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琴——”“翠琴——”徐茵刚骑到徐家门口,大爷……哦不,她亲爷爷就从三轮车里跳了下来,扬声高喊着健步如飞朝院里走。“爹?你不是说去村口转转,拉几票生意的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是有啥事吗?”徐卫国的媳妇,徐茵这具身体的亲妈冯翠琴撩着围裙擦着手,小跑着从屋里出来。“没事没事……咳,有事有事!哎呀——反正不是坏事!”徐爷爷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猛地想起亲孙女还在外头,连忙退回院门口,朝徐茵招招手:“快进来呀孩子!我不骗你!我真是你爷爷,这是你妈,你爸他……”“爹你在说啥?这……莫非是茵茵?是我亲生囡囡茵茵?我记得悦悦大哥喊过你的名字。”冯翠琴说着说着,忽然泪流满面,“哎呀茵茵回来了!她愿意回家了……”徐茵被她抱了个满怀,鼻头跟着有些发酸。反倒是徐爷爷消化了一路,这会儿冷静下来,黑瘦的脸堆满褶子,笑得别提多开心:“回来是好事儿啊!哭啥!”“爷爷说得对。咱们一家团聚是好事儿,妈你别哭了。”徐茵安抚冯翠琴,“对了,我爸呢?听定安哥说,他病了,甚么病?去医院看了吗?”“你爸他……”冯翠琴提到丈夫的病,忍不住眼眶又红了,“他查出了肝癌,好在是早期,医生说积极治疗,治好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这不,你堂嫂的妹妹在医院当护士,托她帮忙联系了床位,前几天住进去了。我回家收拾点东西也要过去,没想到你回来了,你爸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徐定安找上门,说徐悦和徐茵抱错了,徐悦才是他亲妹妹时,徐卫国才查出肝癌不久,一家人正为此焦头烂额。冯翠琴托侄媳妇的妹妹打听过,说是开刀的话,手术费保守估计要五万,还不包括后续的化疗、调养等开销。家里去年承包竹林投入了一笔钱,还没看到回报,经济上本就拮据,这么一来,就更加艰难了。因此前几天徐悦被接回亲生父母家时,冯翠琴抹着哭红的眼睛,硬着心肠没多加挽留;亲生女儿据说选择留在养父母家不肯回来,她难受归难受,也无暇猜想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她只想好好撑起这个家,把眼前的困境渡过去。没想到亲囡囡回来了。冯翠琴紧紧握着徐茵的手,一眼不错地打量她,生怕这只是一场梦,眨个眼,亲生女儿又消失了。“你……你怎么来的?”她局促地攥着围裙的裙摆,“我不知道你要回来,都没去接你……”“妈,我这么大个人了,找到自己家还不容易?”“容易吗?你不差点在村口迷路?”徐爷爷耿直地接了一句。徐茵:“……”说到这个,她忍不住问他老人家:“爷爷,您是专门候在村道口拉人赚钱的呀?”她还以为就是一骑着三轮车路过的憨厚老大爷咧。“那可不!镇上到咱们村五里半呢,总能碰到像你这样摸不清路或是提着重物不方便赶路的。你爸如今躺在医院里等手术,前前后后要花不少钱。我这把年纪,别的干不了,骑趟车拉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能挣几块是几块嘛。”徐茵听到后面鼻尖发酸:“爷爷,下回这种活我来,我力气大。”“你力气倒确实大!”徐爷爷乐呵呵地竖大拇指夸她,又对儿媳妇说,“你是不知道,刚才是茵茵骑车载我回来的,还拉了一车的行李呢。噢哟——”他忽然想起行李还在车上:“快快快!翠琴你赶紧去提进来,别被人顺走了……”等行李提进门,三轮车也被安置在院墙角落的车棚里,冯翠琴一拍额:“哎呀!忘了锅里还炖着菜。”徐茵跟进去:“妈,我帮你吧。”“不用不用,你回房歇着去。就悦悦原先住的那房间,我都收拾干净了,但不知道你回来,床褥被子还没晒……”“我有带。”徐茵指指编织袋,“我还给家人带了些东西。”冯翠琴关了灶火、正快速翻炒差点烧干了的豆角炖土豆,闻言,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你人回来就好,带什么东西啊!浪费钱!”徐茵给家人买的礼物,其他人的照旧;唯独给徐父的,她取出来时偷偷换成了系统仓库里的一瓶酒——一瓶能治疗癌症的药酒。这是她在拖油瓶世界酿成的,只是所需药材无一不是天材地宝,酿制成本过高,推广不是那么容易。然而冯翠琴看到酒,却苦涩地笑了一下:“你爸要是没生病,看到囡囡孝敬的酒,不知该多高兴,可惜现在……”“妈,这是药酒,提高身体免疫力的。等爸手术完回家,每天喝上一小盅,对调养身体有帮助。”听是药酒,冯翠琴没再拒绝,替当家的收下了,摆在他以前经常放酒瓶的五斗柜上。再看女儿给自己买的金首饰:“干啥买这个?”“本来想给您买套衣裳、买双鞋的,可我不是不知道尺码嘛,买回来万一不合适,再去退换多麻烦,就给您买了副镯子。”主要是想着万一家里急需用钱,金镯子还能救个急,衣服鞋子能顶什么用?“妈你喜欢吗?”冯翠琴用力点着头,声音都哽咽了:“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她这辈子,还没戴过金首饰呢。当年嫁给徐卫国时,两家都穷,尤其她娘家,因为她弟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没钱给她攒嫁妆。是以,徐家发过来的彩礼被娘家如数拿去给弟弟还赌债了,一分钱都没给她留。她除了手上一个小包袱,包袱里两件换洗衣衫,啥也没有,光人嫁进了徐家。得亏家公家婆和当家的都不嫌弃她,相反,当家的还跟她说,等将来富裕了,给她置办一套行头。这几年,日子好过了点,当家的见村里其他人家都在包山头种香榧树、果树什么的,担心承包到屋后那片竹林来,就咬咬牙,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钱全数投了进去,想着以后多劈点竹篾编点竹制品拿去城里卖。只是没想到竹林包到手没多久,他查出了肝癌……冯翠琴捂住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妈没哭,妈就是高兴……”这辈子头一次戴金饰,竟然是失散二十三年的亲囡囡给她置办的。徐茵拥住她,安抚地顺顺她的背:“妈,咱家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嗯!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