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入了东厂的府院,便能听到阵阵惨呼哀嚎之声。想必是遭受酷刑之人发出的动静。杨重被带至一别院。只见院中杂七杂八的堆放着不少物件,大都是夹棍镣铐之类刑具,地上还残存着积水和血污。带他入内的总旗向一官员拜道:“禀田都督,人已被属下带到。”被称为田都督的那人没有抬头,还兀自低头喝着茶。此时,又从旁院来了一人,向此人禀道:“报左都督,人犯夏之令拒不招供,可否继续上刑?”“不用。不招就不招吧。直接烧锅水,将他烹了。”田都督淡然的说完这句话,方才抬起头来,眯眼望向杨重。“你就是杨重?那个原籍徽州的扬州富商?”尽管他眯着眼,杨重还是能从他目光中察觉出狡黠和阴狠。杨重感到有点失望。他本以为和自己见面的会是魏忠贤,却不料是个姓田的左都督。他对京师的官场已做过了解,知道此人必是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正是鄙人。不知田都督找在下来所为何事?”田尔耕也感觉有点意外。一般情况下,除了几个顽固的硬骨头,哪怕是一品大员到了此处,莫不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更不用说日常见官如见虎的商人了。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泰然自若,没有丝毫畏惧之心。他转念一想,别人是在海外和蛮荒之地闯荡两年的行商,还击杀过鞑虏,非京城内那些贩夫走卒所能比。不惧怕这种场面也理所当然。“哦。杨公子你勿要担忧。找你来就是核实一些事情。”“都督请说。”“本官听说,你的商队到过朝鲜以东的鲸海西岸。在那里击杀过鞑虏若干。可有此事?”“有。到过几处,包括奴儿干。商队在那里还建了屯寨,以防建虏偷袭。我们甚至还抓获了一些俘虏。”“你们如何敌的过建虏?还能占的了他们地盘?”“建虏在那里统治薄弱,最近的屯兵点宁古塔最初仅有数百兵马,却要管控方圆上千里的地域。另外,我们海外跑商的,多少都会配置火枪火炮,所以方才侥幸得胜。”田尔耕连续提问,杨重一一做答。旁边有一锦衣卫小吏,运笔如飞的做着记录。此时隔壁院落中,却突然传来杀猪般的哀嚎声,十数息后方才没了声音。田尔耕眨眨眼皮道:“杨公子,我要提醒你一句。你这些话中若有谎言,下场和他们可没什么两样。”“田都督请放心。在下句句属实。在下也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好。那你说说你为何要跑到这苦寒的蛮荒之地去?那里有何生意可做?”“回左都督,去那里是为了毛皮和人参。这两样物品在我大明销量巨大,却被后金建虏垄断了市场。在下就是想寻条商路,绕开建虏,将这些货物运到我大明。”“那赚到钱了吗?”“不瞒都督,不仅没赚到钱,还略有亏损。因为开支巨大,航海,为防建虏雇请的武师,镖师都要花费大量钱银。商队中的那些人,也要给高价酬劳,别人才愿在苦寒之地干。关键是,那建虏将那些地方的人口大肆掳掠过。没有人口自然是没得钱赚。”田尔耕猛的将桌子一拍道:“胡说!没赚到钱,你如何还有钱开了两家新商号?”杨重暗想,连这都被你们调查清楚了。但他依旧毫无惧色的答道:“都督有所不知。正是因为那化外之地赚不到什么钱,在下方要将精力转移回中原。只是因为在外已投入很多,一时心有不甘。若来年再无转机,在下自会将人财物撤回中原。”此时,内间传来两声咳嗽。田尔耕又端起茶碗,低头喝了口茶,抬头说道:“今日,便到这里吧。以后少不得还要请杨公子前来。送客!”待杨重走后,从内间转出一人,面皮蜡黄少须。田尔耕连忙起身,和院内众人一起毕恭毕敬对这人叩礼道:“属下见过厂公。”魏忠贤也不言语,直接从那小吏中拿过笔录,仔细看了起来。过了片刻,方言语道:“你等看此人是否有所虚言?”田尔耕答道:“细微不实之处自然是有,却不一定是有意为之。大要之处,与我等近日调查都能对的上。建虏的宁古塔军确实遭受过一伙不明汉人的攻击。东江镇确实向他们输送过辽民,用于组建商队。他们也确实在朝鲜专为此事租下两个荒岛。这些都是有确切的情报来源佐证的。只是属下认为他故意隐瞒了毛皮和人参生意的收入。他怎么可能没赚到钱!”魏忠贤哈哈大笑起来:“这恰恰是他让咱家放心之处。说明他确实是个商人。他这么说,无非商人本性,怕咱家讹他的钱罢了。咱家能稀罕他那两把碎银吗?”众人随即对魏忠贤齐声赞道:“厂公英明。”魏忠贤又收起笑容道:“东林那批人倒台已成定局,咱们也得做点事情给皇上看看。一来反衬反衬东林这些无能之辈,二来证明我们也能辅佐帝王治天下,且比他们做的好的多!”杨重回到府中后,又被晾了十来天。他已不心急,耐心的等待着。不过,他并没有日日与二凤相守厮混,而是几乎每天都会亲自过问,处理风驰物流和电掣信局的相关事务。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特别是电掣信局进展神速,已经招募到起始所需的足够人员,开始撒点布网。终于,东厂再次派人前来,将杨重带走。这次却没去东厂所在的东华门,而是朝西边京城达官巨富的聚居区行去。在一间装饰典雅的屋阁内,杨重见到了魏忠贤。“你可知我是何人?”杨重拱手鞠身道:“想必是东厂厂督魏公公。”“有眼力劲。”魏忠贤赞了一声,话峰一转,又厉声道:“你费尽心机的引发朝廷注意,是为了何目的?若是不能给咱家一个合理的理由,咱家会将你当后金谍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