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益额头冷汗直冒,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壮着胆子道:“唐将军,并非卑将不战,实在是.......!”犹豫一下,却是起身来,凑近上前,到得唐开甲边上,道:“将军,敌方大将是宇文承朝,他是秦逍麾下头号战将。而且.....而且卑将观察到,他率领的骑兵动作娴熟,骑术精湛,而且令行禁止,绝非......绝非乌合之众啊。”唐开甲皱眉道:“什么意思?”“将军,卑将麾下有一千弟兄那可是大将军的嫡系。”钱思益低声道:“如果都断送在吉平城下,卑将......到时候实在不好向大将军交差。如果到时候大将军质问死伤缘故,卑将......卑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的吞吞吐吐,但唐开甲当然明白他意思。如果强迫钱思益回军攻打吉平,一旦损兵折将,到时候汪兴朝追问起来,唐开甲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辽东军在外人眼中是铁板一块,但内部将官们都清楚其中是派系林立。多年以来,诸派都在发展自己的力量,汪兴朝自然对待嫡系将士也是看得极重,如果不是必胜之战,汪兴朝很少派出嫡系兵马出战,往往都会调派其他派系的人马厮杀。钱思益和他手下一千兵马是汪兴朝的嫡系,如果被唐开甲逼迫毁在吉平城下,汪兴朝自然不会轻饶唐开甲。唐开甲冷哼一声,扭头向身后望过去,钱思益正自忐忑,见唐开甲回望,也是忍不住循着他目光望过去,夜色之中,隐隐见到不远处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就像是黑色的海浪正向这边席卷过来。钱思益一怔,但瞬间意识到什么,很快,便瞧见黑压压的兵马队形整齐地向这边靠近。“唐将军.....!”见到无数兵马出现,钱思益惊喜交加,激动道:“是......是援兵?”唐开甲不无得意道:“大将军下令,由本将率领三千兵马来援。钱朗将,你手下有两千将士,合兵一处,咱们五千人马,可能打下吉平城?”“那自是攻无不克。”钱思益振奋不已,兴奋道:“唐将军亲自出马,别说有五千人,就算只有两千人,也能轻易攻下吉平。”口中这样说,心下却更是疑惑,寻思着唐开甲这三千人马难道是从辽东带过来?皇甫云昭从辽东带了八千兵马入驻顺锦,加上城中原有的驻军,也不过只有万人左右。宋世信败战,死伤加上归附龙锐军的兵士又近两千之众,实际上除去部分伤员,城中真正可战之兵也不过七千人左右。这其中还有不少是从上次败战中撤回顺锦的败兵,士气低迷。皇甫云昭拨出两千兵马夺取吉平之后,城中兵力更是削弱,也就五千人出头。这点兵力用于守卫顺锦城,已经是最低限度,如果再调出三千兵马,城中立时就会兵力匮乏,皇甫云昭那是绝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那般困境。而且顺锦城内的将士,都是皇甫云昭的人马,自然不可能轻易调拨三千兵马交给唐开甲指挥。所以这三千人马,只能是唐开甲的嫡系。可是从辽东赶过来,三千人的队伍,而且以步卒为主,即使日夜兼程,没有四五天的时间也根本不可能赶到。吉平失陷也才短短两天时间,汪兴朝又怎会事先就派出援兵?但既然援兵抵达,他也就不多废话,先回到自己的军阵前,下令全军掉头,准备再次向吉平城开进。其实他才撤退不久,此地距离吉平城也就不到三十里地。麾下的将士们倒也不诧异,大家都看到了大批的援兵赶到,心知上面是下了决心要拿下吉平。轻骑在军阵之中来回穿梭,传达将令,两股兵马合兵一处。唐开甲的三千兵马,也有四五百名骑兵,其他都是步卒。钱思益也看到唐开甲的队伍之中有不少粮车,显然这一路上也是带着粮食过来。看到这个,钱思益更是诧异。如果只是军队行进,速度还可能快一些,但队伍之中带着辎重,那行军速度只会更慢,从辽阳城出兵过来,这一路上恐怕不止四五日了,也许唐开甲比自己预估的还要更早出发。不过唐开甲的辎重队并无携带云梯或者投石车之类的攻城武器,否则速度只会更慢。不过钱思益从吉平城下撤退的时候,四十架云梯也是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此时全军回头向吉平挺进,骑兵在前方开路,辎重队则是护在军队中间。五千人马列阵前行,在旷野之上,密密麻麻,却也是浩浩荡荡,气势十足。“唐将军,大将军可是准备在营平与龙锐军决战?”唐开甲和钱思益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钱思益比唐开甲落后半个身位,只是对于唐开甲领兵突然出现实在感到纳闷。如果这次行动他不在其中,即使心中疑惑,也不会问出口。但此番合兵一处,自己的一千嫡系人马也在其中,如果对局势迷迷糊糊并不清楚,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他此时已经确定,唐开甲领兵出来之时,吉平还在辽东军的手里,而且前几日一切看起来还是太平无事,没有任何征兆显示吉平会落入龙锐军的手中,所以唐开甲奉命领兵前来营平郡,肯定不是为了增援吉平的战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有一种解释,汪兴朝开始向营平增兵,就是已经下定决心开始与龙锐军正面交锋。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的运输线都被龙锐军切断,这不但是商道被断,辽东军所需的关内诸多物资,也彻底被断绝,这种情势下,拖得越久,对辽东军越是不利,而龙锐军则会越来越强。此消彼长,再拖上一年半载,双方的实力就会拉开差距,甚至一直拖下去,辽东军就要被龙锐军活活耗死。双方的决战,迟早都会有一天到来。对辽东军来说,这场决战自然是宜早不宜迟。汪兴朝无奈之下,选择尽早开战,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先派唐开甲增援顺锦,加强辽东军在营平的军力,这也是为决战做准备。唐开甲抬头看了看夜色苍穹,抬手摸着粗须道:“钱朗将,你也是知兵之人,应该能够判断出,本将在吉平失陷之前,就已经自辽阳出兵。你是否觉得本将并非是为了增援吉平战事而来?”“不错。”钱思益点头道:“唐将军至少在五六天前就已经出发,那时候吉平还在我们手里,并无迹象显示吉平会落入敌军之手。”唐开甲笑道:“钱朗将,咱们的心思和大将军相比,那还是差得远。咱们想不到的事情,大将军却能够料敌于先,否则为何他是大将军?我不瞒你,你们还没有丝毫察觉之前,大将军就已经算准龙锐军一定会盯上吉平。”“当真?”钱思益吃惊道。“吉平是什么地方?”唐开甲望向南边,此时离吉平城还有一段路途,再加上夜色昏暗,根本不可能看到吉平城,但他的眼中却像是已经看到了远方的城池,缓缓道:“吉平是营平郡南部重镇,处于咽喉之地,南部诸县与顺锦府城的运输几乎都要经过吉平,地理交通之重要,无与伦比。”“那是自然。”唐开甲摸着粗须道:“听闻顺锦城内的粮草充沛,维持两年都不在话下。但皇甫还是让人加紧催收南部诸县的粮草,甚至大张旗鼓运往顺锦,你觉得是为什么?”“粮草愁少不愁多。”钱思益道:“顺锦的粮草虽然充沛,但囤积更多粮草,自然不是坏事。而且皇甫将军说过,大将军正在后方大量征募青壮补充兵力,当兵就要吃粮,再与龙锐军决战之前,囤积的粮草自然是越多越好。”唐开甲笑道:“那我告诉你,皇甫可没对你说实话。征调囤积粮草,不是他想出来的,是大将军吩咐他那样做的。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来确实是为了屯粮,但这并非主要目的,最重要的缘故,是引蛇出洞。”“引蛇出洞?”“秦逍那帮人也不是傻子。”唐开甲道:“顺锦在营平四处收集粮草,他们肯定是看在眼里。南部诸县是营平郡的粮仓所在,他们当然也知道吉平城的重要。你觉得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皇甫将营平的粮草都囤积到顺锦?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尽快出手拿下吉平,只有如此,才能控制南部诸县么,甚至将营平的粮仓之地都控制在手。”钱思益听得有些糊涂,疑惑道:“既然大将军早就想到,为何.....为何不事先做好部署?如果大将军那边下令,让卑将带着两千人马提前几日进驻吉平,龙锐军就根本不可能夺取此城。”“大将军要的就是他们进驻吉平。”唐开甲嘿嘿笑道:“若是事先在吉平部署重兵防守,龙锐军觉得这是块硬骨头,还未必敢轻举妄动。”仰起头,道:“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他们得到了一座县城,却落入了大将军的陷阱,此战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大将军运筹帷幄,高深莫测,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