀地仅次于成都府的坚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城内又有充足的粮草和军械,似乎早就准备着义军进攻的到来。更让相贵恼火的是,梓州的知州张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此人未雨绸缪早在几个月前趁着秋干物燥,就命人把梓州城附近十余里的山林付之一炬,为的就是不让义军借山林树木制造攻城器械。义军今日攻城所用的云梯和撞城门的圆木,乃是从十余里之外的山林处伐木制作的,从制作完成到运到前线攻城,费了好多的时间和精力。除此之外,几个月前,张雍还征集前来梓州城讨生计的灾民们,拓宽和加固了城外的护城河,并在上游修筑了堤坝,把河水拦腰截断,蓄存在上游的河道。义军前来进攻梓州时,并未注意到上游蓄水的情况,从西川而来的义军以为梓州也像西川那样大旱,护城河也没有水了,还正在为省去了一道阻碍而沾沾自喜,不料就在前日攻城最为紧要之时,梓州城内守军派出一股小部队悄悄潜行到河道上游蓄水区,挖开了堤坝,滚滚的河水从上游怒泄而下,把正躲在干枯的河道里躲避城头箭雨的义军冲的七零八落,义军前后被隔断,乱作一团,相贵见状只得鸣金收兵,择日再战。从一年前蜀中将乱未乱之时,张雍的未雨绸缪,到卢斌破釜沉舟的决心死战,再到城内各个大族的鼎力相助,以及城内百姓们对于知州张雍的信任与支持,这期间的每一个人如同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齿轮,承接着各自的因果,最终汇成能够看见,却仍旧微不足道的命运大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