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夏德便出门去了。从街角找到了马车,向东横穿整个城区到达城外的墓园。路途上,闲极无聊的夏德与车夫谈论着最近的天气,一起抱怨高昂的物价,然后谈到了各自的工作。也许是因为夏德稍显年轻的面孔和那种平易近人的语气,车夫也愿意和他多聊几句。这架马车当然不是他的,车夫从城内的托贝斯克出租马车行会租车,按照划定的区域载客,并将每日的收入按比例交给行会,剩下的钱用来支撑家庭。这样的工作虽然收入超过在车站附近扛包的搬运工,但实际上也没有摆脱家庭贫困的现状。主要原因,则是车夫家里有五个孩子。其中四个是自己的孩子,另一个是死去的大哥家的孩子。这种年代,任何人忽然去世都很正常,就比如斯派洛侦探。“最近的收入还算可以,我甚至从银色鹦鹉牛奶配送公司订了牛奶,每天一瓶,孩子们都能分到。哦,先生,我听别人说,喝牛奶是可以长高的。”“是有这样的说法......我记得银色鹦鹉牛奶配送公司的牛奶不是很贵吗?”夏德迟疑的问道,车夫则露出了笑容:“前段时间那里的订奶价格下调了一些,似乎是仓库出了问题,在维修好以前,要将每日囤积的货物尽快出手。上次载一位在那里工作的中年绅士时,他告诉我了这条消息,我的邻居们也在价格回升前,打算订购一些,这可真是不错。”托贝斯克公共墓园是托贝斯克基础市政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虽说是“公共墓园”,但除了王室成员,就算是贵族也会埋在这里。园区面积非常大,而选择安葬在地面或者地下墓室、背阴或者背阳,甚至附近的环境和墓穴密度,都是很有讲究的。蒸汽时代的公共墓园的出现,当然不是市政厅拿着大笔经费没处用,而是在托贝斯克城区外扩过程中,遭遇了原本城市周边的墓园的占地问题。在神秘学真实存在的世界,丧葬可不是简单的问题。因此最终决定在城市东部建立了城市公共墓园,至于选择东部,那是因为城市东部毗邻山区,而其他三面地形平坦,托贝斯克的扩张是不会选择在东面的。与夏德曾经去过一次的考普斯先生管理的寒酸乡下小墓园相比,托贝斯克城市公共墓园就气派多了。有专门修建的道路从城内延伸到这里,而且除了墓园的马车外,任何外来马车不允许进入园区内部。石板路铺在墓园中,联通各个园区。公共墓园并不只是一处,通常被分为东北、东部和东南,而夏德这次前往的东部墓园,则又被分为五个园区。已经化成白骨的沃森特先生安葬的东部墓园三号墓区,就是所谓富人们的墓区。而地下墓室的安葬地点更是昂贵,不说是现在的1853年,就算是沃森特太太购买墓室的二十多年前,价格也绝对超过30镑。以上信息都是夏德从车夫那里打听到的,路程无聊,两人谈了很多事情,车夫很乐意和夏德这样的人说话。因此,下车时,夏德还特意多给了5便士作为沿途解闷的感谢,车夫也脱帽向夏德表示感谢。因为城市公共墓园由市政厅和自然教会管理,因此墓园内当然有教堂。白色的小教堂矗立在守墓人小屋旁边,门口贴着讣告,告知人们今天在这里安葬的人的身份。整理着衣服的夏德站在小教堂前的石板路上时,陆续的已经有些参加葬礼的客人来到了。参加这样的葬礼不需要额外带什么东西,只需要穿黑色的正装就可以了。一路向内,夏德他在小教堂中找到了站在棺椁旁的老妇人,木质上漆的棺椁盖上是银色的扳手标志,这是【创造与毁灭之神】也就是正神【创造女士】的圣徽,代表了死去多年的沃森特先生的信仰。“下午好,汉密尔顿先生。”“下午好,沃森特夫人,请您不要这样伤心。”夏德小声的安慰了几句,随后沃森特老太太,便将他介绍给了同样站在棺材旁的带着黑色礼帽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其实也快五十岁了。这是沃森特先生的弟弟约翰斯·沃森特,前代沃森特伯爵的小儿子。虽然同样没能继承爵位,但这位先生也靠着家族势力,在本地有着自己的产业,今天是代表家族前来参加葬礼的。虽然沃森特老太太说二人有些矛盾,但至少这种矛盾没有表现在夏德面前。中年绅士很客气的感谢夏德能够专程赶来,而夏德则是询问了葬礼的流程,并确认牧师可以到场。这是夏德在这个世界参加的第一场葬礼,空闲的时候看向那口棺材时,夏德忍不住的会去想,那位死后被封在墙里的沃森特先生,不知道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夫人和家族的关系。“迟到了三十年的葬礼啊。”即使这场葬礼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个时代的葬礼风俗习惯和夏德故乡的西式葬礼相似,面露悲伤的亲朋好友到场,由死者信仰的教会的牧师主持,家族长辈或者身份高的朋友宣读悼词,再让亲属们逐一回忆死者生前的事情。这些程序,统统都发生在这间墓园小教堂中,而其中最漫长的过程,则是由有执业许可证的牧师带领大家一起为死者祈祷,祈祷他的灵魂可以安息。沃森特家族和沃森特老太太的亲朋好友们在教堂礼堂的长条座椅上落座,因为家族势力和金钱势力,今天的来客几乎坐满了整间礼堂。夏德的发言顺序很靠前,下午两点葬礼开始后,他是牧师以后第二个发言的人。悼词是已经准备好了的,他首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宣读手中拿着的纸页上那些夸奖沃森特先生,惋惜他英年早逝的句子。整个过程持续了10分钟,结束后人们礼貌的小声鼓掌,几个坐在前排座椅上的老妇人还用手绢掩面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夏德至少认为沃森特老太太的哭泣是真的。他现在还不能走,要等到棺椁被送进墓室才能离开,毕竟约定好的结账时间是流程过后。到那时,他才能步行去拜访场面在不远处的斯派洛·汉密尔顿先生。因为谁都不认识,所以夏德找了一个后排靠近教堂大门和走廊的位置落座。静悄悄的向后走的时候,居然还有戴着黑色女士小帽插着白花的年轻姑娘,忽然给他塞纸条。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打开后上面竟然写着地址,字母下边还有口红印下的唇印。“嗯......”【以你为会是什么?】脑袋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遇到麻烦请求帮助之类的事情。”他回答道,将纸团团起来塞进口袋,想着葬礼结束后找个地方丢掉。夏德现在可没心思去认识陌生姑娘:“参加葬礼,居然还有人搭讪,真是有趣。”他小声的嘀咕道,虽说是小声,但大概坐在他身边的人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真是有趣。”耳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夏德一愣,以为有人听到了自己的话。但又意识到,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左边,而自己左边明明是长排座椅之间铺着地毯的过道,按理说不可能有人。“什么情况?”于是眼睛向左边一瞥,居然看到一个身体透明的中年人,站在自己旁边。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遗憾的看着正在教堂小讲台后,回忆着自己丈夫的沃森特夫人。透明身体的中年人,就像这场葬礼姗姗来迟的客人,在发现已经没有座位后,只能站在最后放看着眼前的一幕。但身体的透明和不断传来的阴冷的感觉,都证明这不是人类。夏德没有表现出惊慌,只是瞥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心中小声的抱怨道:“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只是来参加一场葬礼而已......”并不惊慌的根本原因,在于旁边的男人并不强。【简单点来说,你遇到鬼魂了。】她笑着给出答案。夏德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眼睛偶尔会向着左边看。而站在他身边的大概是鬼魂的东西,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瞧着前面的沃森特太太,因此没注意自己身边的人可以看到他。虽然身体透明,但脸的样貌还是可以看清楚的。只是这张脸夏德并没有见过,但他很怀疑这就是沃森特先生,只是那位三十多年前过时的倒霉家伙根本没有留下照片,所以夏德也只是猜测而已。“它什么时候出现的?”【大概在你发表自己的感叹前的一秒,也就是现在的老妇人上台讲话的同时。】“这样的话......”夏德努力在脑袋里搜刮关于“鬼魂”的知识,因为自己住的房子前不久才死过人,所以夏德在接触圣拜伦斯的课本后,重点的查找了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