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将梅下影和鄢瑎直接丢给管家,终究不放心,又跑去问情况,得知二人在竹林小筑的东西厢房安分地住下,且吃饭也没闹幺蛾子才放下心来。裴元瑾则带着景罗去了傅希言院子里的厢房安置。待任飞鹰进屋后,裴元瑾突然走到了院中,景罗会意地跟过来,主动开口:“少主放心,宫主与长老们都没有大事。”傅希言对储仙宫高层们都不太熟,了解不深,但裴元瑾从小在储仙宫长大,自然知道他们一个个嫉恶如仇,若知道莫翛然在镐京策划大阵,就算伤势未愈,也会想办法赶过来的。景罗说:“并非他们不便前来,是我没有告诉他们。”裴元瑾说:“为何?”景罗叹了口气,将长老无法突破金丹,需要不断输入真气的事情说了。“如今天地鉴名存实亡,储仙宫是白道硕果仅存的旗帜,绝不能覆灭。”裴雄极与长老们现下的状况,即便来了,能发挥出几成实力尚不好说,但事后要承受的代价绝对很沉重。裴元瑾抿唇:“父亲事后得知,一定会生气的。”景罗道:“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镐京大阵。”裴元瑾望着他眼中的坚定之意,郑重地点了点头。景罗去休息没多久,傅希言便回来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来客一个接着一个,每人都带着故事与线索,令他千头万绪。他进门后还在思索,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怎么是景总管自己来了?”裴元瑾便说了裴雄极与长老们遇到的困境,以及景罗没有通知他们而独自前来的原因。突破金丹的方法是傅希言提供的,闻言不免心中惴惴不安。他摇头晃脑道:“不应该啊。大飞升时期化神渡劫无数,没道理我们被金丹期卡住,我再去图书馆找找资料吧!”裴元瑾道:“天色已晚,明日也来得及。”傅希言摇头:“今日事今日毕。明天就要启程了,在路上反而不方便。”天地鉴图书馆虽然有搜索引擎,但在智能上,尚有不足。傅希言搜筑基升金丹期的所有资料,却拿到了一堆大佬吐槽飞升成功率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果然哪个背景都有变相的高考。晋升金丹期的记录也有,但是大多轻描淡写,仿佛不值一提。他一头雾水地出来,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裴元瑾揽过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傅希言说:“我在想一个问题。”“嗯?”“其他修真门派出现了传承断层,但是无回门应该没有。”傅希言说,“为什么郑佼佼、莫翛然他们也没有到金丹期?程鹤成当年是金丹期吗?我是说,他当年的武功超越武神了吗?”裴元瑾说:“若程鹤成当真为郑佼佼所杀,那他的武功最多与如今的郑佼佼差不多。”傅希言困惑地挠脸:“那他们为何迟迟不能突破金丹期?别人暂且不说,莫翛然的天赋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裴元瑾低头看了他一眼。傅希言飞快地改口:“你数一,他数一点二。”这都是玩笑话。借苍生应该是无回门换壳,莫翛然在无回门的基础上,自创傀儡道,又将武道修炼至武王境,其习武天赋足以用天才来形容了。若是莫翛然这样的天赋突破金丹期都要靠大阵辅助,那他就只能想到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当年修士的天赋普遍比莫翛然更出色,也就是说,大飞升时期之后,人们的天赋倒退,都不到及格线了。第二种是如今的环境与当年不一样了。就像里常写的,灵气枯竭,支撑不了那么多修士。但是他知道灵魂、真气、空气中的灵气是能互相转换的,只要这个世界还在死人,灵气就不会枯竭到那个程度。最后一种,有一道无形阻碍制约了他们的突破。除掉第二种的话,第一或第三……他更倾向于第三种,因为他记得裴元瑾也说过,突破金丹期的时候,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傅希言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裴元瑾,搓着裴元瑾的头发,沉吟道:“你觉得是差了点什么,还是多了点什么?”裴元瑾回想自己杀班轻语那一战,雷劫从天上劈下来,那厚厚的云层,却像是一朵看不清的谜团……那时候,他心境不足,不敢立马突破,故而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可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即使自己不压制,雷劫可能也会停下来。“好似是有一道……”他的头慢慢抬起来,眼睛望着帐顶的方向,但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帐顶,床顶,屋顶……抵达了更高远的地方。那里有风在吹拂。那里有云在飘荡。那里有……“屏障。”兴许是心里装着事,睡不踏实,翌日天蒙蒙亮,永丰伯府就热闹起来了。裴元瑾练完一套剑法,傅希言驱使烟花刹那与他对战,不消片刻,输得凄凄惨惨戚戚,然后,新的一天开始了。用完早餐,傅希言陪着景罗去找梅下影。梅下影与鄢瑎刚用餐。原以为他们师出同门,总有些话题聊,可进了院子才发现他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用膳,并未打照面。傅希言带着景罗去见梅下影。至少在协议上,他们是合作伙伴关系,套点情报理所当然。梅下影才住了一晚上,已经有了主人的架势,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茶,生起小炉子就煮上了。傅希言说:“关于无回门的事,我想多了解一些。”梅下影说:“我拜师的时候,师父已经创立了借苍生,对无回门也是极偶然的才能听到只字片语。”傅希言才不理会他的推托之词,开门见山地问:“善莫大焉究竟是哪四个人?”梅下影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具体的,详细的。”傅希言顿了顿,强调道,“如果你和我知道的有所出入,我就要重新评估你的诚信了。”梅下影看出他在虚张声势,不过郑佼佼的信息他都公布了,余下的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家师善僧,曾是鬼王大弟子。”“出家人?”“已经还俗了。”傅希言脑补了光头挂串珠的酒肉和尚形象。“莫生莫翛然,排行第二。大将……师父没提过他的名字。不过,鬼王最信任他,一直叫他贴身守护,当初我师父杀程鹤成时,就遭遇大将阻挠,于是我师父杀了他。”傅希言心情猛然一松:“这么说,他已经死了?”梅下影说:“但我师父说,他好像没死。”傅希言忍不住指责:“你师父杀人这么不严谨吗?事后把个脉能有多难?就不肯多走一步!就知道世上多少事,就毁在这缺斤少两上!”梅下影说:“他的身体死了,活着的是他的灵魂。”傅希言被他说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白天说鬼也不吉利。”梅下影点到即止,又道:“焉是焉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鄢克。关于他的事,你问对面的小神医或许能知道更多。”傅希言看向一旁的景罗,想问问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景罗道:“大将既然与你师父有仇,那他多半是站莫翛然那一边的了。”茶终于煮好了,梅下影给两人一一斟上,自己又缓缓啜了一口,才道:“我师父曾经说过,大将是天生的执棋者。别人在黑黑白白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或许已经不在棋盘里了。”傅希言喝着茶,却觉得一点都不香。郑佼佼、莫翛然两个人已经搅和得天下不得安宁了,若是再多一个大将在暗中窥伺,那好人的赢面未免太小了。傅希言问了想问的之后,便说了要说的:“莫翛然准备运铁塔进城,我们准备去阻止。你们也一起来吧。”梅下影皱了皱眉,好似不太甘愿:“我奉命在镐京等候莫翛然的消息。”傅希言说:“你还奉命与我们合作呢。现在还没合上,你就开始作了?”梅下影看向景罗:“有你们三位出马,应该用不到我了吧?”傅希言说:“放心,用得到的。到时候我们三个掠阵,主要还是你和鄢瑎出马。毕竟打架这种私情,还是窝里反比较好。”梅下影:“……”从梅下影这里出来,傅希言又去找了鄢瑎。鄢瑎好说话的多,当即就应承下来,不过他还有附带条件:“你母亲下落不明,你要多上些心。江湖上的事,你永远管不完,多一件少一件也无伤大雅。”傅希言说:“反正人都是要死的,那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无伤大雅?”鄢瑎轻笑了一声:“这岂非取决于我救与不救么?”傅希言:“……说来巧了,有个人正需要你救一救。”其实任飞鹰的伤势不用鄢瑎出手也能慢慢痊愈,鄢瑎看了一眼后,果然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射箭的人并不想他死。”不过在继子面前,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拿出一瓶伤药。傅希言看着任飞鹰抹药,确认了之前的猜测。鄢瑎果然知道他身负地鉴,之前的伤药是故意不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