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横穿大塞沙漠的时候不同,伊诺这一次要“偏向游人多处行”——按照卡尔亚说法,想要找到元素巨龙的踪迹,那就要从巨龙的传说开始讲起。“哪怕只是亚龙传说的以讹传讹,也总归不是空穴来风。”然而,相较于找到元素巨龙,在伊诺看来,驯服元素巨龙组建一支元素巨龙骑兵团才是更难的事情。要知道,哪怕是伊诺这种没有读过太多历史书的人,都听说过不少关于德玛西亚初代先民在奥伦陛下的带领下,斩杀恶龙、开辟根据地的故事。为甚么德玛西亚组建了龙禽骑士团,而不是巨龙骑士团?是不喜欢么?那是驯化不了巨龙啊!元素巨龙个顶个的脾气暴躁,被人“入侵”了领地之后都不会善罢甘休,更别说被驯化、被驯养成为坐骑了。“元素巨龙是可以被驯化的,而且在魔法生物之中,驯化的难度也不大。”卡尔亚乐呵呵地解释道,“至少比辉羊容易,辉羊有时候愣愣的,需要按头喝水,但巨龙脑袋比较灵光,让它们知道了好歹,它们就会老实下来的。”卡尔亚的话让伊诺有些呆滞。辉羊就是在巨神峰上她见过的那种沐浴天界之光的生物,按照卡尔亚的说法,它们可以吸收天界光辉长膘,在被恕瑞玛帝国和本地羊种杂交之后,最终培育成了奈瑞玛桀特产的磐羊。但……那是羊!巨龙也能这样?“符文之地的龙裔生物并不少。”似乎猜到了伊诺的想法,卡尔亚继续解释道,“亚龙犬、地龙蜥、水龙蟒、海龙……这里面有的只是形象和龙有些类似,但有的的确含有巨龙的血脉,元素巨龙说到底也不过是元素亲和性极高的野兽而已,说起来和你见过的辉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恕瑞玛帝国就曾经驯化过巨龙。”“但是好像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伊诺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是完全被淹没在了历史的沙尘之中?”“是因为恕瑞玛帝国放弃了驯化巨龙。”卡尔亚苦笑了一声,“相较于当时恕瑞玛驯养的巨型多满巨兽、超级掘地沙虫,元素巨龙实在是太吃资源了。”“它们很能吃?”“很能吃,很挑食,最重要的是,对于环境的要求很高。”说起了这一点,卡尔亚语气也有些无奈,“元素巨龙不仅需要吃肉,而且还需要在元素浓度极强的地方生存,它们的成长不仅靠吃,还靠吸收自然环境之中的元素能量——元素巨龙分为很多亚种,主要就是因为自然条件不同、它们所吸收的元素之力不同。”“福斯拜罗物产贫瘠,那岂不是就算我们找到了元素巨龙并加以驯养,却依旧供应不起?”“福斯拜罗的物产贫瘠是针对人的,而不是针对元素巨龙的。”卡尔亚笑道,“福斯拜罗位于弗雷尔卓德和德玛西亚的交界处,气候正处于寒带向温带过渡的水平,而且西边不远就是广阔的海洋——元素巨龙的捕猎完全可以靠它们自己捕食。”“啊?!”伊诺更迷糊了“驯养元素巨龙,都不用管饭的么?”“对于元素巨龙来说,比管饭更重要的,是管元素。”卡尔亚继续道,“只要提供充沛的元素能量,就算福斯拜罗不管饭,也一样会有元素巨龙乐于来这里筑巢。”伊诺点了点头,终于有些恍然道:“就像是在恕瑞玛的北海岸,人总会在气候条件没有那么恶劣、水文条件适合航行的地方建造港口一样?”“对的,趋利避害本就是生物的本性,元素巨龙也不例外。”卡尔亚认同了伊诺的比喻,“所以,放心吧,只要我们找到元素巨龙的踪迹,多了不敢保证,但至少两三支龙骑兵小队福斯拜罗还是撑得起来的!”……………………从德玛西亚雄都到密银城,一路上伊诺几乎在每一个大型城镇都停留了一两天。每到一地,她就会打听当地最大的酒馆、寻找当地最有名的吟游诗人,然后听一曲关于“勇者斗恶龙”的歌谣。这些歌谣最开始听着还挺有意思,但听得次数多了,伊诺就有点脑壳痛了——这些吟游诗人的故事都大同小异,而且讲述的往往是过去很久很久的往事,听多了实在是让人感觉腻得慌。可惜,每次伊诺问“有没有新鲜的故事”时,吟游诗人大多只能表示德玛西亚政通人和,压根没有邪龙敢于来此作乱。这就比较尴尬了。好在从雄都到密银城,一路足够长,在哪听腻歪了奥伦陛下用锤子砸碎了恶龙脑袋、用恶龙头骨制造铠甲的故事之后,在里索斯,伊诺终于听见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故事。当忍着恶心,听完了一曲古老的歌谣、例行询问有没有新花样的时候,吟游诗人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这位姑娘,我刚刚演奏的是最经典的曲目。”这个吟游诗人一面轻轻地抚弄着琴弦,一面比了一个通用的手势,“而我个人最近正在谱一曲全新的曲目,正是和恶龙有关,但这首曲子还没有人听过……”不等他说完,伊诺干脆地将三枚金币印在了桌面上。吟游诗人明显眼前一亮,仿佛变戏法一般将三枚金币直接扫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啊,这位慷慨的小姐。”他仿佛是身在光照会唱诗大礼堂的演奏家一般,拿捏起了身段,“请您坐好,我这里有一首最新的《双龙会》,请您欣赏!”伊诺轻轻点头。下一刻,吟游诗人波动了短竖琴的琴弦,开始了一首全新曲目的吟唱。“老把门的乡巴佬,嘴巴从来没把门”“哪怕是在老把门,人们都知卡利芬”“吹牛大王卡利芬,没人把他话当真”“他干瘪的嘴巴里,门口土丘高千仞”“出门遇见小孩子,就说是约德尔人”“每当他来喝酒时,酒客纷纷笑着问”“卡利芬啊卡利芬,你又见到什么人”“可有巨人高百丈,大荒昨夜陨星辰”“还是山中有巨犬,体生鳞甲如龙身”“卡利芬他兀不认,非说自己所见真”“大荒星陨有其事,不信抬头看潘森”“诺克萨斯亚龙犬,磨牙吮血如雷奔”“这次所言并非虚,他在山中见龙痕”“酒客狂笑杯落地,皆言老人又犯浑”“西边就是绿齿峰,德邦军团常驻军”“屠龙技法谁最强,必是当年大奥伦”“光盾王室奥伦裔,哪有巨龙寻死困”“老人拿出三枚钱,要与酒客赌伪真”“若是真有巨龙在,酒客也姓卡利芬”“酒客不信老人言,要见龙鳞才肯认”“换得一身铁铠甲,老人身向大山奔”“老把门的乡巴佬,嘴上从来没把门”“赌约一传十传百,人人都笑卡利芬”“谁料老人身归时,手中确有三片鳞”“左背伤口五爪印,右胸一条贯齿痕”“绿齿峰上真有龙,还是双龙各不忿”“双龙有善也有恶,老人金币换龙鳞”“酒客见鳞心中喜,假做服输任干亲”“暗中窃得龙鳞后,去向巫师贩龙鳞”“巫师未至龙先至,恶龙寻鳞到把门”“老把门,老把门,从此之后没了门”“老把门,老把门,再也不见卡利芬”“……”“……”这个吟游诗人倒是没有撒谎,他的这首曲子的确处于未完成的状态,旋律几乎都是重复的,听起来有些rap的感觉——但在内容上,其中的故事倒讲得很清楚。在距离德玛西亚不远、绿齿峰东边的地方,一个叫老把门的地方,有一个吹牛大王叫卡利芬,他说自己见到了龙,然后和人打赌父子局。然后,老头子老当益壮,真就找到了巨龙,还是一善一恶两条,卡利芬用三枚金币向善龙换了三片龙鳞——结果和他打赌的人索性认了父子局,之后偷走了他的龙鳞,想要卖给巫师。结果巫师没等来,恶龙追随着善龙的鳞片来了,几乎彻底毁了老把门,从那之后,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喜欢吹牛的卡利芬。在这首歌曲之中,似乎是为了凸显卡利芬喜欢吹牛,吟游诗人说他吹嘘自己见过大荒星陨,这让伊诺的表情多少有些微妙——如果这是真的,那恐怕卡利芬并没有吹牛,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的确是大荒星陨了。而且,亚龙犬在诺克萨斯也确有其物、约德尔人有时候也的确会伪装成小孩子……所以,在伊诺的角度上,这个故事更像是一个黑色幽默,明明卡利芬实话实说,但在愚昧的乡野村夫之间,他却落了个吹牛的名头。当然,对于伊诺而言,更重要的是故事之中关于巨龙的消息——考虑到大荒星陨是这个故事的前置信息,有可能卡利芬见到巨龙的时间距离现在也没过多久!思及此处,伊诺再次慷慨地排出了三枚金币。“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你是在哪里听见的?”“就在老把门!”吟游诗人再次飞速收起了金币,“我是一个喜欢四处旅行的人,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曾经去过老把门,然后意外发现那里招了灾。”“龙灾?”“没错,老把门现在是真的没有门了。”吟游诗人笑道,“因为这件事有点传奇色彩,所以我就向当地人打听了一番,想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增加一份素材。”“所以就有了这首歌?”伊诺笑呵呵地问道,“很有趣的歌,比奥伦陛下斗恶龙的曲目新鲜多了。”“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经典的曲目。”吟游诗人有些无奈道,“我之前也试着演奏过,但大家都说故事太假了——说真的,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想,是不是我就是那个卡利芬,明明龙灾的痕迹是我在老把门亲眼所见,明明这个故事是我向着当事人采风所得,偏偏这些从未离开过家百哩的家伙站出来说我的故事假……”虽然知道对方的诉苦之中有几分讨赏的意思,但在确认了老把门的确发生过龙灾,而且有两条龙之后,伊诺还是再给了他两枚金币,这才离开了酒馆。“卡尔亚老师,你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大概率吧。”卡尔亚思忖片刻道,“之前我要你问过他的几个问题,如果没有见过龙火吐息的痕迹,是答不上来的。”“所以,至少老把门遭遇龙灾这件事是真的?”“没错。”卡尔亚肯定道,“至于龙的痕迹,这些就比较可能是道听途说了……不过,至少这也算是个方向。”“只能算是个方向吗?”伊诺有些意外,“我们不从这里直接去绿齿峰、去老把门看看吗?”“去是要去的,但未必能遇见。”卡尔亚语气有些无奈道,“按照歌谣之中的信息,两条龙是因为战斗才来到绿齿峰的,现在说不定都打完了、各回各家了,所以我们不能奢望到了绿齿峰就能逮住巨龙。”“所以,我们要继续打听、收集信息?”伊诺恍然道,“一点一点锁定巨龙的踪迹?”“没错。”卡尔亚赞同道,“龙灾必然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我们越是靠近老把门,就越有关于巨龙的信息——要知道,打巨龙主意的,可不仅是我们!”“不仅是我们?”伊诺眨了眨眼睛,“你是说,诺克萨斯?”“虽然不喜欢诺克萨斯人,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水平的,亚龙犬的培育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卡尔亚肯定道,“如果诺克萨斯人得到了消息,估计也会有人愿意来看看——就算抓不住活得巨龙,龙的尸体也是好东西。”伊诺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乌泽里斯的地下拍卖行。“所以,出发吧!”卡尔亚并不知道伊诺腹诽起了自己在恕瑞玛带起的保健风潮,语气愉悦地开口道,“走吧,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那些元素小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