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听完阿齐的讲述,撇撇嘴道:“你运气真好!”阿齐愕然:“我都这样了,还什么运气真好?”杨重叹气道:“若是运气一般,你现在应该让人贩子给卖掉了。”杨重顿住话语,他本想继续询问阿齐的来历,但还是忍住了。而后,他的目光又向大门处投去。那里,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走进大堂,径直向柜台走来。其中一人也不避讳,高声嚷嚷道:“掌柜,今年的账到期了,该还钱了。一共四十两银子的本钱,月两成的息,利滚利是三百五十六两六钱的利息。”掌柜一言不发,取出了三百多两银子交到那壮汉手中。后者掂了掂,往怀里一揣道:“行,你们爽快,没让我们这办事的为难。那就告辞了,明年再来。”待他们走后,杨重好奇的问道:“掌柜,你们这店看上去,也不是缺这四十两银子的样子啊!为何要承担如此高的利息,借这么点银子,而且还不了断,嫌自己利息付的不够多?”掌柜苦着脸摇头叹息道:“客官是从外面来的,有所不知。这银子是非借不可的,否则小店开不下去。这钱庄的东家,其实是…是彭知府的大公子。”杨重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哪是借贷和高息的事情,就是以借贷的形式勒索商家。看来这彭知府的故事不少呢。难怪真定府的市面如此萧条。……井陉太行东麓巡检司。巡检陆询端坐在茶案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与他面对面而坐的,是电掣信局主管真定府区域的一名中级掌柜,姓张。张掌柜开口道:“陆巡检,能否高抬贵手。放我们的运输队过去,给寨子里的兄弟送鸽子和补给?再不送,我号在真定一带的业务就要断了。”陆询眼皮都没抬,回道:“不说了吗,允了我们的条件,便放你们进山。否则这一带的太行山,将永久是真定的剿贼禁区。任何人,任何物资进出,一经发现,物资会被查扣罚没不说,人员还会问罪下狱。”“我们?可包括井陉的县尊,真定的知府,乃至更高的巡抚?”“这点,本官勿需讲明。反正你们上下走动这么久了,应该知道仅凭本官一个人,可为难不住你们。上面一个手令便能让我解除禁令。为何没有?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张掌柜叹气道:“本号承蒙各位大人照顾,平日孝敬分润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诸位开的价码也太大了些。五万两白银。实话告诉陆巡检,我们全号一年也没这个利润。”陆询呵呵冷笑两声道:“那你们在真定,可以不做这个行当。”张掌柜点头道:“明白了。鄙人这就回去上报,告辞。”陆询看着张掌柜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暗道,这彭越是不是太贪心了,坚持要别人每年给五万两,别最后真的什么都没落到。……真定府醉九州酒楼,一间最大的包间。桌上并没有菜肴。杨重等人围桌而坐,只是进行着会议。真定府并非什么大府重镇。九州商行却还是开了这家“醉九州”,就是因为此处有中原五大电报收发站之一。一名公开身份为九州商行掌柜的谍员说道:“经过我们各种试探,调查和推导。最后确定,勒索我们的主使就是真定府知府彭越。”杨重问道:“确定没有更高的主使了?比如巡抚,乃至朝中大员。”“回东主。我们确定就是彭越,没有更高的了。尽管彭越在上面还有很大的靠山,但是这个事,最高主使者就是他。他的靠山现在对此事都不一定知情。”杨重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怎么的,也会到巡抚,没想到只是个知府。如此,我们答应的五千两都多了。天下有多少知府?我们要给多少个五千两?”“启禀东主,这彭越相当贪婪,可以说无钱不贪。就连我们这个醉九州,他每年都要讹去近千两银子。”“这些我都已有所耳闻。他的相关,我甚至亲眼见过一二。按常理,这种人做官是做不长久的,真定本地官吏都不可能忍的了他。”在场人中,对大明官场有所阅历的,都懂杨重这段话意思。在大明官场上,大多数人,贪归贪,拿归拿。但都会与各方维持在一个利益平衡点上。这样才会持久。如彭越这样的,吃干抹净,竭泽而渔,什么钱都要往自己口袋里揣。那他侵犯的肯定不止是平民百姓利益,还会损害到那些低级官员,吏员的利益。后者定会想办法让他滚出真定。又一人开口道:“东主所言不差。具属下了解,真定很多官吏已对此人忿忿不平。实际上,他在真定,只有陆询这名亲信。他现在还能坐这位置上,只是因为他在京城中有田尔耕这个靠山撑腰,又来真定不久,本地官吏还没找到扳倒他的机会。那还需要一定时间。”杨重放下观看良久一叠资料,而后淡然的说道:“我刚看了他的履历。此人天启元年的举人。中举时,已五十二岁高龄。此前只是个破落户。中举后也迟迟未能入仕。只到去年,才通过他远房亲戚田尔耕的关系,补了一个知县的缺。今年升任真定知府。他这狗屎运完全仰赖阉党的势起。来真定后,他全家便是无恶不作,无钱不贪。喜欢说的口头禅便是汝可闻灭门的府尹呼?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会有人将他弄下去的。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那就由我们来做这个恶人吧。”“东主意思可是在朝中找些关系将他弄下去?”“不。那太麻烦太花时间了,而且后患无穷。对付他这种人,还没必要这样做。我们直接点。他不是总称自己为灭门的府尹吗?那我们就让他灭门吧。还有,那个陆询也不要放过。”杨重说这段话时,虽然语气极为平静,但众人都感受到了森然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