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郡府衙。一名穿着朝鲜官服的人在几名衙役的陪伴下,出现在大门前。他一见杨重,便拱手躬身说道:“平山郡郡守朴自兴参见杨重将军。在下已接到王令,现全郡一千八百民壮,三百三十二名差役,五百六十名郡兵,皆听从将军调遣。”译官随即将此番话翻译给杨重。“免礼。想必郡守已知平壤已沦陷。我此番前来,便是要在这平山截击鞑军。”杨重说话间打量着此人。他不过二十五六,剑眉星目,完全没有江华岛殿堂之上那种老气横秋之风。想必是个刚入仕不久的士人。而且看他如此年轻就为一方郡守,想来不是有家族门阀背景,便是在前几年仁祖反正中抓住了机遇。朴自兴答道:“就在将军船队刚抵达平山前半个时辰,有一批平壤黄州的难民抵达了我郡。不过,在下严令保密,暂时没有让此消息扩散开来。”杨重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鞑虏已进入黄州了。你做的很对。不过,现在是时候让老弱妇孺撤到江的东南岸去了。另外,还将所有民壮,兵丁,差役集中到平山兵营的校场上,本将要鼓舞士气,并布置城防。”校场上,黑压压聚集着三批人。一批是杨重带来的防卫军,都站在杨重两侧。张磊的骑兵,带着大量马匹,也从陆路赶到了平山。同样列于杨重身后。另外两批,一批是江华岛水师的战兵,另外一批自然是平山郡的民壮,守军,差役。前者的阵列还算整齐,排成大致个一百列,二十余排的方阵。后者则完全是乱糟糟一团,而且吵闹喧哗不止,被军官一顿鞭子乱舞,方才算是安静下来。而后,朴自兴扯着嗓子说了一大通斯密达。杨重听不懂,猜测他应该是向这些兵丁们晓以大义之类话语。但那些兵士,尤其民壮并未表现出什么激昂的情绪,反而是面带惊恐之色的面面相觑起来。想必朴自兴已向他们通报了鞑虏已破平壤黄州,马上要打到平山的消息。说完话的朴自兴向杨重拱手拜了一礼,意思是让杨重讲话。杨重走到点将台正中,说道:“诸位。我是明国将军杨重,特来帮助朝鲜抵抗鞑虏。你们的亲人就在江对面,若平山再守不住。你们的父老会被鞑虏所屠戮,你们的妻女会被鞑虏所奸污,你们的孩子会被鞑虏掠为奴隶。就像鞑虏们在义州,郭山,定州,安州等地所作所为一样。幻想继续南逃就能躲过去是可笑的,能逃哪去?平山守不住,汉城,釜山也别想守住,那时你们的亲人要逃只能逃入大海了。但大家只要能守住平山,鞑虏就无法安然过江,你们的亲人便会安全,所有南方的朝鲜人也会平安。时间稍长,鞑虏便能不战自退。我保证大家只要和我军同心协力,定能瓦解鞑虏的继续进犯!本将还有句丑话说在前面。无论任何人,怯敌逃阵者,杀无赦!”当译官高声说完这段话,杨重便没有下文了。这让朴自兴有点惊讶,就这么寥寥几句?不一会,几个大汉气喘吁吁的抬了几个大箱子上来。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一名随杨重前来的朝鲜官员喊道:“这是王上的特别恩赏,每人一两白银。王上还有敕令,此战胜后,每人还有二两恩赏。若有阵亡者,家属得三十两烧埋银!”这些白银和承诺都是杨重从李倧那争取来的。杨重很清楚,和这些兵丁武夫说些大道理没什么用。对他们晓以利害关系,重金赏赐,方才是短时间内提高士气的最有效手段。果然,随着一个个小银锭发放下去,无论民壮还是兵丁,脸上都有了些精气神。接着杨重便召集各级将官,一一布置各自任务…杨重等人巡视到平山东门,看到城墙后,一群壮丁正卖力的挖着壕沟。那壕沟距离城墙二十余仗远,深度只有三尺,但算上堆积在沟沿一旁土坯的高度,可以将壕沟内的人遮挡到胸部位置。这是杨重的主意。因为仅凭平山城的“城墙”,根本不可能挡住鞑虏,必须另起一道防线工事。朝鲜一半城镇没有城墙,两成的城镇只有类似院墙那样的墙体,只有三成的城池,有类似中原那样带甬道的高大城墙。至于护城河之类防御设施,仅有寥寥几个城池拥有。这也是建虏在没火炮没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能在朝鲜势如破竹的原因之一。平山这样的城市既不是边陲重镇,也不是平壤,江都,汉城这样的统治中心,自然也没有真正的城墙。它的城墙只是一道不到一仗高的石头院墙。墙头还开着垛口,那垛口的高度只到人胸口高,以方便墙内弓手,铳手对外射击。这种墙,八旗骑兵骑着马,双手撑着墙头就能跳过来。好在平山的地形是平缓的丘陵地形,平山城墙都是建在缓坡上,骑兵冲上来的速度不会很高。不过,这种墙对守方却也有个有利之处,便是攻方要围困,需要耗费大量兵力。而不是只需少量兵力封堵住几个城门就行。因为守方可从意一处破墙而出。杨重等人巡视到西门时,大量的辎重在城门处进进出出。进入的都是满载货物的牛车,骡车,出去的都是空车。当下全郡几县的物资,武器装备都集中运入平山城,实在运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不过让朝鲜官员奇怪的是,杨重还下令调集煤炭资源,部分运往城中,部分调往秘密地点进行堆积。取暖也用不着那么多煤吧?朝鲜最不缺的资源就是煤,尤其平安道这一带,露天煤矿就有很多,还都是高质无烟煤。除了这些辎重车,杨重带来的那三十多条板屋船也没闲着,继续往返江华岛与平山之间,拉来更多的火器弹药,军粮。杨重的舰队除了那六条盖轮船,还有十几条充当货船的二号福船,上面载着足够弹药和物资。看着一切都按自己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杨重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他身旁的朴自兴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