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巨兽奔腾,使得烟尘翻卷。四万铁骑出克马,子民无不敬拜叹服。半山之上。利特特尔茫然注视这一幕,先是震撼的呆凝,很快又自嘲一笑。不提神祇意志笼罩……便是这数万巨兽军团出击,也可轻而易举横扫谷地。在他身旁,传来洛波达的声音——“利特特尔,你可知均衡的荣耀为何?”利特特尔一愣,转过头去。然后就见洛波达指向大城之中:“城中已无防卫,而你数千大军就驻扎城外,可城中子民呢?”“他们并无惊恐,应他们知晓,他们为均衡的子民,得荣耀庇护。”“便能喜乐的生活,为富足而奔忙。”利特特尔这才注意到城中的情况,各处皆有忙碌的身影,如昨日他们入城时所见一般,忙而有序。洛波达再道:“如果你走遍城中,更会发现,城中无一处脏乱与便溺之地。”“这里没有贵族的鞭挞,也就没有奴隶苦痛与无奈的哀嚎。”利特特尔皱眉,下意识地问:“那谁来耕种、纺织,谁来服侍神使?”洛波达一笑:“自是你与我了。”“均衡之下,皆为子民;”“你种出的谷为我的食粮,我缝出的衣为你驱散寒冷;”“神使也为子民,需有自己的职责,而这职责不是驱使,而是教化。”“他们得吾主真神的法则奥义,便能造物万千,制车架、食盐、农具,又不吝教诲,传于孩童。”“若得法则境界的攀升,未过成年礼的少年,也可为智者。”“至于服侍神使……”“神使为力壮者,何须他人的服侍?唯有那孱弱的老人、孩童,才会得力壮者的扶持。”“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这样喜乐的国,你不向往吗?”利特特尔眉宇纠结,他犹豫许久,才忍不住道:“兄,我并无亵渎真神之意,只想问你……你难道就没有落差?”“我们可曾是王族子嗣啊!”“我们流淌着先民之血。”洛波达哈哈大笑:“哈哈哈,王族子嗣?”“在特帕尼克斯国中,又有谁是真心喊你一声王子的?”“他们对你的称谓不是尊敬,而是畏惧。”利特特尔又作茫然。洛波达也就不再说下去,拍了拍他的肩:“歇息两日吧,两日后我们随督查,副督查出城。”“去哪?”“特帕尼克斯!特佐佐莫克为渎神者,督查将以吾主均衡之名,执行审判。”……“那是什么……”“巨兽,巨兽成群!竟向大城冲击奔袭而来!”“不,那巨兽背脊之上有人所驱使!!”“是神之军团,是那传说中降临塔洞城的神之军团!”草甸城外。大地震颤。铁蹄轰鸣之声令大城惊动。城门立即紧闭,高墙上便吹响了号角,可当城中军士聚集城头时,人人面色苍白,不住战栗。他们从未见过马匹,却得听审判之军的传说……那神之军团所驱使的猛兽,是为真神的赐福造物。若不然以凡人之力,又怎可驱使如野牛般高大的猛兽呢?当数万铁骑汇聚,在大地上拉出一道铺天盖地的黄土烟幕,席卷而来。如此一幕,已然超出他们的认知——“此为神祇之威,凡人怎能抵挡?”又在此时。有贵族登上城头,歇斯底里的怒吼:“有高墙阻挡,他们进不来!”无数军士侧目,神情中所流露的皆是无言与错愕。若高墙可阻神之军团,那塔洞城关隘又是如何失守沦陷的?贵族的怒吼最终被死寂吞没,他的脸上也只剩下茫然与极度的惶恐。城下。随着爬山的一声喝令,一队数十人铁骑便冲锋而出,于城下高呼——“吾等以吾主均衡之名……”“为谷地带来公正的审判;”“世人须知,唯信仰均衡是你们唯一的救赎之道!”“打开城门!!”当他呼喝声落下,周遭数十人便异口同声,发出战吼——“打开城门!”“打开城门!”为首那人再道:“凡亵渎均衡者,判处永恒的湮灭!”“凡阻碍均衡者,神雷怒焰会将一切焚灭。”当呼喊声传至遥远的城上,气势已被磨灭。可在这数十人之后,却是数万猛兽大军的浪潮,卷积恐怖的威压笼罩。城上死寂,无人回应。后方军中,一众头领已然失去了耐心,看向一旁:“审判长!何须再与这些罪人废话?”与此同时,无数道目光跟着注视而去,那面盔下的一双双眼眸,皆为狂热。爬山深吸一口气,发出冷酷怒喝:“传吾战令,以神雷烈焰……破城!!”一旁,传令官已抬起号角,将要吹响。可就在这时。轰隆隆。高天之上,异象陡生,传来震荡轰鸣。大地上战马不安地嘶鸣,可数万铁骑却兴奋躁动——“均衡圣器!!”“是吾主降临!!”爬山等人不可思议的相视,又不敢错过分毫瞻仰真神荣耀的机会,仰望高天。城中,亦有无数子民抬首,注视天空,茫然伫立。一直到那圣器踪影临近,才有人猛地转醒,跪拜而下。于此刻,人们听见真神的训词降临——“吾,为世上唯一的真神,均衡之主。”“你等曾见我的降临,也曾聆听我的预言,却转身不看均衡的荣耀。”“我曾投下仁慈的注视,宽恕你等愚昧无知的罪,可你等却回以‘不公’的污名,玷污均衡的荣耀!”“我曾听见你们心中的非议与不满,憎恶与怨恨……”“到那时吾才明悉,这已不是愚昧无知的罪!!!”“你们所敬拜之君王,以虚假蒙蔽了你们的眼,又以罪恶的权欲,囚禁了你们的身与灵。”“他,特佐佐莫克,以卑微的凡人之力,试图挑战神祇的威严;”“更亵渎了均衡荣耀的圣名!”“吾便于今日,以吾之名,判处他亵渎神者的罪名;”“你等须知——”“凡与渎神者同行的,便为共犯!”“凡为渎神者效力的,就为他的爪牙!”“凡行渎神者旨意的,将堕入无尽的罪恶深渊!”“毁灭的神罚,将湮灭渎神者的身躯,而他的灵,也将被往生之门,拒之门外。”“那大地上愚昧无知的人呐……”“吾将赐下最后的救赎,为你们破碎高墙的牢笼……”“无所睥睨的审判之军,将为你等坚定的庇护,在谷地洒播均衡的荣耀,令这污染的恶土,变作你等喜乐的国。”“……”“……”当周黎安的训词落下。大城内外,皆然化作一片寂静。又在五六分钟后。哗——城外陡然掀起一阵呐喊:“赞美吾主!!”“赞美均衡!!”“均衡,存乎于万物之间!!”声音如浪潮席卷,惊天动地,直上云霄。郑和人等震撼无声,只感受到身下的神明法器,似乎都因那呐喊之声隐隐颤动。正当他们回过神要发出赞叹时;却见那圣女走到神明身旁,接过那手中的神明法器机关。当她开口时,她的声音便如方才的神明之音,扩散在这方天地之间——“那高墙上的人们,聆听吾的规劝吧!”“这是吾对你等最后的仁慈!!”“离开这毁灭之地,离开这毁灭之地……”一番规劝之中,带着七分威严,又暗藏三分怜悯。当铁骑听得这声音,皆为惊喜——“是巫,是巫的声音!!”爬山等人早已揭开面盔,他的脸上既是恭敬,又带几分不易觉察的欣慰。一名法则修士却走了神,下意识的嘀咕:“不愧是巫啊,竟连这谷地之语都已习得!”斗鳄等莫多克人立即问道:“巫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恰逢其时。高天之上,王景弘堆积笑脸,小声对周若男道:“小神使大人,圣女在说什么?”周若男对这称谓皱了皱眉,但又想传他们巫的意志,才翻译道:“巫是说,要他们离开这高墙之上。”“为何?”“因为这高墙将为毁灭之地!”“此为……何意?”郑和等人一头雾水。周若男则理所应当:“我又怎知巫的意志?”高墙上。无数人听得话语,不知所措。可当那原本督军的贵族,仓惶逃去,城头上的人们也立即一哄而散。便在此刻。滋——神祇之音再临!!“铭记你等今日所见;”“此为,亵渎神者的审判神罚!!”“吾说——”“焚灭!”哗。高天之上,神明法身凝聚,光芒大作。与此同时。郑和等人只见“神明”将手伸出,便有一个巨大的木箱凭空而现,仅刹那间的滞空停顿,就急速下落。大地上的人们只能依稀看到一坠物,却不知其根本。无数道目光追寻,见它落下。于是……极致的寂静再临。这一刻,仿若时间冻结,周遭一切都不在运转。唯有那下落的轨迹,与神祇话音的余韵还在耳边回转不止——吾说!!焚灭!!就在这刹那——是光。耀眼的光。于极其微小的一点凝聚。那光似乎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令周遭一切细小的元素被吸收,便能让它的光芒变得更加灼热耀眼。而在光的周遭,又氤氲出一圈看似无形,实则曲折出波澜的“环状带”。风亦在此刻平息。紧接着……令一切沉睡冻结的神明,再一次下达了旨意,便让秩序与法则重新降临。便在这时——凝缩于一点的光,骤然扩散。一切被吸收压缩凝聚的能量,都在顷刻间被释放。点点辉芒,仿佛瞬间被某种气体充盈,变成炙热太阳的模样。城内城外的人们,似乎听到一声气泡破裂的声音。啵。极致的白昼,令所有人的眼前出现瞬息的致盲。呼——刺耳的啸声嘶鸣。还不待人们知晓它嘶鸣的含义。轰!轰!轰!令大地颤抖摇晃的巨响,便乍而显现。那一道光,吞没了眼前的一切,又烧灼成炙热的绯红。巨石堆砌的高墙开始崩塌。一块块岩石被粉碎,在绯红中化作尘土;而这尘土被焚烧的黢黑,变作一朵蘑菇的形状,随烈焰冲天而起。至此,人们才听到那高墙毁灭的声音——轰隆隆。这天地的运转骤而加速。呜!!!狂风开始大作。之前那氤氲而出的无形气环陡然扩张炸裂。大地之上,土石飞卷而起,化作一层低矮的砂幕开始进行冲击。当砂石击打在均衡铁骑的重甲上,便泛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琐碎声。可无人惊呼或躲避。因看似漫长的时间,实则只是眨眼的片刻,所有人呆凝伫立,唯有大脑的潜在意识,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深深刻印在记忆的最深处。高天之上。神明法器剧烈摇晃。刺耳的警报声激鸣,而法器上的众人,同样陷入极致的恐慌,大脑一片空白。终于。轰鸣消散。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火焰在焚烧。曾让这座大城子民引以为傲的高墙,从中截断,出现一个巨大空洞。空洞之下,更出现一个凹坑。土地上有一朵朵火焰,明明空无一物,却燃烧的愈发热烈。火焰的生机跳跃,却带给所有人一种毁灭的窒息,热浪袭面。时间在人们呆滞时飞速流逝。无人知晓过去了多久。一直到一声悲戚的恸哭,突然惊醒了城中人。那是一个军士。他的面颊全然黢黑。热泪在他脸上滚落,拉长痕迹,才显现他生机的续存——“呜哇哇哇哇!”军士跪在地上,抬头仰望高空,仿佛自灵魂深处发出了呐喊——“至高无上的真神啊!”“我愿忏悔我的罪,是勒马拉,是勒马拉令我封闭草甸城,阻断您神圣的意志,与均衡仁慈的救赎!”“我感恩您的仁慈,我的儿子刚刚降世,他不能没有父亲……”“我祈求您的救赎,更愿踏入您喜乐的国!”“真神啊——”“请聆听我的呼唤吧!”“我愿为您高举审判之剑,向那渎神者发出审判的宣言!!!”“呜呜呜呜——”哭喊声不止,那军士更是不断叩首,祈求得到那高天之上的回应。然而。没有人能想到……那至高无上的存在,竟向他降下了应答——“你叫什么名字?”高天之上的话音回荡,令所有人举目仰望。军士的泪水忽然凝固,他呆滞了许久,才喃喃自语的说:“我,我叫吉特夏……”本是无人能听到的呢喃。那高天之上的神祇,却再一次聆听他的声音——“吉特夏!”“那吾便赐予你公义的权柄,你须以公平与正义的信念,向那亵渎神者进行审判!!!”“被那罪人驱使的奴役,你须归还他们的自由!”“被那罪人侵占的财货,你须找到他们的原主!”“被那罪人所伤的无辜者,你以吾……均衡之圣名,予以他们补偿与问候,令他们心灵的创伤得到弥补与慰藉。”“当你的名被知你者所歌颂时,吾便降临在你的面前,为你赐下长生的恩典!”“可若你的名被世人所唾骂——”“你的权柄,将被吾所收回!”“名曰‘焚灭’的神罚,将在你的身上重新降临!”“这是你与吾专属的契约!!”“而你等也须铭记——”“信仰均衡者,得永生的恩典;”“亵渎均衡者……”“判处永恒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