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慎言在小千度叶的眼前消失了。他成了一只鬼,拉着另一只鬼一路从三楼跌下去,仿佛要落入地狱之中。破败的三楼,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黑夜,照进了被撕开的墙体。雪花,一片一片打在小千度叶赤裸的身子上。夜晚的清冷,让她从三番五次的死亡中终于恢复了意识。她颤栗的目光对准了眼前那被两只鬼凿穿的地面,想去看一眼却也知道自己什么也帮不上。方慎言再一次救了她,救了很多次。小千度叶打了个寒颤,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上完全没有遮挡物。随后立马想到了那份账本。她望着背后破损的墙体,那是方慎言为其开辟的逃生之门。在犹豫了片刻后,她朝着三楼的楼梯处狂奔。在记忆中,她最后一个有印象的点,就是在楼梯口。当时她跃向三楼的行动是失败的,根本没有摸索到三楼平台,但却被鬼物抓住。随后就失去意识,被关进了玻璃圆柱体中。如果衣服还在的话,那就应该在三楼楼梯。小千度叶不清楚方慎言可以拖多久的时间,但那个账本是他们拼了命才得到的唯一线索。甚至由于情况的紧急,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如果那个东西丢了,今晚付出的所有代价都将毫无意义。好在……似乎天可怜见,小千度叶在楼梯处并没有寻找太久,就发现了在三楼悬挂的绳套处。有一件月牙白的裙子被挂在倒悬的楼梯上。由于这里是处于虚无的黑暗,所以当时方慎言爬绳上来时并没有发现。现在鬼物被方慎言引走,自然灵异力量消除,也让小千度叶终于找回了她的衣服。虽然,只剩下了一件内搭的裙子。小千度叶爬在三楼平台上,伸长了手臂勉强将裙子给抓了回来。并没有着急穿上,而是在内衬里摸索着。因为账本的重要性,小千度叶在攀登三楼时,就将其放置在了裙子的内衬中。让她激动的是,那个账本似乎是本次任务重要物品,所以鬼物并没有权力带走。触碰之下,果然发现了它的踪迹。小千度叶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裙子穿在了身上,又把悬挂的绳套解下,转身走向了三楼的墙面。图书馆的震动,自然会引起校园内部的骚动,当小千度叶依靠着绳索从三楼滑下时。这里已经围聚了几十名不知情的学生。哪怕是这个夜晚的风雪又一次张狂起来,却也没能挡住这群充满好奇的学生们来看热闹。换做以前的小千度叶,这种场合怕是要心中忐忑起来,但现在即便是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却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和死比起来,她已经十分幸运。山明财经大学的学生们,也一个个交头接耳地围观着,但并没有上前。只是一些同学们在见到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从三楼跃下时发出了一阵惊叹的喧哗。“小姐,你是本校职工,还是学生?有证件吗?”当小千度叶落地,赤脚踩在了雪地上,让她身子微微一颤。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拿着手电筒,脸一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小千度叶呼出了一口白雾,双手抓着裙摆,保护着那个账本,没有理会那名保安人员,而是掉头看向了图书馆。在这一刻的月光下,她的脸上出现了复杂与忧虑。方慎言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即便是没有爱,她也必须要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小千度叶在寒风中发抖,双脚因为踩在雪地上而变得通红,可不敢离去。她知道方慎言很厉害,那张白面鬼面具几乎给了他不可能死去的力量。但化鬼之后的代价,也远非一般罪物可比。在两分钟之后,方慎言将会成为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孩童。是一个体型成人,心智不高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小千度叶绝对不能离开。雪落在小千度叶湿漉漉的长发上,赤脚白裙的样子让她看上去晶莹得不像是凡间的人。在越来越多的人潮中,她默默地等候在楼底。“我会报答你的,方。”……落去的太阳,开始向东移动;飘扬的雪花,重新回到天际;五彩斑斓的夜都,街上只剩下晚高峰的拥堵。时间倒回了两个小时前。这是2015年,11月18日,傍晚6点10分。非休息日的江北公园里,游客不多,大部分都是妈妈带着孩子,抑或是老人跳着广场舞。在不算饭点,又不算下班点的尴尬时间中,江北公园并没有多少人。季礼,就坐在江北公园街对面,拐口处的一块石头上,一根拐杖放在右手边。一顶帽子戴在头顶,长发还留在背上,左腿微屈,右腿则是伸直搭在地面上。而地面,存在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他的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口罩,将面部的纱布遮挡下来。表面上看去,季礼像是一个古怪的瘸腿男人。警局行动大败,被鬼物突然插进来一脚,这种情况是季礼完全没有预想到的。不仅如此,他还又废了一条腿,甚至还被割去了半张脸。在先前的几个小时里,他回到了酒店。酒店的新人中有一位医生,叫做“陈妙春”,帮他简单处理的伤口。也就是说,今天白天的行动,不仅一无所获,还让他受到重创。最关键的是,第三个手提包的抛尸工作,不那么容易……有了先前两次抛尸的情况,已经让警方完全掌握了规律。只需要按照穆念梅案的抛尸地,就可以发现第三个手提包。而季礼可以确信的是,警方绝对不会是只找手提包那么简单。现在的江北公园之内,只怕已经完全被警方的便衣严密监控。里面此刻是龙潭虎穴,只要季礼带着手提包现身,那么下场必然会被指认为本次碎尸案的凶手。但同样的,警方给了季礼一天的时间,季礼也给了警方一天的时间。警方要抓他,他也要抓一个警方的人。因为,本次碎尸案的死者,至今都不清楚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