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度,有你的北府兵和我荆州兵联手,跟不要说还有野王他们的豫州兵,还怕收不回襄阳城?”“再说,我们又不是一点粮食都没有。”桓冲轻飘飘无所谓的语气,让谢玄彻底出离愤怒。“桓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粮草充足是基本,就算我们能够十几天就夺回襄阳,至少也要准备一个月的口粮。”“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桓冲当即反驳道:“这老夫当然明白,只是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幼度,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这样粮食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没想到,老头子居然还是个乐观主义者。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能继续大言不惭吹嘘,王谧眼前,桓温的形象和桓冲渐渐重合。粮食问题,从来都是一个关乎战局的巨大问题,可是桓家人对这个问题的处理,一向秉持着乐观的传统。想当年,意气风发想要夺得不世之功借以控制东晋朝廷的桓温,兴兵北上,当时他的计划是从京口顺流而上,先过泗水,沟通泗水和济水之间面积广大的一片沼泽地,便利大船行进。最后,再经过石门水口,出其不意的夺取洛阳、长安。可以说,桓温的计划是很宏伟的,他走的路线也是从南向北攻通常要选取的一条路线。为了能够在朝廷上扬眉吐气,此次北伐,桓温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提前派遣将军戴奎负责开挖拓宽石门水口。在大军还未启程之前,工程就已经开始进行,桓温雄心勃勃,意欲直捣黄龙。桓温给戴奎制定了计划,要求他在三个月内凿通石门水口。但是,桓温的北伐,可以说是成也石门,败也石门,大军尚未出征之前,关于桓温的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朝廷上就有诸多非议。很多大臣也委婉的表示过,老桓呐,你这个计划,很危险呐,变数太多了。路程太过遥远,要穿过那么多条渠水,还有很多水道已经是干涸多年都没有使用过的。这样的水道,河床底部有多少淤泥,谁也说不清,你就带着这么一点粮食去北伐,到时候是一定要吃大亏的!如果石门水口不能顺利凿通,如果敌军顽抗,时间拖得久了,粮草缺乏,军中就要出大问题。可以说,对于龟缩在江南多年的大晋朝廷来说,谨慎稳妥一直都是他们维持势力的不二法则。不过,主张北伐也是大晋朝廷的一块活招牌,作为南渡衣冠,如果明确告诉手下的朝臣,我们就不需要北伐了,在南方生活挺好的,那么这个朝廷就会迅速失去活力,人人都躺平,尸位素餐。于是,为了调动境内所有的力量,早就没有了进取之心的老司马家,也还是不能放弃北伐之路。拥兵自重的桓温就是他们仰仗的主要力量,而桓温,他的目的也很明确。打仗就是要冒险,如果不冒险,那干脆就把军队原地解散好了,还省钱,省粮食了。桓温将朝臣们的有效建议一口否决,带着不多的粮食,踏上了漫漫北伐之路。也是老天不帮忙,很快,桓温就不得不面对大臣们提出的难题。石门水口的疏通工程,明显慢于预期,桓温的大军都已经快到了,水口才只疏通了一半,根本无法让大船通过。怎么办!面对意想不到的困难,桓温只能绕道攻打洛阳,这样一绕就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最后他虽然确实打下了洛阳,却无法长久占领,只能铩羽而归。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人间惨剧?都是因为粮食不够吃!石门水口没有按时完工,拖延了一阵,不得不绕路,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到再攻打洛阳,时间已经远超预期。桓温一开始的计划是,兵不血刃的攻城拔寨,顺便抢夺粮食,这样就可以补足粮食的耗损。然而,桓温想的很美好,等到实际行动了,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并没有夺下那么多的城池,也没有抢到足够大军消耗的粮食。最后,只能在无奈中黯然退场。此次北伐失利之后,没过多久,桓温就在羞愤交加之中死去,他不是不知道北伐失利,完全是因为他决策失误。但是,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临死还参了戴奎一本,将黑锅扣在他的头上。指称都是因为戴奎没有按时疏通石门水口才造成延误了军机,老子的失败全都是因为这个蠢材。虽然桓温将责任推到了戴奎的身上,但是戴奎却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处罚,并不是司马家明辨是非,而是因为桓温重病缠身,马上就要完蛋了。司马家对桓温的专横早就已经深恶痛绝,以前他身体好,手握大权,朝廷招惹不起。现在他快要死了,司马家当然要踩在将死之人的身上,抖一抖威风了!饶是如此深刻的教训摆在眼前,桓冲却还是没有吸取经验。谢玄和桓冲越吵越凶,王谧在一旁吃瓜看戏忙得很,原本这次冲突就是两位主将的,他这位编外文职人员,实在是找不到角度掺和。事已至此,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粮食是没有了,原因八成也能猜出来。以大晋这个时候的生产力水平,也不可能瞬间变出几十罐储备粮来。但是,情势已经逼到了这里,襄阳是不可能不去攻打的,即便在这里按兵不动,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到粮食。更可怕的是,氐秦方面,已经兵分几路,做好了入侵的准备。动起来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要是停在缘江戍不动,只能把粮食越吃越少。桓冲的回答,显然不能让谢玄满意,他出离愤怒,喝道:“买德郎(桓冲小名),你来告诉我,这里的粮食都到哪里去了?”桓冲瘪瘪嘴,颇为为难。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干什么还要他说这么清楚,丢不丢人!“还能去哪里?”他一拍肚皮,特别骄傲:“都进了肚子了呗!”“从我分兵石虔他们去竟陵援救开始,我就已经在缘江戍驻守了,你们算算,这一来一回,总也有十天了吧。”“我荆州兵这么大一支队伍,在缘江戍难道能不吃不喝?”“分兵的时候,我还让石虔他们分走我一半的粮草,他迟迟不归,我这边粮食不够吃,只能吃戍所里的了。”“这不能怪我!”“我也不能让我的士兵饿肚子!”两眼又是一黑,果然是被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