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大殿,乃至整个东都城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道身骑白马的身影上。白马春风,少年登科。“唏律律!”马蹄声滴嗒响起,载着宁游,像是一阵白色旋风,眨眼之间就越过文山上的所有人。一百阶!两百阶!三百阶!遥遥领先,俯瞰众人!“畅快!”“畅快的诗,畅快的登山!”“此人是谁?大才啊!”“庙堂诸公真是好眼光,有此人在,文斗赢定了啊!”“三百阶!蛮族哪怕舞弊,也只有八十阶,不愧是传世佳作!”“速速去查,此人是谁?我要将女儿许配给他!”“千古登科,唯有此诗,最为贴切畅快,今日文斗,必当名传百世!”大殿之外,所有人都惊喜的看着那身骑白马的身影。蛮族动用肉身,连上八十阶,远超大靖学子,不仅如此,还有两个蛮族题字羞辱大靖!何等耻辱!简直就是在家门口拉屎!但好在,我大靖还是人才济济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传世佳作!“此人到底是谁?难道无人认识,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宁游吸引了,追问着他的身份。人群中,邱涛看着宁游,眼中闪过沉思。“啧啧啧,宁师弟竟然如此文采,若不是儒道不得长生,宁师弟去修行儒道,怕是早就已经六品了!”曲永忍不住赞叹道。异闻司知道宁游身份的几人,都围在一起,在夏南青的带领下,静静的看着宁游登山。文斗,乃是大靖和蛮族的争锋,与他们无关,但大靖乃是人族势力,蛮族却是异族,从人族身份角度来说,他们都是希望大靖赢下文斗的。眼见大靖被如此羞辱,心中也觉得憋屈,但看到宁游身骑白马,反超而上,心中都觉得快意。柳妙芯看着遥遥领先,英气勃发的宁游,眸子中带着异彩。贺载更是长长松了口气。“可惜,不是我儒家之人啊!”屏风后,长公主的目光,也带着赞许,紧紧的盯着宁游。唯有蛮族使者的脸色,阴沉无比,头顶的蛮纹如火焰燃烧,看着宁游的目光带着冷冽之意。…………山脚下,孙啖和祝修永二人看着山腰上的身影,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文斗事关重大,他们身上的压力太大,眼见蛮族领先,忍不住脸色发白,心跳加快,生怕成为大靖的罪人。好在,有大老带飞。可以躺赢了!石阶上的蛮族,看着宁游的目光,带着凝重之色。“第一试结束,开始第二试!”青光弥漫,文山山灵再次出现,面色冷漠,没有任何波动,再次丢出一张青色的令牌。令牌迎风变涨,再次变换为一张巨大的青色光幕,落在每个人的面前。光幕上只有两个大字:七夕!“快看快看,山灵出第二题了!”“七夕?!好题啊,又是对我大靖有利的题目!”“蛮族深处苦寒之地,岂能明白七夕之情?怕是连牛郎织女都不知道吧!”“赢了,这场赢定了,说不得,不需要那位大才出手,孙祝二君就可以领先蛮族!”“天佑大靖啊,接连两次,都是如此好题!”“哼,区区蛮族,竟然想和我大靖比拼文斗,活该如此!”大殿之外,所有人都是面带喜色。此世亦有七夕,且是流传极为久远的节日,可追朔到上古周朝,极为繁昌,每年七夕节都不知道有多少文人骚客,对天吟诗作对,感叹牛郎织女。可蛮族使者的面上,却无丝毫波动,似乎并不在意题目的好坏。礼部侍郎微微看了一眼赤木术和八十阶上的蛮族,眼中露出沉思之色。这一次,文山秘境中,寂静了一会,似乎所有选手都在沉思。文斗事关重大,众人都开始谨慎。宁游站在高处,摸着下巴,也开始沉思……一会,该抄哪一首呢?!…………就在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始动指。“快看快看,孙啖要题诗了!”“孙兄曾经写过一首七夕巧词,七夕景迢迢,相逢只一宵,乃是一首佳作,当时文气可也是高达三寸的,不知今日会是如何啊?!”有熟悉的学子,开始担忧。众所周知,同一题材,写的越多,灵感越少,很少有人能在一题之中,写出不同的风采,那样的才情,太过惊艳……孙兄怕是难以企及啊!但孙啖目光沉稳,目光炯炯,写道:“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文采飘逸,青色的文华之气高达七寸,一道模湖的鹊桥从青色光幕之中伸出,载着孙啖,一口气连上了七十阶,超越了蛮族,落在了宁游下方。“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此句甚妙啊,看似写七夕,实则写己,和天上一年一会,却亘古不绝,永不消逝的思念比起来,区区人间哀愁,又算得了什么?!”众学子都是饱读诗书之士,轻而易举就能明白诗句中的感慨,忍不住赞叹,语气中满是敬佩。“重写七夕,却能超越前作,孙兄的文采又见长了!”“快看快看,那蛮族也要题诗了!”就在众人感慨的时候,蛮族使者眼中露出哀思,用粗壮的手指,重重的写道:“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鹊辞穿线月,花入曝衣楼。”“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青色的文华之气,飘逸凝结,文气高达一尺,一道厚重的鹊桥在蛮族使者面前浮现,载着他一口气直接上了一百阶。大殿之外,陷入沉默,随即有人忍不住赞叹道:“虽然此话……不甚中听,但此蛮族之词,确实上佳!”“情真意切,情真意切啊!”“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天色已亮,却依然痴痴望着那轮残月,此诗好痴情啊!”“这蛮族,莫非也能懂七夕节的深意?”“看此诗的意思,这蛮子似乎也有深爱而不可得之人啊!”“住口,岂能夸赞蛮族,涨蛮族威风!”“有无消息灵通之士,快说说此蛮族姓甚名谁,到底出自何处?为何对我大靖典故了如指掌啊,莫非曾经在我大靖进修过,偷学了作诗的本领?”“这蛮族姓名我倒是知晓,名为塔木山,但是具体来历,我就不曾知晓了。”大殿之外,众人议论纷纷,而那蛮族从鹊桥下来之后,脚步不停,再次抬脚而上!一尺高的文气,意味着蛮族拥有十息的时间可以再次顶着禁制之力,踏阶而上。“轰!”石阶之上响起重重的脚步声,蛮族头顶的赤纹如同火焰般燃烧。但这一次他的身形没有变大,反而肌肉紧缩,骨骼砰砰作响,竟然摇摇晃晃之间,缩矮身形,变成了正常人类大小。不仅如此,那张原本宽阔丑陋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清秀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类的模样。浓缩的才是精华。身形变小之后,石阶之上的禁制之力似乎也随之变弱,蛮族的脚步竟然变得轻快起来。他大步前进,一步竟然能够连踩三个台阶,刹那之间就是上百阶的距离。“不好,蛮族舞弊!”“完了完了,这是什么邪法?为什么蛮族的速度又变快了?”“这禁制完全就是形同虚设啊!”“庙堂诸公到底在干嘛?还不出来阻拦!”“重赛!重赛!我要求重赛!”“难道没有秘法可以限制住肉身之力吗?这哪里是文斗,分明就是武斗!”大殿之外,议论声接连响起,所有人都惊怒不已的看着速度飞快地蛮族。再这样下去,文斗危险了。“噔噔噔!”蛮族速度飞快,竟然隐隐约约在石阶之上露出了一道残影。一百阶!两百阶!三百阶!身形缩小之后,蛮族速度大涨,竟然一口气接连踏出了上百步。再加上之前作诗引动鹊桥登山的一百阶,蛮族现在已经足足登上了四百八十阶。将宁游都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完了完了!”“大才兄也被超越了,而且还被超了一百八十阶!”“我大靖学子无肉身可以抵挡禁制之力,也就意味着想要超越蛮族,这首诗必须要有一尺八的文气!”“文气高达一尺八,乃是精品中的精品,何其之难啊!”“虽然大才兄上一首诗乃是传世佳作,可传世佳作何其之难,可遇而不可求,我尚未见过天下间,能够在旦夕之间,半日之中,一口气做出两首的!”“我大靖危矣!”“完了完了,我家族尚有子侄被困在天武郡,若是文斗输了,那我侄子一家也就完了!”“不能输,千万不能输!我家中也有亲朋好友尚在天武郡!”“天武乃是北冥州最大的郡,人口数十万,一旦文斗输了,这些人都将化为蛮族的奴隶,甚至还有可能被直接血祭,祭祀蛮神!”大殿之外,有悲观主义者已经眼中含泪。文斗,输定了!就算第三位大才可以再做一首传世佳作,超越蛮族,可距离登山还有数百阶的距离,也就意味着最起码还有一场比试。下一场比试,蛮族再次动用肉身之力连踏三百阶,那该如何是好?莫非还需再作一首传世佳作?痴人说梦!天下间,岂有此等妖孽?!大殿之外,众人纷纷叹气,摇头不已,似乎已经见到了文斗失败的场景。“莫要哭丧着脸,文斗还尚未结束呢!”有人看不下去了,怒斥道。“就是就是,前段时间不也有人连续做出两首传世佳作,说不得今日也有奇迹发生呢?”“祝兄也还尚未题诗,我大靖朝人才济济,定不会输的!”“快看快看,祝兄要题诗了?”可惜令众人失望的是,文气只有四寸,模湖的鹊桥载着祝修永再次上了四十阶。这个成绩在一般诗会之中已经很不错了。可在文斗之中,就显得不够看了。大殿之外,顿时一阵沉默。祝修永也是长叹一声,面带羞愧之色。而石阶上的宁游看着上方的蛮族,眼中也闪过震惊。“这蛮族……好强悍的肉身之力!”“蛮族能够同意文斗,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之前白马落地之后,宁游也想要凭借自己的肉身之力,试一试能否踏上更多的台阶。可他刚一落地,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如山岳般向自己的身体压来。他虽然修行过龟灵决,肉身又被天雷秘术强化过两次,可在这股恐怖的禁制之力面前依然不够看。不得已,只能放弃。宁游隐隐的感觉到,蛮族的肉身似乎有所古怪,不然不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十息之内,连上三百阶!这该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连传世佳作都无法比拟。若是蛮族都如此强,大靖朝早就亡了!事到如今,宁游也不敢怠慢,在光幕上缓缓写下自己所记得的最为经典的七夕名作。“快看快看,大才兄题诗了!”“千万要是精品啊,一尺八的文气才能超越蛮族!”“大靖最后的希望了!”大殿之外,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宁游修长的手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那歪曲的字迹已经无人关注了。能写出好诗,你就是大靖第一书法家!“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第一句刚出,殿外众人就开始议论纷纷。“云彩变幻,纤云巧手,流星传思念,银河遥遥无垠,第一句就好妙啊!”“一句话似乎就写满了七夕星河之景。”“妙虽妙,可想要达到一尺八的文气,似乎还不够啊!”“闭嘴,才一句就吵死了,能不能等大才兄写完再说!”殿外有人不满,想要安静看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此句一出,殿外众人,浑皆是身一震!尤其是那些围在包厢里或是酒馆茶楼里偷偷观看的妇女或是少女们。而宁游下笔不停。“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文山秘境似乎停滞了一下,青色的光幕静止不动。大殿内外,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最后几句,一时间寂静无声。随后,嘈杂的欢呼和惊叹声几乎要震碎了大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何等才情,才能写出此句啊!”“七夕相会,一年一次,千古哀事,可在此人笔下,我竟然感受到了无尽至乐!”“纵有千日相会,又岂能比的上这一夜的欢愉?!”“金风玉露之夜,碧落银河之畔,得见心爱之人,一切都值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这这,这两句绝了,我不敢修改一字啊,这不是诗,乃是至理之言了!”“貌合神离,纵能夜夜相陪,心中也尽是枯寂,可若是得一知己,朝朝暮暮,也足够了!”“朝问道,夕死可矣,于此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大殿之外,所有学子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光幕上的词,一字一句的读,越是深读,越能感受其中之魅力。无数的女性看客,更是痴痴的看着宁游。“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人……也太懂女儿家的心思了吧!”“若得一真情郎,哪怕只有朝夕之欢,也够了!”女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似乎要盖过众位学子的声音。柳妙芯更是咬紧下唇,目不转睛的看着宁游。屏风后,长公主的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快看,快看!”“文气出来了!”“好粗,好长!”在众人的惊呼之下,四尺高的文气璀璨生辉,从青色光幕中伸出,化为一道厚重凝实的鹊桥,缓缓的载着宁游,飞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