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中亮着两束灯光,将颜又青此刻的样子照得分外明显。池言看着面前的一切,猛地明白了什么,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颜又青好像刚刚也去洗澡了,发梢沾湿的垂在灰白色居家服上,洇湿了一片。松垮的领口遮不住她的锁骨,微微挑起的两侧白皙肌肤透着被蒸气或是发热期染上的粉红。月色从窗外落下,灯光同它交融照射在玻璃窗户上,树影摇曳的粼粼波光仿佛海水在翻涌,一种描述不出来的味道在四周蠢蠢欲动的悄然发酵。池言觉得她的大脑仿佛被这画面以及气味弄得宕机了一般,钝钝的搅动着她的神经,还是颜又青的声音让她重新集中了精力:“抱歉,我现在可能没有精力给你讲题了。”这是池言前后两世第一次看到颜又青进入发热期的样子。与她周围的那一地狼藉相比,颜又青的嗓音镇定而平静。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平日那样清冷,只是在额上颈间浮着一层细密的汗,显示着她此刻难捱的状况。池言看着颓坐在地上的的颜又青,神色微动。这哪里是讨论要不要给自己讲题的时候,她到底知不道自己已经进入发热期了。池言将自己手里的英语习题册随手放到了一侧桌子上,道:“你屋里还有没有抑制剂。”“左手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颜又青答道,声音里带着些忍耐的吃力感。池言动作迅速,很快就从抽屉里拿出了抑制剂。她替颜又青拆开包装,递到她手里,两人的手指短暂交错擦过了一秒,印象里那人应该是微凉的手指散发着温热的温度,猛地灼了池言一下。池言不知道自己这短暂的心悸是怎么回事,她一个Beta应该不会对Omega有什么反应才对。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池言看着颜又青已经拿稳了抑制剂,想说自己做到这里就已经够了,便打算起身离开。可转身的瞬间,方才曾短暂接触过的手指便拽住了她的衣角。那手骨骼分明的,看起来好像没有力气,但却又有几分力气,勾着池言宽松的卫衣,竟然没有被她起身离开的动作带倒。池言对颜又青这个动作有些不解:“怎么了?”“我拿不稳,你能帮我注射吗?”颜又青问道。她说话的气息比方才要沉了些,那清冷冷的眸子透着些格外真实的羸弱无力。君子不乘人之危。尽管池言平日里跟颜又青关系不好,恨不得让她在自己面前低头求饶,但现在这种情况下,面对颜又青的请求,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还是知道的。池言看着跪坐在床边的颜又青,自动就忽略了那被她拽在手里的卫衣一角,重新拿回了被颜又青握在手里的抑制剂,道:“小臂可以吗?”颜又青气息沉沉,对池言回应着点了点头。铺着突兀亮光的白墙上放大倒映着房间里陈设,两个原本离得很远的影子挨在了一起。池言无言的蹲在了颜又青面前,将她垂在身侧的手臂拿到自己自己面前。颜又青的手臂比池言印象中的还要细一些,褪去了宽大校服的掩饰细细的一截儿被池言握在的手里,纤细的仿佛她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掰断一样。池言虽然不是Omega或者Alpha,但这些年在实验室中的经验,已经足以让她迅速准确的找到注射抑制剂最佳的血管。长细的针头被池言专业的推进颜又青的血管,白皙的肌肤被埋进去的针头挑起一条细长的凸起。池言曾经听过实验室里Omega组员们的讨论,“疼”是他们每次提起抑制针剂时一定会出现的词。果不其然,针剂刚刚推到一半,池言的肩头便猛地沉了一下。颜又青一言不发的,浮着一层汗意的脑袋一头就栽在了池言的肩膀上。池言不是很喜欢旁人,尤其是不熟的人跟自己有这样亲密的接触。颜又青的这个行为很明显的有些挑战她的底线了。池言拧着眉头,想让颜又青起来去靠她身后的床,就听到这人带着羸弱细微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响了起来:“抱歉。”明明是那么一个清冷如冬日寒霜的人,落在肩胛处的吐息却格外的炽热。那潮湿的长发从颜又青的脖颈处滑下,有味道不受控制的从羸弱的腺体中朝池言散发。海水的影子还在窗玻璃上在翻涌着,清晨露水的味道如月光一般洒落。池言生涩的滚了下喉咙,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没有精力去计较颜又青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行为。房间里翻涌着的海浪逐渐褪去,被抑制剂压抑的信息素散发着羸弱的气息。池言看着颜又青靠在自己肩头的侧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人又一次挑战自己底线的行为。明明平日里看起来是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Omega,发热期的时候却是这样毫无戒心。池言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颜又青,没有了清冷眼神的加持看起来也跟学校里普通的Omega没什么两样。就是长得好看点罢了。尽管很不想说,但池言不得不承认颜又青长得的确出挑。那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着,勾勒着眼睛的弧度,流畅的骨相曲线自带一种寡淡清冷的漂亮。月光顺着窗户落进昏暗的房间里,寂静的院子里摇曳着树的影子。空荡的房间在另一个人睡过去后显得更加安静,池言依旧注视着睡过去的颜又青,眼瞳中多了几分复杂。也真是可怜,自己一个Omega在这样大的房子里生活。要是今天没有人在,她因为发热期到来发生了什么意外都得第二天早上有人来了才能发现。可池言没有那么多的好心去可怜每一个Omega,更何况颜又青拥有着这样一幢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大房子。池言将颜又青放到床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替颜又青收拾,只是将洒着抑制剂碎片的地毯顺手带走了。翌日天气清爽,可池言的精神却算不上爽利。——她没有睡好,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梦。实验室的爆炸声一次又一次的闯入了她的大脑,那位Omega小姐带着她散发出的信息素味道从混沌的梦境中拥抱住了她。池言拼了命的想要去记住Omega□□素的味道,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那味道就如同轻烟一般,飘散在空气中的转身即逝。池言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她在这一世的能闻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难道要让她再等五年,等到她进入生科院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才能通过排除辨认去找到那位Omega小姐吗?空中的云缓慢的在窗框中移动着,厚重纯白的同池言的视线齐平,仿佛她也坠在云中。不知道是不是梦境里的执念太深,池言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太阳穴突跳的厉害,连带着她的脖子也有些不舒服。睡是睡不着了。池言拿过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就看到昨晚钟意跟汪楚宁在零点发来的祝自己十八岁生日快乐的消息,以及老池的消息:【祝我的宝贝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老爸很好,有按时吃饭。】池言看着池叙封给自己发消息的时间,忍不住扬了扬唇。凌晨三点才有空给自己回消息,说自己有按时吃饭,谁会相信?不过池言也没有计较她家老池给她的善意的谎言。想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收到过老池的生日祝福了,这样久违的温暖让池言的头疼都好了很多。清晨六点半,天已经大亮。池言不想让自己在颜又青家借住的事情被第三个人知道,利落的从床上起来,换好校服收拾好借住的房间,没有打扰颜又青,早早地就离开了她家。生日对于二十八岁的池言已经没有了什么特别需要庆祝的意义,她在校门口刚支起的路边摊草草吃了两个包子就进了学校。这个时候班里还没有几个人,只有平日里最刻苦的几个人站在走廊里背文言文跟英语单词。池言靠着椅背将自己的书包放进了桌洞里,外面嘀嘀咕咕般的快速阅读背诵好像是最好的催眠曲,她才刚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困倦便涌了上来。睡意朦胧的,池言好像听到了有人在交谈,而后她身边的椅子就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但也只是轻轻的一下,很快她的周围就又没有了声音,困倦拖着她向睡意的深处沉去。被人关上的后门杜绝了从走廊里吹进来的风,也很好的隔绝了走廊传来的声音。颜又青看着池言的呼吸开始变得轻缓而有节奏,翻开了她放在桌子上的习题册。“阿……”钟意来班里的时候就看到池言趴在桌子上睡觉,习以为常的走上去想骚扰她,可是名字还没有叫出来,她就感觉到一道微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颜又青停下了她翻看单词本的手,漠然的抬起几分视线看向了钟意,提醒道:“她在睡觉。”钟意不知道一个Omega从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压迫感,握着礼品袋子的手紧了一紧。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语文阅读理解刷太多了,她看着颜又青看向自己的眼神跟提醒的话,总觉得她在警告自己,要是她把池言给吵醒了,不会有她好果子吃。求生欲让钟意小声的对颜又青点头“哦”了一声,听话的放弃了骚扰池言,走向了她前排过道的座位。临近早自习,班上的人越来越多,交谈也变得喧闹起来。颜又青听着从教室前面不断传到后面的声音,偏头又看了一眼池言。她还在睡着,平稳的呼吸标志着她并没有受这些声音的影响。那微微朝颜又青这边偏过的小脸偏露着,阳光从一侧窗户落在她垂着几缕碎发的脸前,那浓密的睫毛就这样垂着,白皙的小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干净的漂亮。颜又青就这样沉默悄然的注视着此刻睡着的池言,以至于忽略了从后门过来的人。“砰!”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保温桶被丢到了池言的桌子上,许敏学站在颜又青的桌前,声音极大的对池言讲道:“喂,别睡了,你昨天去哪了?我妈找不到你,一晚上没睡好你知道吗?”池言是有点起床气的。但更让她感到烦躁的是,许敏学的身上正散发着什么形容不上来得味道,让她觉得十分难闻。池言就这样靠在桌子上,没跟许敏学解释任何,直截了当的问道:“什么事?”许敏学本来也对池言昨晚去了哪里不感兴趣,完成任务般的对池言传达道:“我妈知道今天是你生日,这里面装的是你喜欢吃的龙须面。她还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她今天会做一桌子好菜给你庆生,今天放学记得早点回家。”“哦。”池言垂着眼睛,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昨晚就猜到许永丽会借自己生日的事情变相跟自己求和。意料之中罢了。传达的话说完了,许敏学就注意到了坐在池言身边的颜又青,故意装逼的对池言恐吓道:“哎,你今天晚上最好回家,不然小心我揍你。”池言依旧是面无表情,端详着许永丽给她装的早餐,头也不抬的“哦”了一声。班级里的喧嚣丝毫没有被许敏学的到来打断,他自以为很酷的离开自然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只是坐在前排过道的钟意听到了池言跟许敏学的全程对话,像是抓到了什么华点,在颜又青的注视下缓缓的转过了头。不得不说,许永丽虽然是个Alpha,但做饭的手艺却格外的好。池言还在这边趁着早自习前的空隙偷偷的吃掉她的面,就听到头顶施施然飘下来一句带着笑音的话:“阿言,你昨晚没回家去哪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