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下意识想退,却发现身体被定格了一瞬。境界压制!当初傅轩就是用这招压制住了楚少阳,但傅希言只受到差不多一秒钟的影响,就恢复了自由。不过他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武者打扮的人如狼似虎地蹿到他房间里翻箱倒柜,还有一个直接对着他的身体一通乱摸,“风铃”、银票、配方、符牌……都被搜了出来,丢在地上。因为,武者的腰间都系着青玉带,上面刻画着被金光普照的祥云——江湖上,只有两个门派的标识与云有关。一是二十年前被灭门的云海绣庄,另一个,就是当年与天地鉴共执武林牛耳的储仙宫。那个文士见傅希言眼睛流露出极致的紧张,流露出令人极不舒服的冷笑,解除了压制:“我看你还是主动……”“哎呀我的银票!”傅希言一恢复自由,就冲了几步,将被风吹走的银票和配方捞了回来,仔仔细细地数了数,发现还少一张,忙四下搜寻。文士:“……”在里面搜查的武者拿着一个药瓶出来。文士激动地接过来,脸色蓦然一变,拔掉瓶塞,覆在掌心上,用力地摇晃了好几下,看了眼唐恭,阴沉地问:“药呢?”唐恭也变了脸色,紧张地看向傅希言。傅希言察言观色,心下一沉。梁先生给自己的九阳丹定非俗物,不然不会惹来储仙宫这样的庞然大物,唐恭慷慨送药一定另有文章。心念电转,他佯作茫然:“什么药?”唐恭终于绷不住脸,怒道:“事到如今你还装傻。你进我柳木庄,勾结梁先生,不就是为了盗药吗?”傅希言见他泼脏水,心下一凛,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可能得罪储仙宫。而储仙宫作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派,随便派出几个高手,就能让永丰伯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这个罪名他绝对不能认。傅希言沉着地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尤其是符牌,还在手里颠了颠:“唐庄主诬陷前也该先打听打听,我是因何来裴介镇求医的。不知庄主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灵丹妙药,能减下我这身陈年老肉!”唐恭也不生气:“老夫江湖草莽,自不比镐京城中勋贵世家出来的公子行事精密。只是百密也有一疏。”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旁边的文士,“阁下既为伯府公子,为何隐藏身份潜入庄中?”文士手里的信纸正是楚少阳留下的那张,原本就写得含糊,既可以理解为“来柳木庄调查药的下落”,也可以理解为“来柳木庄盗取药丸”。傅希言扫了一眼,怀疑是楚少阳或张大山搞的鬼。若唐恭联合了他们俩,那自己腹背受敌,大大不利。但输人不输阵,他语带讥嘲:“你我初见,我便坦然告知,祖上薄有家财,靠关系进锦衣卫,可不就是家里有钱又有权?只是我庶出,行四,既继承不了家业,也无功名在身,不敢言明,以免贻笑大方。难不成在唐庄主眼里,像我这样的勋贵庶子,非得拿出狐假虎威的纨绔做派,才算赤诚相待吗?”唐恭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另辟蹊径:“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自己是为了减肥而来吗?”这话不好答。傅希言不知道楚少阳、张大山透露了多少信息,但大概率不会提及公主失踪,便大着胆子胡诌道:“减肥是一方面,调理身体是另一方面。”他提升了一个大境界,细查之下,服用药丸的事也许瞒不住,故而用“调理身体”这样含糊的词,为自己预留一条退路。这时,搜查的武者都两手空空地出来了,文士与唐恭对了个眼神,唐恭也有些慌乱。文士将纸条揉成齑粉,面色阴沉地问:“药到底在哪里?”傅希言说:“唐庄主的地盘,自然问主人家。”“梁夫人已经承认丈夫收受了一笔巨款。”唐恭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沓银票,不用看票面,傅希言也知道是自己送出去的那一沓。唐恭挪开脚,露出刚刚踩在脚下的那张银票——傅希言终于知道自己少的那张银票去了哪里。两边的银票一对比,自然知道出自同一家钱庄。唐恭盯着傅希言:“你和梁先生认识不过两日,为何送上千两银票?据我所知,梁先生给你开的药方十分普通,绝不值这个价钱。”事情发展到这里,傅希言知道自己争辩的余地已经很小了。因为唐恭不管撒了多大的谎,至少有一点他没说错,药就在他手里。而且已经吃完了。傅希言一时想不出应对,只好拖延时间:“你将梁先生叫来,我与他对质。”唐恭说:“何必惺惺作态?梁先生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吗?”傅希言愣住:“梁先生死了?”他原以为梁先生和唐恭是一伙的,合起来给自己下套。可梁先生若死了,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唐恭确实不知情。那这件事还有个第三者,是他通过梁先生盗取了唐恭的九阳丹,又冒唐恭之名转赠给自己。根据药效反推,对方应是好意,那就排除了楚少阳和张大山。可他想不出是谁,也想不出这么做的意义。第二种可能,就是唐恭贼喊捉贼,栽赃嫁祸,又杀人灭口,目的是让他当替罪羊,转移文士的注意力。可他不懂的是,既然唐恭忌惮文士,为何不干脆把药还回去?电光火石间,傅希言生出一个念头,问:“这药是什么样子?”文士抬了抬眼皮,缓缓道:“普通药丸大小,黑色,摸着是热的。”就是他服用的那种!傅希言又问:“几颗?”文士抿了抿唇,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唐恭。唐恭蓦然出手,嘴里还喊着:“拿下他,自然能撬开嘴巴!”就在他动手之前,傅希言怀中的“风铃”就像闹铃一般,疯狂地震动起来。趁着这两三秒的时间差,傅希言身体一矮,往文士的方向蹿去。文士一脸冷漠,只是稍稍抬了抬胳膊,一掌推出。傅希言就像撞在一堵坚硬厚实的铁板上,被反作用力推了回去,后面——就是唐恭。事发突然,忠心、耿耿又被武者拦住,此时的傅希言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连蹦跶的余地都没有。他只能提起真气护住脏腑。虽然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但之前只挨过傅辅的打,他并不确定体质的耐受程度是否能扛住唐恭这样的高手。死就死吧!正当他瞪着眼睛准备硬抗,整座院子——连厢房带围墙,突然轰隆一声坍塌。墙外,一头白虎如闪电般越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傅希言瞬间被丰富的心理活动淹没,唯有一句“卧槽”聊表心声。同时,唐恭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背,对准心脏的位置,送出一道蛮横的掌劲,果然是下了杀手。但掌劲一入傅希言体内,犹如泥牛入海,转瞬没了动静。要不前虎后“狼”,情况危急,傅希言几乎想仰天配上一句:“iss!”白虎跳到傅希言面前大概一两丈的位置,突然再度跃起,傅希言下意识低头,虎躯从他上空掠过,径自朝着唐恭扑过去。唐恭举掌要拍,文士面色大变:“住手!”唐恭只好临时收掌,飞身后退。白虎扑空,落地后,还朝着他的方向发出了森林之王的王者之吼。傅希言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屁|股还被白虎的尾巴来回扫了两下。前世手无缚鸡之力的顽固有印象让他对猛兽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当下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悄悄挪了挪步子,白虎若有所觉,扭头看了他一眼。傅希言顿时不敢再动。同样不敢动的还有文士。他深知白虎的来历,它出现此地,说明正主儿到场了。文士卑微地转身,果见那坍塌的围墙外,坐着个闭目养神的青年,一身轻薄的黑绸衫,修长挺拔,藏在衣下的肌肉若隐若现,似蕴藏着无限力量。他面前放着一张茶几,旁边靠着个眉眼温柔的粉衫丽人。丽人跪坐在地上,旁若无人地煮着茶。偷看的傅希言:“……”这逼装的,我醉了,你随意。文士不知道他们到了多久,又听了多久,惊慌之余,连忙行礼:“陕西雷部陆瑞春,见过少主。”偷听的傅希言:“……”少主?难道是裴雄极的儿子——裴元瑾?裴元瑾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手指在椅子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表示听见了。偷偷羡慕的傅希言:“……”有个几近无敌的爹,就能成为螃蟹家的孩子,横着走。他突然和望子成龙的傅辅产生了灵魂共鸣——被带飞的人生,真的很香,很想。陆瑞春忙道:“属下追捕偷王至裴介镇,偷王为求脱身,将混阳丹冒充九阳丹卖给了柳木庄唐庄主,后被永丰伯府的四公子串通门客盗走了。人已经被属下抓住了。”“……”这前情提要会否太复杂了?被点名的永丰伯府四公子在线疑惑。他正要反驳,却见裴元瑾突然睁开了眼睛。当他闭着眼睛时,面容已极英俊。笔挺的鼻梁,小而窄的鼻翼,嘴唇上薄下厚,嘴角不笑时也有微微上扬的弧度。但当他睁开眼睛,那双凌厉的桃花眼便能引走所有的注意力。它们仿佛有一种魔力,使弱者臣服,强者警惕。傅希言哑然的当下,青年开口了:“永丰伯府的人为何要盗走混阳丹?”傅希言:“?!”怎么能只听一方之言?大王,也听听臣狡……申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