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间房也没给他进去。当然不是傅希言临时反悔了,想要将人扫地出门,王昱毕竟是下了定金的,做人要有契约精神,而是在莫翛然面前,梅下影自然要往后面让一让,当务之急是抓住莫翛然。即便抓不住,也要去看一眼,确定烟花刹那预定的剑下亡魂的确已经在“刺”程范围内了。衙役在前面领路,一路往镐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悦宾客栈去。傅希言越想越不对:“你如何确认对方是莫翛然?”衙役说:“那人的路引作假,而且会武功,长得很好看,大队长说疑似。”大队长就是差一点就当上七公主驸马的岑报恩。听说路引作假,傅希言又觉得不像了。莫翛然以假乱真的水平不可能差到连官府都瞒不过去。他回头看落寞地坐在马车里的梅下影:“莫翛然一进城你就能得到消息?”梅下影显然没有先前那么自信了。他优雅地托着腮,缓缓道:“理当如此。”“……也就是还有不讲理的时候了。”梅下影叹了口气:“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不讲理的事。”马车到客栈前停下,车夫去停车,衙役领着人往里走。客栈大堂看着人来人往,其实除了掌柜以外,伙计、客人都已经被暗暗清走了,如今在这里充人头的,都是消防大队的成员。傅希言见岑报恩在那里部署围捕,忍不住说:“若真是莫翛然,你部署也是白部署,若不是莫翛然,你还是白部署。”岑报恩说:“伪造路引也是要抓的。”倒也有理。傅希言就随他去了,自己搭着扶手,踩着楼梯的木板,一层层地往上走,岑报恩立马跟了上去,走在梅下影的后面。梅下影失踪的时候,岑报恩还没进宫,两人并没有打过照面。他见他仪表堂堂,以为是储仙宫的哪位高手,还礼貌地打着招呼。两人互通了姓名。岑报恩的表情顿时不好了,心中的纠结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可惜傅希言走在最前面,他们中间隔着两个人,不方便讲悄悄话,只能干笑了两下。傅希言走到一间名为“异乡客”的客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了门。里面的人问:“谁?”傅希言听着声音不像是莫翛然:“查房。”须臾,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傅希言虽然在进门之前已经猜到里面不可能是莫翛然,可证实了以后,还是难掩失望。屋里站着个面容秀气的男子,乍一看约莫二三十岁,仔细看看,又觉得实际年龄应该更大一些。傅希言问:“你是何人?来镐京做什么?”裴元瑾眉头微皱,正要说话,那男子已经抢先一步道:“我是你爹。”他说话的态度十分真挚,笑容中还带着几分羞涩与腼腆。再度当子的傅希言:“!”他还来不及发飙,就听梅下影低声道:“真的是莫翛然莫师叔?”他知道莫翛然换身如换衣。傅希言无语地看着他。要是无回门都是这智商,世界早就和平了。裴元瑾认得屋中人,冷冰冰地问:“你为何在此?”傅希言揍人的袖子都捋起了,闻言又把拳头放下:“他谁啊?”裴元瑾望着那始终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和气的年轻人道:“鄢瑎。”傅希言瞳孔一缩。他知道母亲失踪真相之后,就一直想找到鄢瑎,后来因为真相大白,知道莫翛然有可能对母亲不利,为免带去麻烦,才暂时打消了念头。在他想来,待来日,莫翛然成了莫消失,他便将金芫秀找回来,届时,自然能会一会这位素未谋面却到处都是他的传说的小神医。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提前了。鄢瑎被戳穿身份也不慌张,目光柔柔地梅下影,微笑着问:“适才听这位公子称莫翛然为师叔,不知师从何派?”梅下影行礼道:“在下梅下影,家师郑佼佼,见过鄢师兄。”这句话等于承认了鄢克也是“善莫大焉”之一。鄢瑎眨眨眼睛:“那你知道莫翛然在何处了?”梅下影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傅希言就抢先一步道:“他知道。只要莫翛然出现在镐京,他就会第一个知道。”……梅下影默默地闭上了嘴巴。鄢瑎拎起放在桌上的报复,用一脸腼腆的微笑说出了十分无耻的话:“既然如此,那就要叨扰梅师弟几日了。”梅下影看向傅希言。傅希言微微蹙眉。鄢瑎想找莫翛然?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下一沉,对岑报恩说:“请岑少侠带梅画师去隔壁买点东西。”岑报恩的思绪还沉浸在身边这个青年竟然是郑佼佼的徒弟以及小神医和他称兄道弟的震惊中,闻言下意识地问道:“买点什么?”梅下影识趣地回答:“自然是有什么买什么。”说罢,率先便下楼去了。岑报恩回过神来,见裴元瑾和傅希言是两人,鄢瑎只有一人,怎么也不会吃亏,便朝着傅希言点点头,跟着下楼了。待楼上清了场,傅希言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房,双手负在身后,老气横秋地问:“当年是你串通唐恭藏起我娘?”鄢瑎温柔地说:“我和你娘在一起很开心。”傅希言道:“是吗?那我娘呢?”鄢瑎神色阴郁起来。傅希言觉得此时这张表情才像是他真正的脸,刚刚那羞涩的样子,简直违和得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见了。”鄢瑎声音低沉,“我们原本在无名山隐居。有一日,我去小镇出诊,回来时,她就不见了。山居周围的阵法完好,说明她是自己从阵法里走出去的。”傅希言说:“你怀疑是莫翛然?”鄢瑎看了他一眼:“我起初怀疑是你。”“我?”“若是莫翛然,她一定不会出去。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让她离开我。”说到这里,那张清秀的脸竟微微的有些扭曲。傅希言心怦怦乱跳,暗道:亲娘哎,你找的这两任都是什么人啊。这么一对比,傅老爹真的是单纯善良质朴得过了分。鄢瑎意识到失态,很快笑了笑:“我以为是你找上了门。”傅希言说:“所以你来镐京是想找我?”“我来看看,能够令她主动离开的人屈指可数。”鄢瑎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沉了沉道,“来了之后才发现镐京城也不太平。”傅希言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鄢瑎道:“两个月前。”“你这两个月去了哪里?”“到处走走,我总要找找她在哪里……”鄢瑎见傅希言满脸不信,微微抿了抿唇,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说,“我去了江城,登上了黄鹤楼。”傅希言说:“你去见了我爹。”鄢瑎看着他,神色有些委屈:“如今我才是你的继父。”傅希言不理会他的神色,自顾自地问道:“你见到他了?做了什么?”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可体内的真气已经运行到了手掌,但凡鄢瑎的回答不够令人满意,他的绵绵拳就会一点儿不绵的挥出去。幸好,鄢瑎懂得看脸色。他道:“我偷偷跟了他两天,确定秀秀不在他身边,我就走了。这世上能把秀秀从我身边骗走的人就那么几个,我不喜欢其中有傅辅,幸好他不是。”傅希言懂了。金芫秀失踪了,鄢瑎怀疑是熟人作案,所以先找了傅辅,然后再来找她。傅希言说:“你现在怀疑下手的人是莫翛然?你不是说,我娘不会跟莫翛然走吗?”“一般情况下不会。”鄢瑎说,“但莫翛然从来不是一般人。”“还有其他证据吗?”当年金芫秀为了生下自己保护自己,对莫翛然可是狠狠得罪了,傅希言并不希望她落到莫翛然手上。鄢瑎说:“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找我们。为了躲他,我们搬了好几次家。如果不是你和傅辅,他就是最可疑的人。”傅希言觉得这不算证据,只能算有嫌疑,可看鄢瑎如今的样子,大概也是无计可施了。他说:“若真的是莫翛然,你打算怎么办?”鄢瑎歪歪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抢回来。”傅希言皱了皱眉。说实话,因为鄢克是神医,他原本对鄢克、鄢瑎这一脉还是抱有几分期待的,如今看来是天真了。无回门下,哪有好鸟,都是一群法外狂徒。他朝着门外走了一步,冷不防地扭头问:“当初我娘是自愿的吗?”鄢瑎说:“后来是。”傅希言:“……”拳头终究还是挥了出去,鄢瑎因为没防备,躲晚了,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整个人飞到床上,脑袋还撞了下墙。傅希言听到非常清晰的一声“咚”。鄢瑎在床上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揉了两下脑袋,将淤血揉开,便起身背上行李道:“那位梅师兄住哪儿?”傅希言没好气道:“永丰伯府。”鄢瑎微笑道:“打扰了。”傅希言头疼。他家现在都快变成魔窟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他咬咬牙说:“想住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