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跑了,苻坚绝对不可能无所作为,他今天嚷嚷着要圈禁鲜卑人,或许,他不会马上就着手这样做,但是,慕容暐相信,这个狠毒的糟老头子, 他一定会迁怒于鲜卑军团。身为目前鲜卑军团之内的最高统领,慕容暐必须早做决断。既然打仗打不赢,那就可以智取。这就是慕容暐在考虑的事情,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这是他追求的。就在慕容暐紧张的思考下一步的计策之时, 刚刚才奔出去布置眼线的慕容泓,居然又反身回来了。脚步匆匆,气喘吁吁。“车头(慕容泓小字),又有什么消息?”慕容泓本来是有自己的差事的,还相当的要紧,现在他抛下差事,急匆匆赶回来。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那就别再拖延了,赶快说了都省事。自从慕容垂他们跑路之后,鲜卑军团中,人人思归,这偌大的长安城,竟然还盛不下鲜卑军团躁动的心。他们是执拗的人,他们死心眼,他们对于占据长安这样的军事要塞,居然还一点兴趣也没有。在这一点上,符融对他们的估计还是很准确的。而慕容垂的离开,对于一向庸弱的慕容暐来说, 也是好事一件。以前,只要慕容垂在,他就要听从叔叔的指挥,虽然叔叔的英明睿智,自从到了长安,慕容暐也渐渐了解到了。但是,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想当年,要不是他佞信慕容评,鲜卑贵族之间也不会内斗,以至于分裂。慕容暐承认,慕容垂能力比他强,可是,在氐秦的这些年,他也时常想,要是没有慕容垂在前面挡着,他是不是也行。于是,慕容垂跑了,他比一般人还要更兴奋,两只眼睛迸发出了狂热的光芒。我慕容景茂的机会来了!周围都是异族首领,一开始慕容泓还不想开口,可是过了一会他又想明白了。这件事,反正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就痛痛快快的说了算了。“刚刚从内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苻坚老儿又改主意了,不圈禁我们鲜卑军团了!”什么东西?这个苻坚老头,果然是反复无常之徒!他说的话,简直半句都不能相信!“不圈禁了?”“那他打算让我们做什么?”“都赶出长安城吗?”关键时刻,慕容暐还算是靠得住,他很快就想到,苻坚端的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色,按理说,慕容垂反叛,他没有可能不动怒,也绝对没有那个心胸不对鲜卑一族下手。清河的死,就证明了这一点。能促使苻坚改变主意的,只有可能是他另有所图。“你说得对,苻坚确实是另有指派。”说到此处,慕容德倒是不着急了,讲话速度放慢了许多,就好像是等着吸引更多的视线似的。“苻坚老儿已经决定,要大举攻晋了!”“这一次,符融他们也劝不住他,他已经发布命令,在城里征召劲捷好手,游侠儿,充入羽林军。”“就连攻晋的三路大军都已经找好了将领,行军路线都已经敲定了!”好家伙!行军路线都已经敲定了!苻坚这老头子,看来他是玩真的了!“苻坚老儿是怎么安排的?”慕容暐激动起来了。慕容泓终于安生坐下,他把苻坚的部署一一道来,要说为何慕容氏的消息如此灵通。当然是因为他们在内宫中有眼线了。诸位不必惧怕。清河已死,她已然升遐上天,没有那个闲工夫再给慕容一族继续服务。只不过是除了清河以外,慕容氏还有其他的消息来源而已。“那我们鲜卑军团呢?”“苻坚老儿不可能不给我们安排任务,说吧,去哪里?”慕容暐也是充满了期待。“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似乎苻坚老儿有意让我带领军团。”“你?”“能行吗?”慕容暐很受伤,难道人人都看不起他?觉得他一定不行吗!不成!这样下去不成!别人说他不行,他就偏要行一个,给他们看看!一定要办成一件事,一件大事,一件惊动天地的事!别人还没有对慕容暐报以期望,可是慕容暐却已经把自己看的很高,并且展开了广泛的计划。小事还没有办成一件,倒是把好端端的国家一朝葬送,却不晓得,表现的这样菜,慕容暐的信心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就是某种普信?“从一开始,我们鲜卑人的目标就很明确,我们从来都不想跟着苻坚做事,也并不会真心臣服于他。这些年,我们在氐秦的手下混饭吃,不过是在积攒力量,等待时机。”“现在,时机到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慕容暐起身,面向众人,慷慨激昂的说道。“景茂,你行不行啊!”“有具体的办法吗?”慕容泓翻了翻眼珠子,很是不屑。这也不是慕容泓有意看不起哥哥,实在是哥哥日常太菜了,他实在是无法对他树立信心而已。“办法我当然有!”“你少瞧不起人!”慕容暐挺直了腰杆子,整个人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哪个男人能容许别人说他不行?慕容暐也不例外,他可是当过皇帝的人!以前他做皇帝的时候,这些人还不都只能忍气吞声,仰他的鼻息活着?到了苻坚这里,某人居然还想踩在他的头上!岂有此理!“面对氐秦,我们不能猛攻,只能智取。”谷猱“等到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就可以立刻夺取内宫,并且从内宫中放出信号,让城中的各个部族响应,到时候,长安城必定大乱!”“我们再趁乱出奔,岂不美哉?”趁乱出奔?慕容泓摇了摇头,能奔的出去吗?城中到处都是氐秦的士兵,自从苻坚把很多宗族贵戚都散到了境内各地,他也意识到,长安城的守备是有些空虚了。为了适当的弥补这样的缺陷,苻坚加强了对长安城的警戒巡视,不管是鲜卑人还是羌人,再想随便搞事,很不容易。再者说,虽说现在城中人心惶惶,但是,几员大将还在城中驻扎,慕容泓扪心自问,以他的能力,可真的是打不过这几个人。既是打不过,那就不妨听一听慕容暐所谓的智取计划了,虽然慕容泓也根本不相信他能成功。“我准备这样做……”这样机密的大事,眼看就要实行,当然没有再继续瞒着几位兄弟的道理,慕容暐把现在鲜卑军团里能叫得上号的人物都叫到了身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XXX。万一,这些臭皮匠也能有什么锦囊妙计呢?慕容暐拉着一帮臭皮匠,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众人反应不一,有人连连点头,称赞这是一个不二妙计。有的人却还顾虑重重。这样的人,说的就是慕容泓了。他比慕容暐还要年轻好几岁,头脑灵活,本来就不服气,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弄过去的。“你说的简单,现在城中氐秦大将犹在,我们如何能行动?”“到时候,就算是杀掉了苻坚,也解脱不了我们,我们又何必这样做?”“画蛇添足而已!”平心而论,慕容暐的计策是有可操作性的,成功的可能极大,但是,后续的工作,却是个难题。诚如慕容泓所言,对于鲜卑军团来说,现在最大的障碍就是仍然驻扎在长安城中的氐秦的各位猛将。虽说晋军已经替他们消灭了好几个人,但是,苻坚的麾下,从来都不乏能征善战之人。少了梁成他们,还有石越、张蚝等人,这些人,全都跟随在苻坚的身边,南征北战经验丰富。就算他们在内宫得手,又怎样摆平宫外的几位老将?到时候,苻坚死了,还有符融,若是苻坚真的不幸殒命,不必怀疑,朝廷上的那些文臣说不定还会弹冠相庆。因为在他们看来,显然符融是更加合适当大王的人选,至少是现在这个阶段。苻坚雄霸一方,但是,继续纵容他争霸便极有可能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氐秦底盘彻底葬送。朝廷上的人,尤其是一些文臣,总归还是希望有一个稳定的混饭吃的地方的。他们中的很多人,没有那么强的是非观,不就是出谋划策嘛,跟着谁还不都是一样?若是真的符融上位,对于城中的鲜卑人、羌人来说,当然是一个晴天霹雳了。符融和苻坚不同,他可是个相当理智的人,这些年,他在苻坚的面前,总是劝谏他趁早杀掉各族的贵戚。可见,他对这些异族首领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一旦符融上台,几个兄弟们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于是,杀掉苻坚的同时,还不能让氐秦贵族有反应的时间,同时在长安城中掀起大乱,这几件事应该放在一起讨论。按照慕容泓的意思,就应该同时进行才对!唯有如此,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但是在他看来,横看竖看也没有瞧出同时进行,还能同时成功的可能性。“谁说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这个孩子是疯了吗?竟然产生了这种臆想!慕容暐既不傻也不瞎,他难道不知道城中还有很多猛将吗?他当然也清楚,只依靠几个部落的首领,是无法和氐秦的大军抗衡的。“那是什么时候?”慕容泓逼问道,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些许不信任。“当然是等大军开拔之后再说了,到时候,众位大将军必定会被苻坚派到前线上去,长安城中不只是兵力空虚,就连能干的大将军也所剩无几。”“到时候,我们抓紧时间,还怕不能成功?”“你是说,打一个时间差?”慕容泓终于明白了慕容暐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若是如此,真的能抓到一个很好的空隙的话,或许,还真的能成功。“正是!”慕容暐兴奋的垂首,亲爱的兄弟们呐,你们终于了解到我的良苦用心了!慕容氏在等待时机,姚羌也在等待时机,不过,他们的选择却绝然不同。“阿爹,这一次,我们又要跟着苻坚老儿去征战了吗?”比姚苌更加没有耐心的,就是他的儿子姚兴了。这些氐人早就应该杀干净了事,留着都是浪费空气,浪费粮食!姚苌还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但是他的儿子却自我感觉极为良好,从来也不会觉得他应该匍匐在苻坚的脚下。“不不,我们才不去。”“我们要尽量拖延,观望局势。”天气渐凉,长安这边,虽然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热的人汗流浃背,但是,到了夜晚,天气就会骤然转凉,整个人的筋骨变得有些发紧。姚氏父子凑在一起,中间摆了一个炭火盆,支起的木架子上,几串新鲜的牛羊肉,正在滋滋冒油。姚苌撸了一串,得意的说道:“这次苻坚老儿仓促决定,各项准备都没有闹明白,我们当然要按兵不动了!”“让他们氐秦的军团先出发,为父当然会耍些招数,尽量留在长安城。”“现在慕容垂也跑了,鲜卑军团的势力就不成气候了,丁零人数少,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抢占长安城,现在正是时候!”姚苌攥紧了拳头,对儿子信誓旦旦的宣称。与鲜卑人一心回归龙城祖地不同,姚苌盯准的,正是长安城这块唾手可得的大肥肉。推倒苻坚,鸠占鹊巢,是最为省心省力的方法,姚苌稍加衡量,他认为姚羌军团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阿爹,我们想按兵不动,可是苻坚能答应吗?”“那老小儿对阿爹你可是相当的倚重,说不定还会委以重任呢!”别看姚兴的年纪不大,酒量可是相当的好,只要有酒,便是豪饮,姚苌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他给儿子满了一碗酒,笑道:“怕什么?”“我们只需要合手等待,静观其变即可,你想想看,皇城里已经传出消息,苻坚把他那个亲亲小美人清河杀掉了!”“你想想看,慕容垂和慕容冲都跑了,清河也死了,那鲜卑军团里的莽汉,能咽的下这口气吗!”姚兴眼前一亮,登时激动起来。“那阿爹的意思是,鲜卑军团也会在出兵之前搞事了?”两父子眼中同时闪动着狡黠不安的光芒,他们兴奋的点头,都盼望着这一天早些到来。搞事情!搞事情!不搞事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