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门!”“快开城门!”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邺城城楼附近,值守的士兵们的神经忽然绷紧,下一刻,箭簇便搭上了大弓。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城池的远处就是慕容部的营帐,而看这些人的装扮,又不似是慕容部的人。他们是谁?会不会是慕容部的细作?铁制的箭簇在月色之下,泛着银光,冷冷的指向城下之人。月色虽然让冰冷的箭簇泛出光芒,却还是不能将人脸映照清楚。举着“自己人!”“快开门!”举着火把的小兵终于赶到,火光一晃,才见那为首一人,手中还擎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这是”待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之后,小兵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快!”“快开城门!”“我去给大将军报信!”“大将军!”“不好了大将军!”“出大事了!”符丕和张蚝正在屋子里忆往昔,却见一个小兵步履凌乱的向院门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呼喊。登时惊了。“出了什么事?”“快说!”符丕稍年少些,几个大步就把老将张蚝甩在了身后,那小兵才刚跑进院子,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关键时刻,舌头竟然打结了。那小兵吭哧吭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把个心急的符丕急的,额头呼呼冒汗。“怎么回事?”“快说啊!”“是慕容部的人打进来了?”那小兵拼命摇头,呼吸总算是平顺了一点。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是”“是晋阳的符纂将军投奔过来了!”符丕登时傻了。“符纂?”“怎么可能!”“老子还想着实在不行可以去晋阳投奔他,他怎么先来了?”报信小兵:看到了符纂的令牌,守城的士兵们登时一愣,他们自然知道要放符纂入城。但是现在慕容部的大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如果在此时打开城门,必定会引起慕容部的怀疑。若是趁乱攻进来,便是要坏大事。只得从城楼上顺下几根粗粗的麻绳,扔到符纂的面前。大将军,您只能自己往上爬了。符纂不明就里,他当然知道现在邺城的情况不是很好,但究竟不好到什么程度,却不能判断。这一路上,他从晋阳赶过来,看到丁零人,羌人,慕容部的人,散落到各处,有的实力稍强的,便合为一众,攻占城池。实力稍差的,便劫掠村镇以自足。刚刚平静了二十年的北境,又再次陷入了纷乱战争的泥潭。这让符纂也不免心惊,惆怅。但是,在他的设想中,邺城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毕竟,符丕与他不同,他早早的就镇守在邺城,兵强马壮,一般人应该是不敢招惹他的。这才让从长安一路奔袭到晋阳却战败的符纂动了投奔的念头。然而,看这形势,邺城的形势也不怎么样。不过,究竟是严峻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将士们如此小心,甚至连城门都不敢开,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放人入城,此刻的符纂是想不明白的。符纂才刚刚从城门楼上跑下来,就看到了符丕的身影,在他的身边,还有老将张蚝。直到此刻,符纂的心才有些安定下来。符丕这个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不过,有老将张蚝在,这座城池就该保得住!他符纂也安全了。“魏昌公,你怎么来了?”“就这么几个人?”符纂一行人,不过三十几个,符丕失望的很,他还以为,符纂来投奔他,至少也要带个几千兵马呢!符纂懊恼道:“能有这几个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大将军,晋阳被丁零翟斌攻占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了!”“晋阳也丢了?”符丕也慌了。这原本还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呢!符纂连连叹气:“是啊!”“我完全没想到,原本听说,姚羌的那一队人马全都在长安城周边驻守,是一定要拿下长安的,还以为,晋阳可以躲过一劫,稍稍缓和一阵。”“谁知,姚羌虽然没有向东扩展,反而是丁零人一路打了过来。”“你不会是连丁零人都打不过吧!”符丕很震惊。要知道,这在以往,符纂好歹也算是氐秦大军中的一员骁将,实力不俗。怎会落到来投奔的下场?对这个问题,符纂显然是不想多说,只是连连叹气,吹嘘了几句翟斌小人做派,骗了他云云。不论如何,如今事已至此,符丕也只能收留他了。好在,符纂入城并没有引起不远处的慕容部的警觉,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符纂来了,也可以帮他抵挡一阵慕容部。他的手下,终于又有可以派出去的大将了,不再只有张蚝一人。“魏昌公,你可知,邺城的形势也是急如星火?”符纂早就想到了,默不作声,符丕遂又说道:“你看那边的小山包。”两人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本来还算是高耸的小山包,从邺城的方向看过去,不过是一块小小的起伏而已。“那里,就是倒松山。”沿着符丕手指的方向,符丕终于找准了目标。“不过是个小山包,有什么奇怪?”符丕叹了口气:“从长安城出来打算北奔的慕容部,慕容德、慕容泓,现在就在那个山包上驻扎。”“他们说了,想要借邺城的路,返回龙城。”“什么?”符纂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慕容部也在?”声音也变了。“我这不是,才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吗?”符丕点头:是极,是极!视线向北望去,邺城以北,正是大燕龙兴之地,龙城。如今,大燕最强将军,以一当百的慕容垂正镇守于此。荒芜,破败,渺无人烟,或许就是此时形容龙城最好的词语。这座象征着大燕龙兴的城池,在大燕的事业越做越大,深入内陆,最后定都邺城之后,便渐渐被荒废了。“我看,还是邺城好,阿叔,我们还是应该向南边走,那边条件好些。”慕容冲打了个激灵,心道,这个破地方,真是冷!寒风刺骨!这才几月份,天气就成了这样,好想回长安。慕容垂根本就不打算搭理他,自从襄阳一战,那晋朝的官员王谧把这慕容冲小子还给他,慕容垂对他就一直冷冷的。只是作为长辈,留他一条命而已。慕容垂对此人,甚至比王谧他们更加痛恨。一个废物!只会给慕容家族脸上抹黑。慕容冲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慕容垂对他的冷澹,或者说,他对这样的冷澹已经习以为常。皮痒肉不痒。只见他缩了缩脖子,又道:“我觉得慕容泓他们对邺城也有意,不如我们两边连兵,把邺城夺下来算了。”“这样漳河以北就可以连成一片了!”都是我们大燕的地盘!形势一片大好!“你先别急。”慕容垂一开口,慕容冲就乐了。有戏!“邺城,我们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还要等啊!慕容冲失望至极。这样看来,他还要在龙城这个苦寒之地苦苦支撑。他吸熘了一下鼻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邺城。慕容垂也很想回去,那里是大燕曾经的国都,战略要津,只要能把邺城夺回来。大燕的局势就可以稳住了。前两日已经收到了慕容德送来的书信,告知他们已经到达了邺城城外,只等着慕容垂一声号令,就可以一同行动。而现在,慕容德等人正在假借过路为名,强行驻扎在邺城外。观符丕的动向,似乎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慕容垂当然也想用兵,但他并不相信慕容泓等人。这帮人,刚刚从长安城里流窜出来,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马,力量多强,他在龙城是一概不知。按照慕容垂对慕容泓的了解,说不定,他们两边都已经开打了,他还会和慕容垂这边粉饰太平。为的就是把慕容垂骗到邺城,为他解围。慕容垂老成多谋,才不会上他的当。为此,慕容垂专门派出了得力的探子,前往邺城附近探查情况。他绝对不相信别人的说辞,只有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才可以作为凭据,这是他从军多年厮杀无数所获取的经验。十分宝贵。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腾腾腾跑上城楼的声音,而那脚步声,如此熟悉,慕容垂立刻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快说说,邺城情况如何?”穿着软甲的士兵调整好呼吸,从容说道:“慕容德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是在邺城郊外扎下了营帐。”“末将在城外停留了一天,听到了两方人马互相喊话,慕容德确实是说想要借道邺城,返回龙城。”“而符丕没有相信。”慕容垂冷笑道:“算他符丕还有点头脑。”他要是开了城门,或是允许慕容泓到城外借道,慕容垂这边还难办了。邺城,当然该是他慕容垂的。什么慕容泓,慕容德,都要靠边站啦!“去告诉慕容冲,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前往邺城!”该是他大燕第一名将慕容垂出手的时候了!十日后。漳水河畔,经历了十天十夜急行军的北府大军,终于来到了这个他们多年都没有踏足过的地方。这个神秘的城池,不只是北府的战士们没有见过,就连带兵的刘裕也完全没有领略过北地的风光。这也完全正常,他才只有十八岁,也是个年轻人,投奔北府之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在京口有几分名声,能混个温饱而已。而现在,漳水涛涛就在眼前,刘裕感慨万千,**在他胸中激**。他真想马上就冲到漳水对岸,拿下邺城!只可惜,他带的兵马还太少。不足以撼动邺城守军。慕容部的人又在干什么?看漳水还是清清灵灵的,并无多少污浊,刘裕便能猜到,邺城那边应该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漳水附近是古来多征战之地,而邺城又因为扼住了漳水要津,便成为了许多豪强争夺的重点。邺城城楼不远处,便是漳水。若是城内城外发生大规模的战役,只是那些受伤死去将士们的鲜血都足以将漳水染红。甚至河水中会出现零星战士们的尸体。然而,刘裕观察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刘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渡河?”此刻,这是杨白花最关心的问题。这一路上,他们不是没有遇到困难,阻拦,但大多都被杨白花成功破解,主要是,目前的漳水以南地区,大部分还处于氐秦的控制范围。虽然这种控制也不是特别牢固了,但总体来说还算是稳得住。一路走来,从徐州再到兖州,杨白花可没有闲着。现在氐秦的形势可以说是相当危急,各个城镇虽然还可以自保,但也只限于是自保。城内外许多小型的纷争也偶有发生,杨白花想要从沿途的城镇中抽调出一些人马,或者干脆调动几队兵马到邺城来救援,都没能抽调多少。零零散散的,也只是凑到了一千人而已。这点人,够塞牙缝的吗?别说是那慕容部的数万精兵了,就连眼前的北府兵都应付不得。杨白花很着急,巴不得早点把刘裕骗到漳水对岸,给邺城内的符丕解围。可惜,他就是不上当。只见刘裕一个翻身跳下马背,利落道:“杨将军,不急。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日渡水。”“大家日夜兼程的行军,人困马乏,你看你带的这些人,也都疲惫不堪,以这样的状态,就是今天勉强赶到了邺城下,也一样是打不赢。”杨白花无言以对。刘裕说的也是实情。看看身后的士兵们,虽然队列还算整齐,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满面倦容。是该让战士们好好的歇一歇。杨白花只得先答应下来,得知今夜原地休息的士兵们如临大赦,迅速解散,有的安营扎寨,有的烧火做饭。这一路上,他们身心俱疲,忍耐能力已经到达了极点,若是再不让他们休息,强行把他们拉到邺城下挑战,也只能是无功而返,甚至有可能瞬间溃退,兵败如山倒。这个人,不好对付啊!刘裕自去主持北府兵众将士的安顿问题,只见他穿梭在营帐和士兵们之间,十分忙碌。几乎是事必躬亲,特别的细心。这与行军路上言出必行,一脸严肃的他完全不同。杨白花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