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265】三道旨意片刻间。这些斯瓦希里人的信仰已被颠覆。但并非是因他们信仰不坚。一个很浅显的道理。王座只有一个……先帝已驾崩,臣民不可能对其灵位奏疏章程;而新皇上位,却是伫立众人眼前,可继续开创伟业。或许有老臣民因先帝驾崩而心灰意冷,郁郁寡欢,离朝归乡。但这种情感羁绊来源于“先帝曾存在过”。可安拉呢?安拉从未显现。那至高的神座,始终处于空缺,祂存在的概念只源于信徒的个人幻想。而有一天,有一个存在轻而易举踏上他们由精神幻想中堆砌出的“至高神座”,那这神座就有了真正的主人。从而也延伸出另一个问题——神祇到底是什么。实则就是满足人们美好期盼的心灵寄托。世人对神祇的幻想永远是正面的,引人向善,仁慈慷慨,公平公正。却从没有一个邪恶的存在,能够收获大量信仰。因为一个基础逻辑摆在这儿。邪恶的存在真有那么强大,早就统治世界了,一个凌驾于人类种族之上的存在,难道还不能轻易作到这一点吗?如果不行,那邪恶的神就是虚假的,并不存在的。反而到了真神身上,人类又开始双标。真神不显现,是有特殊的缘由。真神不赐福,是我们做得还不够好,不能让祂满意。他们却从不套用“邪恶存在”的那一套道理,真神若真的存在,世界早就和平了。所以。周黎安一直以来做得,都是在满足契合人们对原始崇拜的幻想。赐福、造物。先是食盐、武器、车马。然后到知识恩赐,开阔子民眼界,并勾勒出“均衡将缔造一个完美世界”的终极目标。有了目标,就有了后续的欲望追求。而想要达成这一切,子民就离不开均衡。眼下。大概就回到了初次降临北美的时候。马林迪王国,就是高配版的莫多克人;周黎安只要满足他们对神祇的幻想,就足以颠覆他们的信仰。从天而降,挥手造物。谁看了这一幕不迷糊?园林中。众人跪拜,雪女伫立吾主身旁,抬手道:“起来吧!”一群人并不能听懂雪女的话语,却能大概理解这动作的含义。不过不得真神的旨意,他们不敢贸然动作。周黎安这才淡淡笑道:“这是雪女,为我的恩宠者,坚定的使徒,死而复生的圣女!她予以你们仁慈。”“而剩下的,则为此行追随吾降临的侍者,我神国的子民!他们与你们一样,都为人族。”可惜的是,均衡神国中,没人会非洲语言,一切只能由周黎安自己完成交流。那些人听后,才发出赞颂,纷纷起身。周黎安又问:“你们谁是这城中的君主?”一个年长者恭敬道:“真神,我是阿利阿卡.鲁巴恩;是马林迪的主人!”他又热切的介绍那方才第一个发出赞颂的青年:“这是乔兰,是我最宠爱的儿子,王国的继承人。”周黎安看向乔兰。他的肋下挎过一条皮带,皮带上则插着两把短刃。周黎安伸手拔出,令得场间惊愕,紧张不已。可又见真神反手间,凭空造物。一把反射光亮、足可映照众人模样的匕首,就出现在祂的手中。哐——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短刃与匕首砸在一起,只见短刃应声而断,刀刃落在地上。却见那匕首,只在表面多出一道白痕。周黎安轻轻一抹,白痕就不复存在。他将匕首递给青年:“这匕首,为吾的恩赐。”如此一幕。令周遭哗然。青年颤抖的跪拜,以双手接过那神兵:“真神,乔兰赞美您的慷慨,愿为您奉献我所拥有的一切!”“那你就应时刻铭记、呼唤我的名。”青年很机灵,喜悦的赞美:“均衡!赞美均衡!”全程。雪女等人一言不发。鲁巴恩带他们前往宫殿,自然将王座让出,并如仆人般跪拜在旁。一应王国官员也都赶到。聚集一堂,等待聆听真神的旨意。周黎安并未直接道明来意,而是先道:“你等可曾知晓这城中有踏足过远方的商贾旅人,并到达过遥远的东方,秦!”秦是欧非旧土对东方古国的惯用称呼。沿自于最早的秦人所开辟的民间丝绸之路,又有阿拉伯人将商品与那强盛帝国的传说,散播世界。具体探究可先由秦始皇册封贩卖丝绸的大商人乌氏倮为贵族作参考……而在后世,秦始皇陵也出土了金银骆驼等古物。最后,至汉朝;张骞出使西域虽然未果,却在中亚地区发现了“蜀锦”的存在。秦人所走通的道路,并未因时间而消亡,而化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至于后世各类“瓷器”“cina”的定名音译失真说法,也不能论以对错。不同时期西方对东方古国的理解与看法是截然不同的。总而言之。秦,绝对是东北非与阿拉伯文化地区对东方接受最广泛的称谓。当真神的话语落下。殿内顿时引起轻微骚动,人们面面相觑,展开议论。宋时,瓷器、钱币都已抵达东非,他们是知道‘秦’的所在的。可要说找到那曾踏足远方的商贾旅人,众人并无把握。源自海外的瓷器丝绸,在途中已不知过了多少次手。不过……“回禀真神。”那名为乔兰的青年仰首道,“王国中确有‘哈里发商人’,他们的陆地商团与船队,也时常抵达马林迪。”“但是否有人真得到达那东方国度,我们也不知,却可派人找到他们求证。”周黎安听后,微微颔首。若有踏足东方的阿拉伯人,通会汉语;就可作为翻译。翻译服务的对象,当然是雪女等人,便于他们从马林迪商贾之口,得见如今世界的轮廓。毕竟,很多事宜,也不方便由周黎安之口道出。雪女等人若能与马林迪人沟通,最好不过。乔兰立即命人前去寻找。紧随其后。真神的旨意再临:“吾还须你等找一批人,曾在“圆点之灾”中,得复苏的幸存者。”话落。殿内又是一阵躁动。雪女等人不知吾主的话语为何,却能见得殿内的人们,面色弥漫恐慌。周黎安依旧神色淡淡。因他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所谓“圆点之灾”,最早源自地中海地区的定名,后因阿拉伯人带入北非。也就是俗称的“痘病”“天花”!患者身上多起疱疹、脓疮,侥幸痊愈幸存者,皮肤上也会留下痘疹的圆形疮疤。在如今世界各地,天花都为禁忌之词。其高度传染性,会迅速导致一个城邦、王国的瘟疫泛滥,轻则衰退,重则亡国。年长的马林迪之主鲁巴恩,因恐惧而颤抖道:“真神,您为何要找那灾祸之源呢?”周黎安的神情陡然冷漠:“吾的意志与旨意降临,还须于你讲明缘由吗?”鲁巴恩大骇,慌忙摇头:“不,真神!您的仆从,绝没有亵渎真神的想法。”而殿内众人,也都尽可能控制情绪,不再外溢。又在此时,周黎安自那王座上起立。雪女愣了一下,却没有发问,紧跟着主人步伐,来到身侧。周黎安扫视殿内:“此为吾对你等降下的考验,你若遵行吾的旨意,便为吾的子民!”“可若为背弃者,均衡也将背弃那人!”“而吾还有预言——”“不日之后,将有来自东方的远航船队抵达你等海域疆土!”“他们为吾所注视选召的恩宠者……”“若得见他们到来,便降下吾的训词,令他们于你国中等待吾的召见!”嗖。再一挥手。堆积如山的黄金,沉重落地,而另一侧又有雪白的食盐成沙丘。三道旨意降临,本就令众人应接不暇。又见这凭空造物的恩赐,殿内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再难言语。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嗖。那王座前,两道尊贵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殿内震动不已。可这并非是因那赐福造物的黄金而振奋,而是因担忧无法完成“真神旨意”而生出的慌乱。与此同时。还有一众人愣住了,忍不住惊呼——“吾主和巫已离去?”“那,那我们怎么办?”跳鱼等人蒙了。他们与这非洲旧土之人语言不通,又该如何交流相处?唯独周若男还镇定如初,稚嫩的模样,却学首席的模样,皱起眉头:“此应为吾主对我等的考验!”“我等追随吾主巡视大地,又怎能毫无作为呢?”周若愚道:“可语言不通又该如何?”周若男瞥他一眼:“《均衡圣典》曾记载首席得见均衡的故事……”“当年首席与均衡铁骑相见,也不得语文法则教化,是副审判长为首席开智启蒙,才得交流互通!”“副审判长能学那部族的语言,首席又能修得语文法则,我等为何就不行呢?”周若男一番话,令众人醒悟。而在场之中,可是有一位真正的历史见证者——跳鱼道:“若男说的不错!若因困顿而不前,我等就亵渎了神恩!”这话一出,让人心大定。周若男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大殿的中央,用手指沾了沾雪白的食盐。她来到那乔兰的身前,先将手指抹在他的唇边。乔兰起初有些惊慌失措,可当他尝得食盐的滋味,神情顿时变得精彩。不等他惊呼。周若男道:“这,是盐!吾主均衡的恩典赐福!盐!”乔兰:“……%¥#……”周若男深吸一口气,指向那沙丘,再道:“盐!盐!”乔兰大概领悟了,学着发出音节:“盐!”周若男顿时笑了,“对,盐!盐!”乔兰再喊:“盐!盐!”而紧随其后。周若男又拿起一块黄金,塞入他的手中:“黄金!这是……黄金!”转头,又对那食盐做了一次示例:“这是……盐!”“盐,黄金!”此情此景。所有人注视着这稚童与王子的对话,无论是跳鱼等人,还是马林迪的王公贵族,都满含期待。而乔兰的聪慧,远超众人想象,他学新奇的发音,“这……是……盐!”“这……是……黄金!”有实物作教学,教授两个名词还是不难的。原始世界的贸易开展,本就是从手舞足蹈的比划开始促成,并逐渐发展。当然。就凭这两个词语,想要在短时间内达成沟通,几无可能。重点还在于那寻人上。至于周黎安为什么闪身离去……还是为了维护神祇之威,以及营造神秘感。于均衡神国,吾主真神都不是人人可轻易得见。到这马林迪,难道还一步步安排他们如何寻人,再解释其中缘由?三道旨意下达,按顺序执行即可。对于翻译和天花痊愈者的找寻,周黎安并不太担心。阿拉伯商人足迹遍布世界,曾踏足东方的大有人在……以北宋为例,仅广州一地,就聚集数万阿拉伯商贾,更别提还有泉州这一世界级大港为贸易始发地。再到元时。民间海航商贸昌盛,不止阿拉伯人去往东方,也有东方人曾抵达阿拉伯与非洲。元代有一人名为汪大渊。距今80年前,就已有周游世界的记录,并造访摩加迪沙、马林迪与基尔瓦。官方的西洋之行,始于郑和。而郑和最初所定立的航向与目标,就参考了汪大渊所著的《岛夷志略》。大目标有了,才可在航行途中搜寻向导,得听关于遥远大陆的信息与精准方向。在郑和前,《岛夷志略》为民间著书,并不被人重视,甚至被人诟病于虚假编纂,全凭臆想。可待得郑和船队真正抵达后,为通事(翻译)、教喻的马欢,才发出感慨:“然后知《岛夷志》所著者不诬。”马欢所言“所著者”而不提汪大渊之名,可见官方对民间探索人士的不重视。而事实又最终证明,岛夷志略的内容与郑和船队的所见所闻,高度吻合。当然。假如真的找不到翻译,也属于正常!但周黎安就不能长久驻留马林迪之中了,免得说多错多,令神格崩塌。唯有距离才产生美啊。留下跳鱼等人,是为一个暗示。真神只是暂离,还将降临。并有神使留下,注视他们遵行神旨之事。最后,天花痊愈者在非洲并不罕见,这种病在非洲部落中常可见得。也因此,旧土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地方弥漫瘟疫的灾厄。只要能找到人,痊愈者所含带病菌,或许不能感染这些旧土人。但从未经受过天花荼毒的均衡子民,却是高危人群。当年西班牙入侵阿兹特克。全船无恙,却偏偏令阿兹特克人感染了天花,而迅速扩散各城邦内。否则,就凭远洋登陆的数百、上千人,凭什么在短时间内,令中美数百万人湮灭,大地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