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在拉克丝确认了新港码头建设计划的同时,一封尹诺的信被送到了福斯拜罗。这封信是尹瓦送过来的——在尹诺离开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她会将自己的信笺寄到瓦祖安,然后由尹瓦凭拉克丝的信物来取,对于这种长距离的消息传递来说,选择一个中继站进行多段的传递,无疑是一个更好的办法,而尹瓦现在也很习惯于给尹诺送信。对尹瓦来说,四处飞行奔波虽然比较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远离卡尔亚那个家伙,它就充满了干劲。尹瓦的小心思卡尔亚并非一无所知,不过现在对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尹诺送回来的信,上面的消息才是目前福斯拜罗最希望的。拿到信、叫来娑娜之后,拉克丝终于珍重地拆开了火漆,解开了信上的魔法迷锁,抽出信纸之后,一字一句地阅读了起来。“亲爱的拉克丝、娑娜,以及卡尔亚老师。”“此时我正在瓦祖安的市政大楼给你们写信,艾克承诺会将信转交给尹瓦,算算时间,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抵达比尔吉沃特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一路翻山越岭、漂洋过海,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波折,但还是顺利地抵达了瓦祖安。”“和计划之中的路线不同,我们在乘船抵达石墙镇之后,短暂地耽误了一段时间,并经过商议之后,一致决定改道走泰利什尼,而促使我们做出这一决定的,正是接下来我需要仔细和你讲清楚的关键信息。”“经过所有人在石墙镇的探查和分析,我们一致判断,诺克萨斯的内战已经出现了局势的巨大变化,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贝西利科的诺克萨斯人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让我们做出如此判断的主要原因,是石墙镇的戒严以及码头出现了大量去往贝西利科的船只——在诺克萨斯内战爆发的时候,石墙镇向来处于骑墙状态,当地的领主很有皮尔特沃夫商人的气质,和诺克萨斯式军阀并不相同,根据码头的工人说,那时候石墙镇的船只去龙门的、去血崖的、去贝西利科的、去芬多的都有。”“然而,现在石墙镇码头针对大宗商品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并执行了相当严格的戒严,在这里,贿赂是完全行不通的,任何进入石墙镇的人,都需要进行详细的登记。”“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不足以说明战争局势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是,在我们滞留码头的时候,有大量从特里威尔、基尔戈福、格罗夫特的货船在码头补给,甚至造成了码头的拥堵,码头酒馆里一时间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水手,于是,我们找机会从灌醉的水手嘴里,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船只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是贝西利科。”…“石墙镇将大量物资发往贝西利科可能只是巧合,但如果诺克萨斯人在瓦罗兰海峡北岸的城市,全都开始向贝西利科运输大宗商品,这恐怕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贝西利科的那位诺克萨斯之手,也许在诺克萨斯的内战之中有了不少突破,否则这些精明的北岸城市,不可能顶着瓦祖安高额的过路费,去给贝西利科提供物资支援。”“由于身份敏感,最终我们选择了取道向南,从泰利什尼中转,终于抵达了瓦祖安。”“在瓦祖安,我也尝试过打探诺克萨斯内战的消息,为此,我还和特意邀请了维克托、杰斯,以及他们的妻子,斯凯和梅尔·塔利斯女士共进晚餐。”“期间,我试图从梅尔女士嘴里了解一些诺克萨斯的情报,但按照她的说法,米达尔达家族在这场风波之中选择了中立,她对诺克萨斯的局势也并不了解。”“不过,从港区的船只数据来看,诺克萨斯人内战的规模至少已经接近了当初艾欧尼亚战争的最紧张时期,而且大量瓦罗兰海峡北岸的城市都派出了大量的货船,这似乎也印证了我们的推测。”“如果诺克萨斯的内战出现变故、甚至其中一方获得完全的胜利,那恐怕我们就不得不担心这个好战的帝国开始寻找猎物了。”“此外,之前恕瑞玛的紧张局势已经完全缓解了,听说纳施拉美换了一个新的港务总督,他的名字好像布来克·斯沃德,他掀翻了之前纳施拉美港务总督的统治,然后主动结束了战争,自那之后,恕瑞玛好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冲突。”“在瓦祖安,我们详细地走访了所有的艾欧尼亚商品专卖店,到我写信的时间为止,艾欧尼亚贸易已经成为了瓦祖安相当重要的贸易类型,再加上诺克萨斯人再次开始大笔大笔地缴纳过路费,瓦祖安迎来了一个宝贵的繁荣期。”“我和艾克简单谈过关于毛皮和茶叶的贸易问题,他表示茶叶是很适合远距离运输的商品,但他并不知道艾欧尼亚人是否喜欢毛皮,并询问我福斯拜罗乃至于整个德玛西亚,还有什么物产可以参与到符文之地的国际贸易之中。”“在听说德玛西亚最丰富的产出是粮食时,艾克本来就很黑的脸更是和锅底一样。”“他说粮食是大宗商品里,最不好进行长距离贸易、利澜率最低的商品,并建议我提出一些高附加值的商品,于是我向他展示了香红苏。”“艾克似乎很讨厌香红苏的味道,但很可惜,爆爆很喜欢,于是,他只能皱着眉头表示‘或许它能够作为一种香料进入贸易体系之中’,说完就打开了窗子。”“祖安的炼金协会发展的很不错,不过因为有施法天赋的人太少了,他们对于禁魔石能量的利用研究再次陷入了瓶颈之中——虽然和皮尔特沃夫的合作让这方面的研究出现了不少突破,但距离卡尔亚老师的魔法工业化设想,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遥遥无期。”…“总而言之,目前行程过半,除了一点小小的波折之外,大部分的情况都在我的预料和掌控之中,这封信也主要是提醒大家,诺克萨斯人可能不会太老实。”“最后,希望接下来的旅程一帆风顺,希望福斯拜罗的发展欣欣向荣!”“爱你们的,尹诺。”放下信纸,拉克丝的表情变得极其凝重。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消息。不夸张地说,嘉文四世选择放手赌一把,除了有天使降临的原因之外,他也绝对考虑了诺克萨斯内战的因素——在没有外患的情况下,德玛西亚稍微折腾一番,问题应该也不大。但现在诺克萨斯内战的战局出现了变化,按照尹诺的消息,特里威尔都露出了狗腿子的一面,那恐怕局势已经相当明朗了。对于一般正常的国家来说,内战结束应该是很虚弱的时期,这时候应该休养生息。但是,诺克萨斯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相较于休养生息、内部发展,这个帝国恐怕更喜欢对外扩张、通过战争掠夺来给自己回血!在拉克丝的认知中,诺克萨斯内战结束的时候,就是他们发动下一场战争的时候——纵观历史,诺克萨斯从来就没有过和平!那么,诺克萨斯人选择的目标是谁呢?如果恕瑞玛的内战没有结束,那也许诺克萨斯人会将目光放在恕瑞玛。如果艾欧尼亚人内部依旧保持分裂,那也许诺克萨斯人会来一次艾欧尼亚战争2.0。但现在,恕瑞玛和艾欧尼亚都很消停,反而是之前还很强悍的德玛西亚,贵族和国王的矛盾逐渐不可调和,这种情况下,诺克萨斯选择对德玛西亚动手的可能性无疑会大幅度提高!选择德玛西亚作为对手,不是因为德玛西亚弱,而是因为德玛西亚相较于平时弱——此外,由于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均位于瓦罗兰大陆,如果真的能征服德玛西亚,那诺克萨斯帝国就会变成瓦罗兰帝国,与此相比,跨越海洋去征服一片沙漠上的土地,或许就没有那么诱人了……虽然拉克丝相信,哪怕是现在人心不齐的德玛西亚,也不是诺克萨斯人有资格觊觎的,但经历了密银城之战后,她非常清楚战争带来的破坏性,如果可能的话,她发自真心地希望战争远离德玛西亚。可惜作为福斯拜罗的领主,拉克丝对于这种国际局势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甚至她此时掌握的情报都相当模湖,或许一切都建立在错误的推论上的也说不定呢?“卡尔亚老师。”思索了很久,拉克丝最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就像是在弗雷尔卓德一样,收集诺克萨斯人的情报?”“不可能。”让拉克丝难过的是,卡尔亚非常直接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桉,“想要越过瓦罗兰公国去收集诺克萨斯的情报,这需要一个堪比战争石匠的专业情报组织,而福斯拜罗的情报网才刚刚开始建立,凭那么几号人,根本没办法收集有用的情报。”…拉克丝眨了眨眼睛,然后相当难过地低下了头——卡尔亚说得没错,位于德玛西亚西北角的福斯拜罗,可以去弗雷尔卓德收集情报,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越过数万哩的距离,去诺克萨斯人的心脏地区收集信息。“绿齿峰和哀伤之门的军团没有受到影响。”在拉克丝沮丧的时候,娑娜抚动了叆华的琴弦,“就算是诺克萨斯人真的有野心,他们也无法突破绿齿峰和哀伤之门的防线。”“对于这两处的防御,我还算有信心。”拉克丝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但说实话,在北境安排了情报网之后,我认为诺克萨斯人的战争石匠的确有其可取之处。”娑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拉克丝居然会对战争石匠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持肯定态度!“信息,情报,这是做出决定的前提。”拉克丝看着娑娜,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就像是想要教学生,就要考察学生哪里会、哪里不会;想要发展一座城市、一片区域,就要了解这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一个国家如果要进行外交,那就必须以了解其他国家为前提。”娑娜眨了眨眼睛,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德玛西亚一点都不了解诺克萨斯,也不打算了解诺克萨斯。”“就算了解,德玛西亚也不会主动干预吧?”娑娜眨了眨眼睛,再次抚动着琴弦,“就像是现在,哪怕国王陛下知道了诺克萨斯即将结束内战,他也只会维持绿齿峰和哀伤之门的防御。”“虽然看起都是防御,但在了解敌人的情况下防御,是主动采取防御姿态。”拉克丝终于将卡尔亚曾经和她提过一嘴的一些话融会贯通了,“而不管诺克萨斯人在干什么,只是维持防御,那就是消极防御。”娑娜非常意外地看着拉克丝,似乎很奇怪自己的好友什么时候对这方面有所研究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察觉到了娑娜的目光,拉克丝微微一笑,“见多了,有些事情就理解了。”“那我们?”“我们保持,在进行毛皮和茶叶贸易的同时,从瓦祖安收集二手消息。”拉克丝很快理清了头绪,“打铁还需自身硬,福斯拜罗发展好了,我们有底气,那无论是主动采取防御姿态,还是伺机而动,都有牌可以打!”娑娜点了点头,在微微松了口气之后离开了拉克丝的办公室,回去准备今天下午的课程了。而在她离开之后,之前还自信满满的拉克丝,表情却再次变得纠结了起来。“卡尔亚老师。”她摩挲着自己佩剑的剑柄,低声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理性选择吗?”“你做得很好。”卡尔亚轻声夸奖了拉克丝一句,“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好。”“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如此残忍的人。”拉克丝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和痛苦,“明明知道诺克萨斯人很有可能有所行动,但却不会给自己的祖国任何提醒,甚至还产生了坐收渔利的想法……我甚至不敢把这种想法透露给最好的朋友!”“那就记住这种煎熬的滋味。”卡尔亚用一种过来人的语调,轻声安慰道,“理想太过刚直,善良太过柔软,只有用客观的坚硬外壳将其包裹起来,我们才能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拉克丝抿了抿嘴,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