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贾敏激动地道。世子冷笑了一声:“贾氏,你的大嫂与你大哥为何‘析产别居’,你可能和我说说么?”“那时,荣国公可还活着呢,位高权重,张家刚刚得到赦免,从流放地回来,张家的儿子虽得到起复,但那势头比起你娘家来,还是差得远呢!这样的情形下,荣国府居然能同意这让贾家面上无光的要求,还让你大嫂带走了贾琏,他可是正经的嫡长孙,日后国公府的袭爵人?”世子讥讽地看着贾敏:“你可不要和我说,那是你大哥大嫂感情不睦,荣国公宽仁大度的缘故,我不是那不知世情的傻子!”贾敏一时语塞,而后心中却生出一阵寒意。她发现,世子现在称呼他的父亲为荣国公,而不是岳父大人,他对自己和贾家就疏离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怎么,觉着说不出口了?”世子今日很生气,不想再给贾敏留着面子了,继续逼问道:“当时,因着荣国公逼婚,文臣们群起攻之,罪名中就有一条,道他眼见着亲家问罪,就苛待其长媳。张氏好好一个人,自此‘病卧在床’,疑似要将其‘病逝’。之后,许是你娘家因此而心虚了,你大嫂才能够活了下来。是不是这样,贾氏,父王与我琢磨着着这就是张家与你娘家恩断义绝的真相。”“否则,这样离经背道的行径,你娘家能生生地忍下,朝臣们还都对此默然不语,无人抨击?贾琏也不至于与自己的家族行若陌路了!你这个做姑母的,可有勇气去当面呵斥他一声‘不孝’?”世子眼看着贾敏的脸色越来越白,心中却再生不出怜惜之意了,责问道:“就这样的人家,玉儿嫁进去,可不是填进了火坑?”贾敏掩面哭着道:“这件事别有隐情,我父母也是无奈之举,只是想暂且让太上皇平息一下怒气,不至连累到子孙,并没有要大嫂死的意思!再说了,玉儿那是我的女儿,母亲的嫡亲外孙女,和对大嫂的情分能一样么?母亲对玉儿那么上心,日后还能亏待了她不成?我也是贾家出来的,夫君你如此说我娘家,让我情何以堪?你既然这样看不上贾家,当初为何要娶我?”“你以为,在你娘家人的心里,玉儿,包括你自己的地位能有多高?太上皇当年还那么疼爱过废太子呢,涉及到自己的江山、利益,最后不也刀剑相向?贾氏,在你母亲心中,你和玉儿能胜过贾家的兴旺和她最心爱的儿子、孙子的利益?”世子语气讥讽:“好像当年,张家正兴盛时,你娘家可也是十分诚心的,老荣国公几次亲自上门求娶,许下了一堆承诺,太上皇也子啊其中推波助澜,这才让张家点头。这份诚意,可丝毫不比对玉儿的差。可结果如何,大家都是知道了的!这样的事情,放在一般的人家,那都是做不出来的,你娘家真正是好人品!”“至于为何要娶你?”世子呵呵地笑出了声:“难道不是因为太上皇下旨赐婚了么,莫非你以为我们是要巴结你父亲不成?安郡王府虽然不如你父亲那么‘威风’,但总是尊贵的宗室,还没沦落到要卖身给有权有势武勋的地步!”多年对太上皇压抑着的恨意一朝爆发:“也正因为我们是宗室,所以不敢违逆了太上皇的旨意。如果我们是林家这样的有为文臣,太上皇也不能不问一问我们是否愿意结这门亲了!”“难道我家贾家就要上赶着你了?”贾敏双眼通红,嘶声道:“我堂堂的国公之女,还配不上你了!”“你贾家是国公,但我们却是宗室郡王,你说谁高谁低?”既然撕开了相敬如宾的面子,世子也言语犀利起来:“是,荣国公是手握重兵,武勋里的顶尖人物,但这与安郡王府有何益?我们父子难道还想造反不成!反而因着这个,处处要小心翼翼地避嫌。荣国公得太上皇厚待,却是牺牲了我们,来成全了他们的君臣之谊!”“哦,也说不定,这也是太上皇的算计呢!”世子又嗤笑着点明了其中的原委:“宁荣两位国公手中的兵权让人心惊,即使太上皇信任荣国公,也要防着他一手的。你家中两个哥哥,完全没有本事承袭他的势力,不足为虑,□□国公还有一位嫡女呢,让女婿掌握了去怎么办?”“贾氏,”世子淡淡地道:“自从闹了逼婚那一出,文臣们同仇敌忾,不会有像样的士人肯与你家结亲的了。你的夫婿,怕只能在武勋中找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如挑一个闲散宗室做荣国公女婿,才能更加放心,太上皇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有赐婚这一出。”“你并不亏的!当时武勋子弟中,出色的也没几个,何况人家也不都是和你贾家是一路的。你嫁入安郡王府,当即就有了尊贵的身份,列入了玉牒。而原先父王是准备让我与清贵的书香世家联姻的,至少也能要选择文臣家知书识礼的姑娘,这样子孙前途更广泛。”—就像李侧妃,世子在心中暗暗地道。“该诉苦喊冤的,是我才对!”世子凑近了贾敏,冷冷地凝视着她:“我再如何,也给了你足够的体面尊重,可你这十几年来,身为世子妃,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论传宗接代,你未生下嫡子,嫡子袭爵和庶子袭爵,那是大不一样的!你对母妃不孝不敬,对侧室刻薄挑剔,且不说对庶子庶女,完全没有关爱教导,尽到嫡母本分。就只看玉儿,你也没把她教好。我真是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心软,应当把玉儿送到母妃处教养的。你整日里在她耳边抱怨王府,偏向贾家,有没有想到过,她是安郡王府的女儿?”“”贾敏不服气地就要反驳,却被世子下一句话惊呆了。“当年李侧妃怀胎十月,将要生产时,你的陪嫁钱嬷嬷做了什么,你不会忘记了吧,贾氏?”世子忽然问道。“这件事,当时,你们不是已经问过了么,钱嬷嬷是无辜的。”贾敏脸色发白,一颗心慢慢地沉下下去,声音微微颤抖。世子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慢地道:“不错,那钱嬷嬷是个聪明的,知道把作恶的凭证及时销毁去了。只是,究竟真相为何,我与父王母妃心中都是有数的。如果我们把她交到衙门去讯问,以官府众人的手段,想必让她如实招供,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一来,王府里家宅不宁,妻妾相争的话传了出去,这名声太不好听。不仅如此,事关皇族子嗣,宗人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父王和我,少不得要背上一个‘治家无方’的罪责,对王府是大不利的。因此,我们只得装作相信了她的话。只是,委实让李侧妃母女受委屈了!而李侧妃心中模模糊糊地也有些明白,但为了我和王府,生生地忍下了。比起她来,你哪里配做世子妃,那可是我第一个孩子啊!”“我没有,我没有指使钱嬷嬷害李侧妃,我可以立誓!”贾敏激烈地反驳道,她不能让世子误会为一个狠毒的女子,否则在她身后,世子会如何看待黛玉。“是么?贾氏,这么说你对钱嬷嬷所为是完全不知情了?那好,那就拿玉儿和贾家来再立一个誓言吧。如果你说了谎,那就报应在她们身上。你如果这么做了,我自然就相信你。”贾敏顿时睁大了眼睛,猛地看向世子,嗫嚅了半晌,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世子见状,也是心中冰寒一片,他们虽有怀疑,但世子还对贾敏存着些许幻想。他安慰自己道,平日里孤傲清高的贾敏,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吧?今天,他是借此把平日里憋在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呵呵,是我高看了她了,果然不愧是贾家人啊!”世子暗中感慨道,忽然觉得这一切实在无趣,自嘲地笑了笑。算了,贾敏已经时日无多了,这真相弄得再明白,又有什么意义了呢?好在,贾敏可不是自家挑选的妻子,他也是被逼的,他的眼睛还不瞎。不过,贾敏的所求,那是绝对不要想了。“贾氏,”世子立起身来,淡淡地道:“玉儿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为她寻一门满意的婚事的。在你身后,贾家与我们安郡王府,各自安好吧!”“夫君,夫君!”贾敏在背后心焦如焚,呼喊不已。世子不再理会她,径自甩手离去。贾敏脱力地倒在床上,痛哭失声,这眼泪是为自己,也为黛玉和贾家而流。世子对她已然绝情绝义,如今她纵然再为他们牵肠挂肚,又能如何做呢?黛玉在院外惴惴不安地等待,眼见着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去,连忙快步走进母亲屋中。见母亲伏在被子上哭得撕心裂肺,悲切无比,也不禁陪着伤心落泪,心中对父亲的无情,不禁生出了些怨怼来。自此之后,世子再也没有踏足过贾敏的院子,每次庶子庶女前去只是,世子都吩咐了要有老嬷嬷随行陪同在侧,请了安就走,不需停留。药材饮食上头,王府倒是丝毫没有怠慢,总不能给贾家留下把柄。但王府中人,都能看得出来,世子对贾敏的态度冷淡了。周王妃原是想劝一劝的,但听着世子的诉说,也罢手了。贾敏又煎熬了两个多月,终于在满心的不甘和不舍中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