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点之灾?”“圆点之灾是什么?”大明等人自然能听懂神明的话语,但却不知那名为“灾厄”事物的内涵。而在一旁,加沙脸色骤变……圆点之灾就是斯瓦希里、阿拉伯人对天花的定名认知。虽然加沙并未亲身经历过,却听过关于“圆点之灾”的无数传说。一旦灾厄弥漫,轻则浮尸遍野,重则灭一城一国。他立即对马林迪人翻译。也在话落时,人群中响彻惊呼,有人下意识想要退走躲避,却又见老国主跪拜——“至高无上的吾主均衡啊,您的子民祈求你,捕获灾厄,不让死亡的阴霾弥漫,因马林迪是您荣耀的赐福之地啊。”王子亦带领王公大臣跪拜祈祷。他们当然知晓圆点之灾的大恐怖。毕竟那几个圆点之灾的幸存者,本就是他们为吾主搜寻到的。周黎安颔首:“退去吧,灾厄不会在马林迪降临。”嗖。只见祂挥手造物。几件众人前所未见的事物显现,而周望山等人早有训练。医学法则研究小组组建已有一段时间了。前往各城问诊,搜集病例,也曾对一些身患恶疾,不治之症的子民进行解剖修行。“着防护服,彼此进行穿戴检查。”与此同时,周黎安望向雪女:“随我进去吧,你须见着疫病灾厄的恐怖,才知未来应对的办法。”虽有现世医疗、物资支撑,但瘟疫产生完全不讲道理。并不是说现代医学就可以解决所有古代病症。因此,未雨绸缪,先对这病疫有一个清楚认知,未来才不会掉以轻心。雪女对均衡信仰坚定不移。她不需要考虑后果,只先一步踏出,为周黎安开启院门。也在这时。周望山一边穿戴,一边喊道:“遵吾主旨意,所有人退出五十步开外。”哗。马林迪人迅速退散。大明众人虽还蒙在鼓里,但场间氛围生出的恐惧,已让他们知晓事情不同寻常。偏偏有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周望山等人身旁:“周师可否告知,何为圆点之灾?”面前,一众医官将他围聚。其中最年长者已过五旬,洁白须发,可那句“周师”却称得谦卑怀敬。周望山知晓他们来意。吾主已让医术研究小组就位,所为之事必定是要解决病理问题。得见医术法则奥义的神奇,一群大明医官当然不愿错过展望神术的机会。“此时不是你等向学之时,吾主已有言明,命你等退出五十步开外。”几人语塞,脸上显现纠结,他们不甘就此退去,又不敢悖逆神明的意志。周望山见他们模样,又是一叹,便揭开真相:“圆点之灾是这东非与北方阿拉伯地区对一种可怕瘟疫的称呼。”“以你大明的定名,是为天花。”咝。咝。几人陡然倒抽一口凉气。而在后方人群内,亦是脸色骤变,惊呼声四起——“天花,竟是天花?”“天花又为虏疮,疮发头面及身,症剧者多死……”“元时有一方城池虏疮暴虐,至一城生灵禁绝,元军以火焚城,阻绝瘟疫扩散。”“现在怎么办?这马林迪城池密集,我等舰船物资囤积还须从当地采买,互有交集,若舰船染一人,两万官民俱矣,十不存一!”然而,就在此时。郑和厉声呵斥:“噤声!”当目光聚集而来,他才道:“凡人不解虏疮恶疾,可吾主均衡已然显现!”“均衡的荣耀降临,又怎么令生灵涂炭?”跳鱼这时也走来,道:“你等无须惊慌,这天花本就是吾主专程要捕获得灾厄。”郑和一愣:“此为何意?”跳鱼道:“既要捕获,就为灭除。”听到这话,几名医官已是动容,大喊起来:“神明真会赐下妙法?”“那是自然。”那医官瞬间跪拜:“周师,我祈求您让我入院远观,即便不得妙法,我也想见这法则奇迹。”周望山无语:“你就不怕染疫?”“不怕,得见妙法,我此生无憾!”这话一出。在他身旁几名医官医员也都跟着跪伏:“我等皆求得见妙法。”周望山拿不定主意,因此事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不过,又在此时,院门显现巫的身影:“无惧生死的,便进来吧!但踏入此院,就须以身验证奥义妙法,你等可愿?”“愿!”“愿!”一行人激动站立,也无防护服,便随周望山等医术法则修士进入院中。砰,大门紧闭。到此时,院外还是议论声沸腾。有少监道:“陆之让等人是医船部首,近200医士需他们领导指引,若他们出了意外,此次返程恐怕……”众人对此也是无奈。舰船医士多是民间征召,而真正愿冒风险远下西洋的名医寥寥无几。其余百名医士则技艺生疏,不入门槛,难堪大用。“吾主均衡威能无上,若陆之让等人心怀敬虔信仰,自能得平安而归。”王景弘如今可是均衡的狂信徒,当然所去神游十四人都不例外,只不过没如他这般表露性情。如郑和,其实也觉得问题不大,他脸上纠葛情绪反而是一种期盼……“若陆之让等人真有机缘,得赐妙法,哪怕只是皮毛,都是大明之幸!”“无论此次生死,都应令这几人提拔至太医院!”……院内,本是静谧无声。或因外面的纷乱,才引起片刻吵杂低语。周黎安并未着急入内,而是审视院落空地空间,准备营造牛圈与隔离区。待得雪女带周望山、陆之让等人入内。他才回神道:“你等可曾感染天花?”陆之让忙答:“回禀真神,不曾!染天花虏疮者,十死无生;或有存者,也被阻隔疫城,不得救助而亡。”周黎安道:“那你等就须知晓,入了这屋,就必将感患。”“我等都有必死决心。”“走吧。”提取牛痘并不稳定,周黎安并不打算将病毒样本带到现世分离解析,只沿用土法。而所谓土法,也是现世东方巨国近现代总结出极为完善的预防经验。按部就班,大体不会出错。再有陆之让几人为试种样本,也提高了容错率。任何学科都是如此,没有牺牲就没有进境。就算陆之让等人将此法带回,也不怕技术流失。没有无菌医疗器械辅助,感染率较高。想要传至欧洲,以如今信息传播能力,就算办法到了欧洲,也有可能被遗忘埋葬上百年。周黎安可没有济世菩萨心肠,要令妙法传世。至少在臣服均衡前,欧洲蛮夷该吃多少苦,还是且吃着吧。走到门前。屋门被开启,一股扑鼻的恶臭袭面,令所有人不由得皱眉。周黎安表现最为淡定。得到系统前,当值医院,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与此同时。几名土著吓得萎缩在墙角。一侧打理还算洁净的软榻上,周至均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脖颈、面颊皆泛起透明疱疹,密密麻麻,足以令观者抓狂。“确是天花!”“此人已是剧症!”“可那些土著人为何无恙?”周黎安道:“天花患染一次,就可终生免疫,他们本就是天花幸存者。”“免疫是豁免之意?”“不能完全这么理解,但只论天花感染,可为同义。”此时。床榻上的周至均,似有所感,迷蒙间竟还能认出面前的存在——“吾主,吾主……”“我是否已来到往生之门,得均衡的接引。”周黎安并未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周望山:“你是学过免疫法则的,如你所见,想要应对这种病症,该如何解决?”周望山顿时紧张起来,额头积郁汗珠。而他几名弟子,也都茫然焦躁,不敢注视吾主模样。“为何不言?就算说错,也无妨,唯有错了,才能得见真知。”雪女不通医学,却通晓学习办法。得吾主教化这种恩典,就要敢说敢作,不怕错漏,方得指证。然而,周望山并不是怕错,他所学医理还是很粗浅,就别提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了。“吾主恕罪,望山愚钝不知。”周黎安也没怪责,转而看向陆之让等人:“你们呢?”陆之让摇头:“回禀真神,天花虏疮并无治法,但我听闻一些山野大贤或习得秘法,可这种术术不是祖传,就是师承沿袭,从不外扬。”“治法以你等之能,无解;”周黎安道,“但若为预防呢?”“预防?”几名医官相视。这种恶疾治疗都难,怎还能预防?而在此时,思绪困顿的周望山却抓住了灵光一闪。吾主此问,几乎已经透题,更是将答案在最先道出。周望山立即道:“患感天花者,可终生免疫。”“所以,若能让人提前患感天花,就可预防?”他一语惊人,陆之让等人也眼光大亮。可随后,周望山又皱眉道:“可令人主动感患天花,又该如何救治呢?这预防之法的探究,又变成了救治之法。”套娃死循环显现。不过众人都知晓,既然神明点破此处关节,那么问题解决之法,就在此处。周黎安也不在卖关子。此前一番话语,是为打开他们的思维方式,顺带装一逼。“吾洞彻世间,知晓你大明的确存有预防之法!”“病原自发凶险,可有医士取患者虏疮,主动种于康健者体魄上,病势或有衰弱,而待此人痊愈,就可达成免疫条件。”话落。众人皆惊——“取痘种痘,果然是妙法!”“此法若能推行,可救济苍生!”“可若这妙法早有人知,为何没能流传呢?”周黎安露出微妙笑容,问:“陆之让,你也有弟子学徒,那吾问你,他们入门几年,才得你传正术呢?”陆之让一愣,脸上俱是尴尬,换旁人问他,就算是郑和,他都可以避而不答,维持医者尊严。可如今问出此言的人是神明,他只有缓声道:“拜师三年,入家两年,若有天赋,再两年入门,为七年。”拜师多是跑堂,入家就要服侍师父一家老小,而后才得医术传承。这是行规,也就延伸出医学世家,瞧不起游方术士的潜规则。我们从小饱受磨难才得正术,你们这些游方郎中多是半途而废之人,不堪入眼。周黎安又问他:“那你为何不传正术呢?”陆之让道:“我恐世人轻其术。”“呵,故弄玄虚罢了!”周黎安作了总结。而事实上,人痘术在明中期后,就开始普及,取痘种痘不难,难得是选痘。这又与现代医学相合。选病理成分较弱的痘取出,就能极大减弱病势爆发。人们常说,东方古国点错了科技树,从火药、到中医,发展与现代路线相悖。实则从人痘术上就可见得,明末清初,选痘已经趋于成熟,有痘术大成者,知悉如何分辩“恶痘”“良痘”。只是此法多是秘而不宣。久而久之,就失传于民间。但凡得到发展,向细菌学方向发展,也不至于沦落迷失。言尽于此。陆之让等人皆是羞惭,因他们也知,这近月来,周望山对他们疑惑,知无不言,从不隐瞒。根本牵扯不到什么拜师、入家、入门之说。两相对比,高下立判。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尽管年迈,也愿尊称周师。周黎安最后道:“吾传法则奥义于世人,启蒙开智,从不隐瞒,因世上凡人命运皆为共同。”“强者应扶持弱者,才令这世上喜乐,不见悲苦!”“若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恶念贪欲就会无限滋生。”“你等须知,人族命运共同体!”众人震撼又迷茫,只将一番道理铭记心中,留待以后感悟体会。软榻上,周至均已经昏迷。周黎安道:“取痘吧!”周望山一个激灵,立即拿出针剂开始操作。而到此。陆之让等人也猛地惊醒。若以人痘预防天花,那他们几人不就要作试痘之人?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得反悔。上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日他们也可效仿古之大贤。痘苗取出。陆之让已经作好了心理建设:“神明在上,我愿以身试痘。”他昂首挺胸,是悲壮的模样。周黎安一笑,摇了摇头:“今日要教你们的第二课,名为生物临床试验。”“人会患病,动物也会,甚至许多病症为人畜并患,但相同病症,可致死一方,另一方却为轻症。”“具体奥义,还须你等未来再去领悟修习,吾今日只提出一个概念。”话落。嗖。一只活生生的牛犊,凭空而现。即便他们已多次见得神明威能,但对于这凭空造物活牛的神法,却极为震惊。“种牛痘,待牛犊患感,观察其病理体征,若为轻症,再取牛痘,种于人身!”至此一刻。所有人莫名兴奋颤抖。陆之让等人知晓,一个困扰中华数千年的疫病难题,正要被化解。而此恩典,皆因祂的赐福——世上唯一真神;均衡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