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她要来的,皎皎已经给她倒好了茶。“我不渴!”宋嘉然坐下,“你直接说。”皎皎无奈,“嫂嫂,你先别急嘛。”“我能不急吗?”她可急了,“那方夫人说得不明不白的就要让媒人来提亲,我和你哥哥敢把你嫁过去吗?”“皎皎,你和嫂嫂说实话,那方夫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给我交代清楚了,再敢像之前那样瞒着,我定让你哥哥好好收拾你!”她故意恐吓,她也不是全是为了八卦,更重要的是,怕皎皎被那方夫人哄骗了。“好,嫂嫂,我全都说。”皎皎组织了一下语言,“嫂嫂,你还记得,云州城吴知府那姨娘的事吗?”“嗯,怎么突然提起她了?”皎皎抿了一下唇,“那姨娘在进吴府前,曾是……方逾父亲的妾室,而且,还和方爷有一个儿子。”宋嘉然瞪大了眼睛。“就是方逾如今的弟弟,方申。方爷战死时,那姨娘刚有身孕,生下方申后,就从国公府逃走了,后来又遇上了吴知府,做了他的姨娘,又生下了吴二姑娘。”皎皎回忆起了陈氏的话。“谁又能想到,在外战功赫赫的方爷,心中并无妻儿,只有小妾,那时,我们母子俩在府中犹如隐形人一般,连一个妾室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后来,他身亡了,那妾室却怀了他的孩子。我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吃药将孩子流掉,二是生下孩子,我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从此不许与孩子相见。她选了第种。”皎皎继续道,“方申出生后,方夫人向外说的是他生母难产而亡。此后,方申便是由夫人亲自抚养的。”宋嘉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方在都城名声并不好,从小就有纨绔之名,不会是这方夫人故意的吧?”“我不知道。”皎皎摇头。事实上,当时方夫人自己也承认了。“外人都说我心狠,将好好一个孩子养成了纨绔性子,不学无术。可凭什么嫡母就一定得好好对待庶子的呢?他的生母曾那般对我,却妄想我能好好教养他?何其可笑!”可皎皎却觉得不对,她记得在云州城时,方逾曾说过,他庶弟生性顽劣,还是这几年在方母的严加教导下才乖觉了不少。也是因此,看到那姨娘企图用银钱诱惑方申,他才将事情改头换面捅到了吴夫人那,以至于那个姨娘被赶出了吴府的。究竟是方母在自秽还是方逾对母亲的滤镜太重?皎皎想不明白。宋嘉然听她说完也给不出结论,“你想知道真相,那就得看方申的态度,若真是方夫人故意养出歹苗,方申长这么大了,肯定也能明白,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亲近。”反之,就是外人谣言。但话说回来,单论这件事情本身,宋嘉然并不觉得方夫人的做法错了。方夫人的话没有说明白,但也可以想象,方爷宠妾灭妻那些年里,方夫人和方逾定是遭受了不少委屈的,这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得替小养儿子?能养大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好好养?虽然在这个世界,小妾也是合法的。但宋嘉然只要代入一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哪有女人甘心与别人共享丈夫的。“除了这事呢?没说别的?她为何说,若是你与方逾成亲,就让你们搬出安国公府?可是安国公府有什么不妥?”这才是最重要的。“是因为,现今的安国公。”说到这个,皎皎有些难以启齿。她也没想到,陈氏竟然告诉了她这么私密的事。“安国公?方逾的大伯父?难不成,是他为难方逾他们这一房了?不应该啊,如今方逾高中状元,他只有捧着方逾的份儿,怎么会为难他呢?还是说,正是因为方逾高中状元,安国公生了忌惮之心,担心皇上以后让方家房承爵?”“方夫人说,安国公……行事不端……”这话让她来说,实在难以出口。“行事不端与房何干?”宋嘉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表情逐渐不可置信,嘴也渐渐长大。安国公行事不端,还与房相干,能干出什么不端的事?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他试图染指弟媳!“他,他不是……”宋嘉然没当着皎皎的面说出口,那安国公不是那玩意受了伤吗?还妄图染指弟媳?她瞬间明白了陈氏的意思,怪不得,怪不得她说“安国公府没什么好去的”,怪不得都城一直传言安国公府房被大房打压,怪不得她这些年这般逼迫儿子考状元,怪不得她要让皎皎与方逾成亲后搬出国公府。原来如此!什么叫“只有门前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这话她终于明白了,她以为原来的郑家就够勾心斗角了,原来其他高门大户里恶心事更多!天知道这些年方夫人受了多少委屈!她越心疼方夫人,反而越不想皎皎嫁给方逾了。“皎皎,方夫人能和你说这些,的确是很重你没错,但是这安国公府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嫂嫂问你,你对那方逾,可是真心喜欢?”她大概能猜出方夫人的心思。方逾如今高中状元,以后定是皇上左膀右臂,他们房以后再也不必在安国公手下讨生活。可问题是,方逾方申可是安国公府为数不多的男丁,尤其是安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到现在还没下来,安国公膝下只有一个不成才的庶子,到时候这国公爵位是给庶子还是会给已是状元的方逾,还真说不定。就是为了爵位的沿袭,安国公能轻易放人?而且,方二爷方爷当年可是攻打源州时战死的,皇上乐不乐意帮方逾还未可知呢!若方夫人的想法不能成,到时候苦的就是皎皎了。皎皎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嫂嫂,你让我想想。”当天晚上,等郑立晏回来了,宋嘉然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什么?方逾想娶皎皎?”他褂子也来不及脱下了,别着手走到了宋嘉然面前。“不是,他和我认识这么久,可从没和我说起过!”自己把他当兄弟,他却想娶自己妹妹?“不行,我得找他去。”宋嘉然拦住他,“你现在找他去有什么用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国公府的水太深,皎皎若是嫁进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可我看她,也是真喜欢方逾。”郑立晏却摸了摸鼻子,“其实,只论这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怎么说?”他将褂子脱了,“你想啊,皎皎要是定亲,咱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宋嘉然毫不犹豫,“男方啊!”郑立晏挺胸,“对啊,那这男方是谁?方逾!我就问你,不谈安国公府,方逾这个人,行不行?”那自然是行的!虽然年纪比皎皎大了些,但前途无量不说,人品也没什么大问题,长相也不俗,还心悦皎皎。“在说他那母亲,人家既然今天能来这一趟,主动和皎皎说出这些事,可见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而且还放出话,以后不需要两人伺候,不论以后是不是真不用伺候,人家现在敢当着你的面这样承诺,那就说明现在的确是这么想的。那和其他男方的母亲比,这也算不错的婆婆了吧?”“安国公再如何,他是方逾的大伯,又不是他亲爹。手再长也伸不到房去。”见宋嘉然还是担忧,他给下了个定心丸,“据我所知,皇上此前先让方逾跟着程大哥剿匪,后来又派他去了神龙司历练,神龙司你知道吧,统领是皇上的心腹沈禄安。可见,皇上并不在乎他父亲当初奉命攻打源州的事,以后定会重用方逾。”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茶,“以后是安国公压迫房,还是方逾拿捏安国公,还真不好说。”他正要喝茶,杯子却被宋嘉然抢了过去。将茶里的水一饮而尽,宋嘉然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方夫人说了,日后便派媒人来提亲,你这做哥哥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他还是想去找方逾怎么办?新科进士游街是每次科举考试后的盛世。九味楼靠窗的包厢里,宋嘉然和皎皎带着琛哥儿激动地看着窗外。“琛哥儿,等会就能看见你爹爹啦!”宋嘉然举着琛哥儿的小胳膊。见对面坐着的皎皎在发呆,她问道:“想什么呢?”“啊,没什么。”皎皎回过神,又往刚才看的地方看了一眼,刚刚站在那的人,有点像二哥……“状元来了!状元来了!”楼下猛然爆出一阵欢呼。街边的各处酒楼上下都往外伸着脑袋,道路两旁更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为了维持秩序,都城巡逻卫几乎全派了出来,形成人肉栏杆挡住百姓。远远地,就见前二十名的新科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地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状元方逾。他一身红衣,身上还带着礼部授予的大花,鲜衣怒马之姿,引得不少姑娘们大声调笑,香囊、手帕全砸了过去。宋嘉然可乐地看着,“皇上这前甲分的还是挺有道理的,状元有才,榜眼有年纪,探花有样貌!”那在方逾右侧的探花,是叫河景行吧?模样真挺俊俏的。“夫人,快看公子!”水芹指着外面道。宋嘉然跟着看过去,郑立晏也骑着一匹马,在第五排。他的模样不是这些人里头最好看的,但身姿却是最挺拔的,坐在那马上,不像是新科进士,倒像是刚刚从战场回来一身功勋的将军。许是这样的身材太有安全感,也有不少香囊往他身上丢,看得宋嘉然直发笑。就见郑立晏突然直起了身子,臀部悬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径直朝着她们这个窗口丢了过来。他力道把握得精准,香囊刚好越过窗口就往下落,宋嘉然一下就接住了。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大声捧喝着。“哦!!”被这样起哄,宋嘉然笑得脸都红了,郑立晏还不满足,见她接住香囊看了过去,还挺直背朝她敬了个礼。大家看不懂他这个举动的意思,但欢呼尖叫声却更大了。就在这样的欢呼声里,皎皎笑着看着哥哥嫂嫂的甜蜜互动,看向了最前面的方逾,恰好,他也在看她。她嘴角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嫂嫂,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他。”她也想,有哥哥嫂嫂这样美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