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郑家,一行人往城郊而去。宋嘉然说的庄子,其实是她的陪嫁庄子之一,庄子不大,但房屋俱全,周边有良田数十亩,养了些鸡鸭蔬菜等。庄子里的佣人都是做惯了的,宋嘉然又另外找了两个中年妈妈,等老太太和郑蓉郑英过去了,也有人照顾。肯定是恢复不了以前前簇后拥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宋嘉然也没打算继续捧着她们过日子。只是让她们不用为吃喝担心,老太太的药钱宋嘉然这边也提供了,四季的寻常衣服也按时送过去,其他的就没有了,若是想有额外花销,就自己想办法吧。那么大个庄子,郑蓉郑英年纪也不小了,想挣钱总有法子的。将人送到了庄子上,郑立晏两人也没有多说,只把庄子里的人都叫了过来,让三人认了人,就准备回城了。郑蓉追到了庄子外,“三叔三婶!”她红着眼眶,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给两人磕了三个头,“蓉儿和妹妹祝愿三叔三婶百岁无忧,遇事顺遂!”宋嘉然将她扶起来,往她手心里放了一把东西,“记得带英儿去看大夫,女孩子身上有那么多疤,不好看的。”郑蓉摊开手,是一把糖。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她终于哭了出来。皎皎的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的嫁衣也从花云涧送了过来。来送嫁衣的是钟漓。早在两个月前,她便从云州城赶了过来,为的就是和皎皎一起,完成这件嫁衣。两个绣艺高超的人共同合作出来的结果果然不同凡响。嫁衣展开的那一刻,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太美了!”梧桐没忍住惊呼出声。李大家的拍掌,“老奴也算是见多了新娘子出嫁,却从未见过这般精致好看的嫁衣,等姑娘出嫁那日,定会惊艳来往宾客!”宋嘉然推着脸色潮红的皎皎,“快去试试,看合不合适,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嗯。”皎皎让水莲抱着嫁衣去了内室。宋嘉然笑着邀钟漓坐下,“你特地来都城,一是为了皎皎的嫁衣,二是说有话与我说,你要说什么?”钟漓犹豫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您曾说过,关于我父亲的案子,若是有转机,只要您能相帮,一定会帮着翻案,这话,还算数吗?”“自然算数。”宋嘉然再次保证,“只是,我夫君如今虽是知县,可还没有达到能够说帮人翻案就帮人翻案的品级。而且,我夫君任的是池定县,你父亲,应该不是在云州为官吧?”她以为钟漓是看着郑立晏当了官,便想借他的手。钟漓摇摇头,“我知道,我也不是想让郑公子帮忙。”她看向宋嘉然,目光灼灼,“夫人,我想随着皎皎,以皎皎侍女的身份,跟着她去泉州。”宋嘉然心神顿时一凝,眉头轻蹙,“你父亲是泉州官员?还是在陵广城管辖内?”方逾,任的便是陵广城的知府。她想起了郑立晏曾和她讨论,方逾之所以会被外放泉州而不是留在都城进翰林院熬资历,应是皇上特意为之。方逾从去年便被皇上派遣,先后跟着程巨鼎、沈禄安这两位天子近臣做事,又高中状元,是最具代表性的天子门生。而泉州,两年前出的贪腐一案震惊朝野,这一案牵连甚广,数十位官员落马,朝野震荡。这一案,可以说是抽在新帝脸上一记重重的耳光。虽然当时新帝手段凌厉,短短时间内就将抓了一大批人,肃清了朝野,但还是给泉州财政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听闻,直到今天,圣上还是怀疑贪腐案背后还有主手没有揪出来,而方逾,就是圣上派出去的探手之一。所以,钟漓曾经说的,她父亲无故被以贪腐之名抄家问斩,莫不成就是卷到了这个案子里?钟漓的父亲,到底是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还是道貌岸然欺骗妻女的伪君子?钟漓想跟着皎皎去泉州,是想借助方逾之手,查询真相吗?“他是陵广城宁南县的知县。宁南县隶属陵广,方大人做了陵广城的知府,查询当年的案件再轻松不过。”钟漓抿着唇,“夫人,您放心,我不会自作主张给方大人添麻烦,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还我父亲清白。”她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会轻举妄动。其实,她与宋嘉然签署的只是长工合同,若是她偷偷走,宋嘉然也拦不住,但她既然这样明白的说出来了,一是为了让宋嘉然给方逾那边透个底,再则就是,她也不想瞒着宋嘉然。“你不用给皎皎当侍女,你又没有干过伺候人的活。”宋嘉然明白,钟漓此法,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情况,但这个法子并不好,方逾和皎皎新婚,她一个年轻姑娘在一旁算什么?钟漓姿色也不错,即便她本人没有任何想法,但这样就是不妥。宋嘉然不会允许这样“别有心思”的人贴身跟着皎皎,即使钟漓只是为了给她父亲翻案。“正好,如今都城这边的分店也开起来了,上个月雾娘还问我,下个分店开在哪,你既然想去陵广城,那就把分店开在陵广城吧,你也好暗地里帮忙看着。陵广靠海,常有向外的贸易,说不定,花云涧的货物还能遇到其他地方呢。”“这样你要是有事,约皎皎相谈也不难。还能方便你暗中打探。”钟漓并未多想,“这样也行。”“这就对了。”宋嘉然笑道,“便是去了那,遇事也莫要急切,冷静思考后再做决定。你弟妹这边,我也会让人照顾着的。”钟漓闻言,感动地拜谢她。眼见皎皎出来,两人止住了话头。看着盛妆霞衣的皎皎出来,宋嘉然竟真的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她不免欣慰地点头,口中喃喃,“好看,好看。”真是便宜了方逾那臭小子了。皎皎在她面前自是小女儿姿态,见她如此语气里就带有一丝撒娇意味,“嫂嫂~”“乖皎皎,到时再戴上钗环,定是大夏最美的新娘子!”她将皎皎推到铜镜前,让她看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姑娘一身红色嫁衣,脸颊红润,双眼含春,明明发上只有几个样式简单的发簪,仍衬得她桃花满面、貌若牡丹。若是戴上一应钗环,再添脂粉口脂,当真便是倾国倾城色了。皎皎有一丝晃神,他若是见到,也会觉得好看吗?婚前三天,皎皎的嫁妆抬出了郑府,送到了安国公府。说不上十里红妆,但排成长龙的箱笼也让看热闹的百姓谈论了许久。宋嘉然把皎皎唤到她房里。见她进来了,就让水芹把琛哥儿抱住去,皎皎只来得及摸一下小侄儿的脸蛋。“嫂嫂,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宋嘉然拿起桌上几本册子递给她,“嫁妆已经送去了安国公府,里头有些什么你也得知道啊!”那些她都看过啊,皎皎奇怪,拿起册子翻看,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同,里头明显多出了一些东西。“嫂嫂?”她一思量便知多出来的那些定是哥哥嫂嫂私下补给她的。“你先别急着拒绝。”宋嘉然按住她,“其中有一些,是母亲特意留给你的,自然该让你带走。”母亲?皎皎想到了何氏。她从未享受过母爱,自她出生起,她便没了母亲,她的生日,也是何氏的忌日,是以她从来都不过生日。哥哥知道她的心事,也从未给她庆祝生日,只是每年,到寺庙里,给何氏放一盏往生灯,给她放一盏长生灯。“母亲”一词,在皎皎心里,更多的只是一种身份符号罢了。她从不知,母亲特意留了东西给她。这样的情绪不想在嫂嫂面前表露,她抑住心中所想,指着册子其中一栏道:“那这座宅子呢?这宅子是哥哥嫂嫂买的,是咱们在都城的家,为何也要过到我的名下?这太贵重了。”其实,她是不缺钱的,因为有着花云涧的一成股,她每月都能收到一份利润银子,多得她只能全换成银票才方便放。她早就向嫂嫂提出不必再给她分红了,有了钟漓后,她在花云涧的作用越来越小,这比分红她拿着实在不安心。却被宋嘉然拒绝了。此时也是一样。“我和你哥哥原本打算,给你相看一个家中不算富裕的新晋贡生,这宅子就可以给你们单独住了。可谁知,你却和方逾定了亲事。方逾要去泉州上任,你肯定得跟着的,我和你哥哥又要回云州,这宅子就得闲置下来了。”是呀,所有就更不必要将这宅子过户她名下了,皎皎心道。“可你们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们回来之时,方逾定已升官,到时安国公再奈何不得他,你们从安国公府搬出来,一时半会哪找得到好地方,不如先住这。而且,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资产才行。”无论皎皎日后与方逾之间的感情怎么样,有这宅子在,皎皎都有后路。“那你和哥哥呢,等你们回了都城住哪啊。”皎皎还是嘟囔。宋嘉然笑道:“傻姑娘,我们不知道再买啊!琛哥儿也越来越大了,等我们回都城的时候,只怕他也要有小表弟小表妹了,二进的宅子,可住不下咱们一家人!下次再买,就买个大点的!”听到“小表弟小表妹”,皎皎就红了耳朵。可接下来宋嘉然拿出来的东西,就更让她脸红了。她声音都小了,“嫂嫂!”宋嘉然将手中之物交给她,这是她特意让李大家的寻来的避火图,这婚前教育吧,她本想亲自和皎皎说的,只是饶是她,也觉得这事讲起来有些尴尬,好在避火图上说的还是很清楚的,就让皎皎自己看吧。这种事,还得自己琢磨才有兴趣。“你拿回去好好看吧。”宋嘉然塞到她怀里。皎皎红了大脸,再待不住了,嫁妆册子都忘了拿就往自己屋子里跑。只留下宋嘉然止不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