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被囚禁了。”裴元瑾又提出一种可能。“难道是温鸿轩?”傅希言皱着眉头,也不是不可能。根据张酬和战辅司对峙的场面,可推测榆京城内部已是暗潮汹涌,两位王爷的手下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许忘苦让他将香囊转交给虞素环,是借着陇南王的面子向储仙宫求助——有虞素环的面子在,有些话不用求出口,就能达到效果,看他们现在人不就已经在城里面了吗?傅希言想起虞素环刚才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要尽快查明真相。”裴元瑾一向直来直去:“问张祖瑞。”“也不是不行……”傅希言迟疑了下,面色很快一凛,“不行!”他反手就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被裴元瑾抓住了手。看着裴元瑾疑惑的眼神,傅希言苦笑道:“我没疯。我只是突然想起摄魂术,可以读取人的记忆。”所以刚刚有一刹那的心动。裴元瑾蹙眉:“你学了?”“没有没有。我就是……瞄了一眼,大概知道怎么做。”傅希言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渐渐沉下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放心,我不会学的。”裴元瑾慢慢松开他的手:“堕入魔道也只需要一个念头。”傅希言用力地点点头。他清楚自己的内心,对力量是有所追求的,不然也不会积极修炼武功,等不能产生真气的问题解决后又那么欣喜若狂。但他也深深地清楚,控制力量与被力量控制的区别,如果在追求更高层次的路途上迷失自我,那么,即便有一日他无敌于天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至少现在的他绝对不能接受那个未来的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是他对自己的提醒,也是对欲|望的警惕。傅希言看了看四周环境,因为虞素环身份特殊,张夫人也没叫丫鬟过来伺候,故而院子里静悄悄的,张家三口越走越远,除了房间里的虞素环和姜休,附近已经没有其他人。他冷静地想了想道:“本以为忘苦会在榆京敲锣打鼓地迎接我们,来之前也没做什么功课,以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我看我们还是得先搜集信息。陇南王如果真的活着,一定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张将军不说,温盟主或许知道。”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不一定是朋友,更可能是敌人。像张祖瑞和温鸿轩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必然将对方老底都摸透了。裴元瑾点头:“我去找温鸿轩。”傅希言也没有和他抢:“我留在张家,看有没有信件信物密室什么的,说不定张将军不放心将人藏得太远,就藏在家里呢。”他受够了电视剧里男女主一墙之隔搞得跟天涯海角似的,要是陇南王真活着,在榆京,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等裴元瑾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傅希言才收回目光,朝着张家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三人前面讲了什么,傅希言并没有听见,只看到张夫人半道就折回来了,想来是不放心虞素环,傅希言跟着张家父子进了一个大院子,院子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护院分布各处,警卫森严。傅希言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悄悄地摸到他们所在的房间上方。此时,张祖瑞和张酬已经说完了前情提要,直接开吵。“此事你不要再插手,那什么书生,士兵家眷,都不要再见。”张祖瑞一挥手,表示话题到此为止。张酬梗着脖子道:“被抓走的士兵都是我们的部下,他们为我们冲锋陷阵上战场,难道我们在他们被抓之后装聋作哑当没事人吗?要是这样,以后谁还敢相信我们张家!”张祖瑞斥道:“匹夫之见!战辅司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听一家之言,便挑拨为父与温大人的关系,若非我亲儿,我早已拿下你亲自送往战辅司审问了!”张酬道:“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了。温鸿轩为了把你赶出榆京,不惜放了十万大军在北周门口,他的心思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听说今日下午他又催促你出征,苦叔叔还没回来,你再走,这榆京就是温家的天下了!”张祖瑞黑着脸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还用教吗?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张酬愤怒道,“当年要不是你和苦叔叔将他带到北地,他早就成孤魂野鬼了,你们好心让权给他,他现在却鸠占鹊巢,简直忘恩负义!”“住口!”张祖瑞突然走到门边,离开书房门,见护院和仆役都不在附近,才稍稍缓和了面容,随即合拢门,转身对张酬说:“这等扰乱军心之言切不可再说!”张酬不服气道:“战辅司抓卫士不就是为了扰乱军心吗?”好在他熊归熊,也知道父亲刚刚动了震怒,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张祖瑞头疼道:“事情不似你想得这么简单。”“有多难?你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看看其他将军的儿子,哪个不是早早地入伍,哪怕不打仗,至少也在军中领了差事,哪像我,多大了,还在街上瞎晃悠,被人叫‘张少爷’。”张酬越想越委屈,“若说我本领不济,我也认了,可你看那个姓马的,连我两招都接不住,今年也当了个副统领!”“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张祖瑞见他两眼通红地站在原地,满脸的倔强,知道今日不将话说清楚,他是绝不肯歇的,便道,“北地与北周必有一战,我身为大将军责无旁贷,这是身不由己的事。你若从军,那我们整个张家都不由己了。”张酬茫然道:“什么意思?”张祖瑞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犹豫片刻,才用极低的声音道:“若有一日,我战死沙场,你就带着你母亲离开榆京,横穿蒙兀,从东边出海,去南虞定居。从此以后,做个快乐的富家翁,绵延我张家香火。”这话不吉利之极,别说见多了fg的傅希言,连张酬都被他这种交代遗言般的态度吓住了,半晌才说:“父亲觉得北地必输?”张祖瑞摇头道:“战场胜负尚在其次,怕就怕战场外面的东西。”张酬还要再问,张祖瑞却已经不打算再说:“战辅司抓卫士也是例行公事,你放心吧,待我去了北境,他们就会放回来的。”无疑是认同了战辅司抓卫士是另有所图,也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张酬汗涔涔地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记忆中的高山并非顶天立地到无所不能,他已经竭尽全力,却也会感到疲倦。自己当然也可以像其他将军之子一样从军入伍,可是,也许适合别人的路未必适合自己。他突然问:“我今天下午接回来的是什么人?”张祖瑞看了他一眼,道:“他们来自储仙宫。”张酬震惊了:“是裴雄极裴宫主的储仙宫?”张祖瑞白了他一眼。张酬慌忙往外走,因为太激动,脚还提到了门上,他也没知觉,依旧傻兮兮地打开门要出去,张祖瑞看不下去:“你去哪儿?”“我去给他们斟茶倒水,我接他们回来后,还没给上茶呢。”傅希言和张祖瑞同时在心里说:原来你知道啊!张祖瑞道:“回来,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人家都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哦哦。对对对。”张酬突然蹿回来,“爹啊,既然我不能从军……嘿,不如就让我拜入储仙宫门下?灵教已经被越王解散了,如今江湖上储仙宫一家独大,我若是成为储仙宫门下,那以后别说姓温的,就算是郑佼佼要动我们,不也得掂量掂量吗?”他顿了顿,又拉了下张祖瑞的衣服:“爹啊,你认识储仙宫的人也不早说,不然我早就成为笑傲武林的大高手了。”……张祖瑞一脚踹在他腿上:“滚!”傅希言听张酬说郑佼佼与他们不是一伙时,对张将军的好感直线上升,与之相对,对未曾谋面的温鸿轩印象越来越差。张祖瑞等张酬走远之后,绕着书桌走了一圈,才坐下来研墨,准备提笔写字,只是刚写了一横就停住了,将纸一团,随手丢弃,然后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披风,推门而出。当即有随从跟上来。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已经跟了五个人。马夫牵马过来,六人翻身上马后,便绝尘而去。傅希言只能用两条腿追在后面,他还不敢追得太近,怕被发现,好在是夜里,他又穿着显瘦的颜色,在街上上蹿下跳的也不明显,只是六匹马很快进入了热闹的街巷。榆京没有宵禁,将近巳时,店铺依旧灯火通明,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但马路很宽,六匹马排成一列在街道穿行,竟是畅行无阻。傅希言不知跟着马兜了几条街,马突然停下来。他这才发现倒数第三匹马上少了一个人。他连忙蹿到前头去看,张祖瑞已经不见了,如今骑着张祖瑞那匹马的,只是其中的一个随从。……跟踪被发现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想念栖凤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