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这叫什么捷报!?”皇太极将那张纸重重的拍在桌案上,还连拍了几下,脸色已是涨的通红。现场的文馆生员面面相觑着,为首的范文程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便逐一向皇太极告退,离开了屋室。但是范文程却没走,垂手低头恭立于案下。皇太极明白其意,将那张战报递给范文程道:“老范,你看看,这就是莽古尔泰给本汗的所谓捷报。这不摆明了糊弄本汗吗?若按明国的律法来,这可是欺君大罪。”范文程毕恭毕敬的接过那战报,仔细阅读了一遍。尽管莽古尔泰的文吏竭力进行文字粉饰,可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他这仗败了,而且败的还很窝囊。什么深入尼堪敌军腹地,犁庭扫穴,捣毁城池六座。连永明城都没见到,算什么深入敌军腹地?所谓捣毁城池六座,无非就是摧毁对方六座屯塞,说不定还是对方自己放弃的。说犁庭扫穴,却没说到底击杀了多少敌军。最后,就这么撤了回来。这一切都说明莽古尔泰遭遇到极大的损失。否则以他的脾性,根本不可能撤军。范文程看完后,眨嘛了下眼道:“汗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有话只管说来。”“奴才认为,三贝勒虽然有出战不力之实,但汗王此时却不宜处罚他。反而应该顺水推舟嘉奖他。”皇太极听了他这话,倒是没什么惊讶,反而淡然的问道:“为何要如此行事?”实际上他已猜到范文程想的什么,却偏要他自己亲口说出来。范文程吱唔两声后,硬着头皮说道:“如今,我大金决定国事是由八和硕贝勒共议。权柄不在汗王一人之手中。汗王刚登大位,需要平衡左右,才能不让他人有机可乘。三贝勒在众贝勒之中,是威望最低最不可能威胁到汗王汗位的人。若处罚了他,不仅让他有可能忌恨汗王,使汗王凭空多出个敌人,而且汗王会少了一个制衡他人的筹码。所谓纵横之术,皆为联弱制强,而不是反其道行之。”范文程以包衣的身份说这番话是大忌。若换做是在努尔哈赤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说这话的。即便当下,在皇太极面前说完这番话后,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在打鼓。好在皇太极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本汗知道了”,而后稍稍顿了下,又问道:“可是海寇杨重这股尼堪,我们就不管不问了吗?他们每年可是从大金口袋中掏走数以百万计的银两。况且从此战看出,他的军备相当强悍,此人不除,终是我后金的肘腋之患啊!”范文程答道:“虽然三贝勒这张战报虚与委蛇。但奴才从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杨贼的武备全仰赖于火器,其火器犀利甚至远超明国的关宁军。无论此战还是近一年前的宁远之战,我军皆败于火器短板上。我八旗不是火器比他们弱,而是几乎等同于没有。奴才认为,无论汗王日后要入主中原,还是消灭杨贼这股势力,非要有火炮不可。”皇太极皱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本汗早在几年前就明白了。可是我们到哪去找火炮?想想办法,也许能从晋商那勉强弄些火铳来。可那些重达千斤的火炮如何越过众多敌对势力地盘,万里迢迢送到我们这来?要知道,那蒙古诸部,即使没与我为敌的,也会遵照明国的要求,对我们进行物资封锁。除此,还有使用火器的人员,火药供应这些都是问题。装备火器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范文程似乎对此早有应对,立刻答道:“奴才认为,这些障碍待在来年朝鲜之战后,都能迎刃而解。汗王请想,朝鲜也有火器营,他们也有造火铳火炮和火药的工匠。虽然那火器品质不佳,但毕竟是有。除此,驯服朝鲜后。我八旗大军接下来还能解决皮岛这肘腋之患。东江军中有大量善用火器的人以及火器工匠。我军定能俘获不少。奴才甚至听闻,那皮岛上有南方来的洋夷…哦,南方来的洋人炮师,为东江军训练炮兵和造炮工匠。也不知这消息真假,若真的那就太好不过。那红衣大炮本就是西洋人最初所造。掳了这些西洋炮师,我大金便再无火器之忧。”皇太极听完范文程的话,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这些话说的也在理。只是驯服朝鲜,再拿下皮岛不知要多长时间。搞不好又要耗费两三年时光,这时间怕是那尼堪海寇实力又壮大不少。”范文程捋了捋胡须道:“汗王。我大金虽然暂时不能用武力铲除杨贼。但却还是可以用其它方式抑制他。比如,汗王迫降朝鲜后,可以让朝鲜对他施加压力。奴才还听说,此人有个明国朝廷的官身头衔,什么奴儿干都指挥使。他甚至在明国境内还有生意和亲属。所以我大金还可以想办法,在明国内部用间来打压他。”皇太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终说道:“无论如何,用手段对付他是排在朝鲜战事之后的事了,日后再做定夺。”三天后,莽古尔泰返回了沈阳。皇太极果然采纳了范文程的建议,没有当面斥责他,反而给予了嘉奖。这让代善,阿敏,以及另外几个小贝勒大为不解。莽古尔泰明明是损兵折将,消耗粮草马匹无数,却毫无战果的撤了回来。这不算战败,何以为败?不剥夺他旗下牛录分给其它旗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得到嘉奖?即使皇太极力保莽古尔泰,还是平息不了这几个大小贝勒的不满。最后皇太极只得使出杀手锏,喝道:“你们中若谁认为莽古尔泰不算赢了此战,可率本旗兵马,将那尼堪海寇在勒富岛上的老巢彻底荡平!做到了,本汗便会立刻惩罚莽古尔泰出战不利之责。做不到,你们就自动让出旗主之位!”他此言一出,众人当场鸦雀无声。当下,杨重军的名声在八旗中已传开,而且传的越来越邪乎。包括这几个贝勒在内,大多人对杨重军有了种心理上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