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忠的情况如何,杨氏心里是最清楚的了,若是这样一分出去,崔敬忠身无分文的,又能怎么过?孔氏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总想着要搬自个儿家里的粮食贴她那死鬼弟弟,往后一旦分了家,她一个女人家就算下地干活儿,恐怕也不够崔敬忠吃的,杨氏顿时也慌了起来,看着崔世福便道:“当家的,二郎年纪还小,你让他一个人出去,如何过得?”“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插什么嘴?”崔世福一看到杨氏,便气不打一处来:“人说慈母多败儿,你要是觉得看不过去,放心不下他,你自个儿也跟着他一块儿分出去过就是!薇儿那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说,你要不乐意,自已也滚!”杨氏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崔世福发这样大的火气,就是自己当时拆了崔薇房子时,崔世福虽然生气,但却也不像这回般说话时声音冰冷冷的,看她的眼神令她打心眼儿里害怕。杨氏也不敢多说了,深怕自己再说一句话,到时惹得崔世福发更大的火气,但崔敬忠那边她却也不能不管。杨氏只得三个儿子,如今老大是个只知道种地的,人虽然老实,可到底没什么出息。老三又现在跟她不太亲,平日看到连招呼都不肯多打,被崔薇那死丫头教坏了,现在唯有这二郎,脑子灵活不说,还肯读书,若是连他这辈子也毁了,如何了得?“当家的,二郎也是你的骨肉啊,你可不能让他分家分出去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杨氏知道崔敬忠是个什么样的,他这一出去,保准养不活自己,若是没有崔世福关照着,也没有大郎的照应,崔敬忠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读书了。虽说这样做对大郎有些不公平,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能对二郎太过苛刻。看杨氏到了这会儿还帮着崔敬忠说话,崔世福也不耐烦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拿了烟杆在桌沿边儿上抖了抖,厉声道:“他这样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靠着爹娘?我话摆在这儿,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下午我便去罗里正那边!我给了他五两银子买官儿,这事儿还得大郎跟我一块儿还债,难不成他当了官儿,连自己也养不活?这已经不公平了,你再啰嗦试试看!”崔世福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警告,到了这样的地步,杨氏也不敢再瞒下去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目光有些闪烁,一边低垂着头道:“其实,二郎并没有买成官儿,那买官儿,五两银子如何能够。”杨氏越说,声音就越小。崔世福听到这话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氏说不出话来,指着她,脸色铁青,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响声,突然间眼珠一翻,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人便直挺挺的朝后头倒了下去,杨氏惊呼了一声,崔敬怀连忙手疾眼快的将崔世福扶在了怀里。如今崔家里的光景已经够难挨了,杨氏也深怕崔世福一口气提不来被儿子给气死了,要知道这个家里崔世福就是个顶梁柱,要是他一倒,这个家如何还撑得起来?杨氏心里又急又慌,可是手边却是拿不出一文钱来,指控着大儿子将丈夫背进了屋里,自个儿忍不住出来痛快的哭了一场。崔敬忠目光闪烁,一张脸略有些惨白,神情阴沉,想了想凑近杨氏身边道:“娘,爹如今倒了,咱们家里拿不出钱来,我瞧着崔薇手里一定有银子!”他说这话时目光肯定,杨氏拿袖子擦了擦眼角,一边有些犹豫:“她现在嫁人了,还能给银子给你爹瞧病?”崔敬忠眉头皱了皱,一边就道:“家里如今拿不出钱来,爹又一向护着她,若是爹病了咱们没钱,难不成眼睁睁看着爹死不成?”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如同一条毒蛇般,看得杨氏吃了一惊,一把站起身来,撩了摆擦了下眼泪,没料到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顿时感到陌生无比,又有些生气:“你在胡说些什么,这话难不成你在咒你爹?”“娘。”崔敬忠一看杨氏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快,顿时心中也有些不舒坦,不过想到自己的前程,到底是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凑近杨氏耳边道:“娘,您去试试,让她给银子,若是她愿意出,先让她给了,娘,您先给我把县里官职谋到手,这典史的职位可不等人的!”杨氏虽然宠爱儿子,但她也知道这个儿子恐怕不像自己想像中一般靠得住,如今听他竟然打起了崔世福的救命钱,顿时心里失望无比,看着他便道:“二郎,别说我还没要来钱,就算要到了,这钱也是留着给你爹瞧病的,你可不能打这主意。”“您说的哪里话。”崔敬忠表情有些怏怏的,一边扶了杨氏的手朝门口行去,一边道:“您先让我将官儿买了,等我做了官儿,难道还拿不回钱来?等我有了钱,爹的病自然有人来瞧的。”他嘴巴能哄会说,很快便将杨氏哄得心里有些犹豫了起来,两母子说话间便已经出了院子,崔敬忠朝崔薇家方向指了指,一边就道:“娘,您快去,我等您的好消息了!”杨氏心里沉甸甸的,一边挣扎着,一边却仍是走到了崔薇那边,犹豫了半天之后,仍是伸手便敲了敲门。崔薇过来开门见到是杨氏时,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下意识的便要关门。杨氏连忙伸手将门挡住,这会儿也顾不上脸面了,连忙便哀求道:“薇儿,娘也知道以前多有对不住你之处,可你爹今日突然便倒下了,如今家里没有钱,可要请大夫抓药,求求你行行好……”这还是崔薇第一回看到杨氏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不过她在听清了杨氏话中的意思时,顿时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跟杨氏计较了,连忙就着急道:“你说什么,我爹病了?”前几天崔世福还好端端的,哪里有这样快便病了。崔薇心里有些不信,深恐杨氏又是耍了什么花招,可谁知杨氏却是连忙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惶恐之色,头发都有些散乱了,眼圈通红,看起来不像作假的样子。若是假的便罢,可若是崔世福当真病了,崔薇也真不能坐视不理。她想了想干脆站了出来,跟杨氏道:“我跟你过去瞧一瞧。”这话一说完,崔薇也没有等杨氏回答,转头便冲屋里喊了一声,连忙就要关屋门。杨氏面色有些不自在,忙摆了摆手就道:“不用了,不用了,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去就是。”一边说着,她目光里一边露出慌乱之色,崔薇顿时心里就生了疑,不由就冷笑了两声:“你当我摇钱树呢,还给你银子,我要去瞧过了,若爹当真不好,我自然东拼西凑的也要给他老人家治,若是旁的,我是没有一分银子的。”崔薇这话一说出口,杨氏顿时便将头低了下去。她这副作派崔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里便冷笑了一声,也懒得理睬杨氏,自个儿便先关了门朝崔家走去了。这会儿崔世福情况确实有些不大好了,躺在**气若游丝的,面色惨白,之前瞧着他还好好儿的,不知怎么半天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崔薇心下生疑,进屋里时就看到崔敬怀守在床边,崔佑祖在院子里跑着,崔薇一进了屋崔佑祖后脚便也跟了进去。“怎么好端端的爹会这样?”照理来说崔敬忠也在,可身为儿子,他现在没有守在崔世福身边,杨氏等人的表情也有些不大自在,崔薇心下一沉,一边站到床前便拉着崔世福的手唤了几声:“爹,爹,您醒醒。”“没用的。”杨氏抹了抹眼泪,一边哭道:“喊不醒的,掐了人中了,也不醒。”那头崔佑祖一听说掐人中,连忙就跳到了崔世福身边,张腿就要往**爬,一边伸手又揪了揪崔世福的胡子,笑嘻嘻的样子看得崔敬怀一阵火大,伸手便在他屁股上拍了**掌,冲他吼道:“自个儿滚出去玩儿!再在这儿胡闹,今日请你吃竹笋炒肉!”崔敬怀眼睛通红,面色狰狞,这还是他头一回伸手打崔佑祖,崔佑祖被他一吓,顿时张嘴便大哭了起来。屋里顿时乱成一片,崔薇皱了皱眉头,一边就冲崔敬怀道:“大哥,我瞧着爹这病耽搁不得,您赶紧去村里请了游大夫过来,若是游大夫瞧不好,还得再去镇上一趟!”村里的游大夫也只是个赤脚医生,平日里只能人看些简单的病痛,而崔世福这病来得倒是邪门儿,崔薇瞧他这样子,不像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崔敬怀脸色羞得通红,一边站起了身来,他还没出去,崔薇便又道:“大哥只管去,爹这病我给出钱就是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