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个没长眼的贱丫头,竟然连她也认不出来。聂晴心里有些火大,可不论她好说歹说,又发脾气,那丫头却就是看牢了她,不准她乱跑。聂晴那没有梳洗,只得气呼呼的找了地方坐下来,她决定了,等到罗玄一会儿过来之后,她一定要让罗玄将这小东西剥皮抽筋,五马分尸不可!罗玄大约是在聂晴等了两个时辰之后才过来的,等他过来时,已经快午后了,聂晴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她一大早的被吵起来时肚腹中还空荡荡的,早就饿了,偏偏不知罗玄这府中的人是怎么回事儿,半点儿眼力都没有,不给她侍候着梳洗换衣裳也就罢了,连吃的东西也不给她摆一样,茶水也没上半杯,聂晴早就等得一肚子火了,看到罗玄身影进来,聂晴鼻端像是闻到一股甜腥的味道儿,像是血的腥味儿一般,罗玄好像是杀了人才过来的。这样的念头在聂晴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也没有细想,直接便抱怨道:“你怎么回事?你府里的人怎么敢不让我梳洗,我等了这样长时间你才过来,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家被皇帝给占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还没吃早饭?”多年来养尊处优当人上人的生活早将聂晴当初仅有的忍耐与察言观色的本能给磨去了,她现在看不出来罗玄眼中的杀意,也看不到罗玄嘴角边的狞笑,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罗玄,只顾着一味的冲罗玄抱怨。“我把你母亲给解决了。”罗玄阴阴的声音响了起来,话里带着特有的邪意与冰冷杀气:“所以过来得晚一些,顺便知道她跟你母子一场,也送了你一份大礼。”罗玄一边说着,一边冲身边的阴流露出一丝森然之笑来:“阴流,将东西给她!”原本聂晴一直抱怨个不停,但她其实心中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女人天生面对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时便有一种本能的第六感,她深怕在这会儿墙倒众人推的时候罗玄也会不理睬自己。毕竟这些年来在外人看来罗玄与自己有关,是自己坚实的后盾,包括对于聂晴自己来说,她虽然觉得罗玄这人她摸不透,也感觉他不是自己好拿捏的,可不知为何,她每回说的话罗玄都会替她办到,久而久之聂晴自然便认为自己与他这样的关系是理所应当的,可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她甚至不比别人能与罗玄多说几句话。刚刚原有的担心在聂晴听到罗玄要送自己礼物时,聂晴顿时喜笑颜开。罗玄以往也送过她礼物,但并不是什么实质的东西,而是比如说哪个人得罪了她,第二日便会看到那个人下跪在她面前叩头求饶等,这样的事不止是让她大出风头,而且那种虚荣感让聂晴心里满足。这会儿聂晴听到是礼物,顿时便松了口气。她甚至大着胆子抬头看了阴流一眼,果然见到这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似是在狞笑着,手里捧了一个约有水桶大小的箱子。罗玄以往虽然对她百依百顺的,可还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实质的东西,金银珠宝甚至一样都没有,难道罗玄现在是因为把聂秋染解决了,知道自己以后会独居,所以提前给自己送了银票等物过来,恭贺自己新居将成?聂晴一想到这儿,不由又惊又喜,连忙上前便要接,嘴里还欢喜道:“这么客套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了。”罗玄是个太监儿,虽然有不少的人想要拜在他门下,成为他的干儿子,可其实与他有亲近关系的人却是没几个,相较之下自己虽然也跟他说不到几句话,可在外人看来,自己跟他却是最亲近的。再加上自己可是他的恩人,他以往不送自己金银珠宝的行为在聂晴看来也没什么,反倒罗玄是太监儿,以后又不会有儿子,他要老了死了,这些东西迟早还不是自己的,不过是先存在他那里而已。可存在他那儿跟实则拿到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聂晴本没奢望过罗玄要送自己什么东西,可这会儿看他捧出来了,聂晴自然也不会傻的去拒绝,连忙便伸手要将木箱子接过来。木厢子份量还不轻,粗略一捧恐怕都已经十几斤了,上面精美雕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口木料。聂晴这些年也锻炼出了一些眼力来,看得出来光是这盒子恐怕便是价值不菲,心中不免更加高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罗玄笑意更深了些,又冲聂晴比了个请的手势。这东西实在是太沉了,聂晴必须得将它双手捧着,可这会儿若是要打开,便只能一只手紧紧抱在胸口儿了。聂晴笑意吟吟的答应了一声,她相信以罗玄的性格送出来的东西不至于等下还要反悔,因此也不怕他看,反倒故作大方的吃力一手托着箱子底部,一手将那并未上锁的盖子给打了开来。一打开木盖子,一股浓郁之极的血腥味儿便窜了出来。箱子里铺着艳红色的绒布,不,从顶端一些少有的痕迹看来,这绒布原本该是黄色的,可这会儿已经被鲜血浸湿,变成一片殷红,有些地方血块儿已经干涸了。那里头装了一个硕大的人头,头发被血块儿凝固成一堆堆的,如同乱鸡窝般,可是脸庞却被人擦洗得干净,透着一股诡异之感。‘啊~’聂晴放声尖叫,好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将自己手里的东西给扔了出去,她浑身哆嗦着,双腿如筛糠一般,一股湿液顺着她的裙子便涌了下来。那木厢被她扔了起来,那里头的人头滚落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儿,被阴流轻轻踢了一脚,那脸的方向正好对着她,这人头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了,双眼大睁着,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彩,暴突着的样子盯着人,能让人看过一眼之后,午夜梦回间都能做起恶梦来。人头之上的面皮已经有些泛紫了,更增添了些人头的恐怖,这脸已经有些扭曲了,可以从这人头上看得出来这人临死前是该受到了多大的惊吓与痛楚,聂晴止不住的尖叫,接着软软的跪坐在地上,她认出来了,她认出这个人头来了,这个人头表情已经扭曲到变形了,可她依旧认出来这就是孙氏。孙氏不知道死前受了多大的折磨与苦楚,看看她的表情,光是让人只看一眼便像是能感受得到她的痛楚般。看清楚了这个人是孙氏后,聂晴不止是没有好过一些,反倒觉得更害怕了几分,她浑身不住哆嗦着,一边本能的流泪:“你,你,你把她……”“把她杀了。”罗玄微笑着将她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了下来,又温和的看着聂晴笑:“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欢她?现在我将这个做为当初你向我报信的恩情,还给你!”罗玄每说一句话,笑容便更深一分,聂晴一听到他的声音,浑身更是抖动得越发厉害了些,到最后几乎已经像是本能的在抖动了一般,聂晴牙齿碰撞的‘咯咯’声响了起来,她虽然心狠手辣,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一惯做恶人的不是她,她惯于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好的那一面来,因此借刀杀人的事儿她常做,可真正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用这样直接而激烈的方氏,聂晴顿时有些受不了了。“你这个,恶魔,恶魔。”聂晴这会儿不敢再看地上的那个人头,平日里跟在罗玄身边,那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这会儿正拿脚将那人头当成球一般在踢着玩儿,这样轻率的态度无疑是更让聂晴心里险些崩溃。罗玄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这个心肠狠辣如厉鬼般的人长着一副很是俊俏的脸庞,这会儿他目光邪气的盯着聂晴看,一边伸手撑着下巴,看着聂晴有些苦恼道:“聂秋染已经死了,聂家好像没什么好玩儿的,除了一个废物等死的老头子之外,好像就还剩下你了。”罗玄的表情好像是真的在烦恼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般,聂晴有些吃惊:“你,你说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聂秋染已经死了,聂家没什么好玩儿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一大早便已经经历过好几回打击,这会儿聂晴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她只知道傻呼呼的盯着罗玄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聂秋染已经死了,我也玩儿够了。”罗玄露出一副伤脑筋的神色来,接着道:“至于你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了起来,这一下下轻轻的声音明明不重,可在聂晴听起来,这便像是代表着要她命的钟声,正一下下的敲击在她心脏上般,让聂晴表情更是难看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试了好几回,她好像都发觉自己办不到,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什么叫已经玩儿够了,聂晴十分不明白,她浑身哆嗦着,勉强笑道:“不要开玩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哆嗦着抬起头来,她看到了罗玄的眼睛,那眼睛里含着笑意,可偏偏笑意却像是并没有到达她眼底的深处一般,看得聂晴终于崩溃了,她忍不住了,她清晰的看到了罗玄眼里的杀意,他是想杀了自己。在罗玄对她一直没有掩饰过态度的多年之后,聂晴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罗玄想杀了她。可为什么呢?她没有干过什么事儿啊?她不是罗玄的恩人吗?她甚至帮着罗玄对付过了聂秋染,罗玄怎么会想要杀她?聂晴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事实却由不得她不信,她不想死,但目前看来聂秋染好像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聂晴一想到这儿,终于忍耐不住,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这时她低头看到了孙氏的人头,那人头上的血块斑斑与那异样的脸色,好像是在显示着自己即将也变成这般尸首分离般,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聂晴险些发了疯,她这会儿应该要逃,她是应该要逃的。她想到这儿,站起身来,发了疯一般朝外头跑了出去。“主子……”阴流恭敬的转头看了罗玄一眼,却见他微眯着眼睛,伸手摩挲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随她去吧,有时暂时的活着,可并一定就是好处。”不过那也只是他暂时给聂晴一些,让她活着而已。下午时分潘世权便听说了聂家被收回去的事儿,而中午时聂晴便像是发了疯一般的跑到了他家中来,也不知这女人受了什么刺激,一进门儿便躲到了屋子里,晚饭时他唤聂晴出来吃饭那女人也没出来。潘世权紧皱着眉头,晚上歇灯时不放心还想要去看看聂晴,贺氏见到他这副心思忧重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夫君,您怎么这会儿还要去聂夫人房中,要知道这对她可是不利的……”这两人当她是死的一般,背地里已经搞在一块儿不知道多久了,贺氏知道这件事情时险些气得发了疯。可她没有聂晴的好娘家,对于这件事儿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也只得强行忍耐下来。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举人而已,就是当初潘世权谋了九品官儿时她已经在潘家日子不好过了,如今更别提潘世权成了七品官儿,她更是在夫家说不上话,因此就知道知道潘世权跟聂晴不清不楚的,贺氏也只有忍耐。但以前这两个人好歹还要些脸面,知道苟且之事要在背地里进行,可最近这两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聂晴那老贱人竟然青天白日的便往自己家里钻,贺氏心中既怕又恨,她深怕聂晴这样不顾脸面是要挤走了自己好占了自己的位置,不过她又怕被潘世权喝斥,因此脸色扭曲得厉害了,却仍是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来。“管好你自己就是了!”贺氏当初还年轻时潘世权便敢在外头鬼混,如今更别提她年老色衰,娘家又不得势,自然更是不会给她留脸面。再加上今日聂晴情况有些不对劲儿,潘世权也想去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聂家当真垮了,而聂晴接收不到什么便宜的话,那他……不过好在聂晴还有一个当长平候的靠山,他这会儿不止是不能和这个女人翻脸,还得好好哄着她,哪儿来的闲功夫理这黄脸婆!一番喝斥之后,潘世权自然出去了,气得贺氏鼻子都险些歪了,等潘世权走后自然在屋中骂了这对奸夫妇不得好死了。聂晴今日是真被吓着了,下意识的便朝潘世权这边跑过来,她跟潘世权之间不管是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可两人到底是恋奸情热了多年,再加上她今日从罗玄府中跑出来时一样东西也没带,身无分文的,在京中她无处可去,自然只有来投靠潘世权了。她现在可不敢再回去找罗玄,毕竟罗玄那人一向都是说得出就做得到,杀人对他来说不比眨眼难多少,聂晴不敢回去,深怕自己这一回去便如同羊入虎口,落得像孙氏一般的结局。她心中虽然害怕,可潘世权在问她今日情况时,聂晴一下子便警醒了过来。没人比她这个与潘世权狼狈为奸的人更了解他,两人暗地里幽会多年,聂晴又与潘世权在某一些方面臭味儿相投,她知道这个男人无情无义,甚至比起潘世权的妻子贺氏对于潘世权还要了解一些。越是了解,聂晴便越是不敢大意说出真相。她知道,不管现在潘世权对她有多么温柔体贴,可若是知晓她现在的情况,知道罗玄欲杀她,说不定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会亲自绑了她到罗玄家中,以求得富贵!自己怎么会找来找去竟然找了这么一个畜牲?聂晴欲哭无泪,她以往只觉得潘世权这样的坏男人才可靠,但在这样的时刻,她却越发怨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看中了潘世权这么一个人。聂晴自然不会与潘世权说实话,只说自己今日没见到罗玄,要在潘家里暂住下来。她看得出来,潘世权对她的话并不是全然相信了的,可好在潘世权这些年来看得很清楚罗玄对聂晴是怎么样一个听话法,再加上聂晴有时为了自己的自尊心没少在潘世权面前说大话,潘世权也当然信以为真,只当聂晴是真没看到罗玄,在这个好的讨好罗玄的时候,潘世权当然不会放过,因此很是痛快的便答应将聂晴收留了下来。不过第二日,潘世权便因差事儿上出了大错,冲撞了贵人,而职位被撸了去,让他待罪在家等候发落。潘世权急得上火,让聂晴帮忙去找说和时,聂晴开始三推四推,潘世权不傻,他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精明的,否则也不会从当初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儿混到如今的地步,现在聂晴的表现明明是有鬼的,估计是这贱人不知怎么的得罪了罗玄,不敢出去,所以躲在自己家中,连累了自己。一想到这些,潘世权险些急得上火,暗地里观察了两天,又怕自己是猜错了,因此表面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只是催聂晴去找罗玄时越发急促了些。事情到底包不住火,聂晴得罪了罗玄,罗玄已经亲口放话说从此这妇人与自己无关之事儿,已经在京中贵族圈儿里渐渐传扬开来,潘世权又不是聋子,更何况这些话就是有心人要让他听到的,他自然是知道了。如聂晴所想的一般,他本来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自然将聂晴赶了出去。聂晴当初算计一场,可没料到如今落了个被枕边人,甚至是被夺去了自己女儿身的潘世权赶出门流落街头,心里的滋味儿自然可想而知。如今已经正值深秋,聂晴被赶出来时身无分文,身上甚至只穿了一件单衣,比当初自己从罗玄家中跑出来时还要惨。她一面搓着胳膊,一面诅咒着不得好死的潘世权,在这大街上游荡,冻得浑身直哆嗦。白天还好,人多温度也没那么冷,直到晚上时,聂晴便有些受不了了,她鼻涕已经冻得流了出来,开始时聂晴还会伸出袖子擦两下,这些年的生活让她养成了爱洁的好习惯,可是等到两只袖子也冰冷了之后,聂晴便不敢再去擦鼻涕了,反正擦也永远都擦不完,而且北方的夜里冻得能让人呵气成冰,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袖子冰得已经有些硬了起来,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让她的手腕都好像冻得没有了知觉了一般。聂晴在心里又开始狠狠诅咒起潘世权来,这些年她帮着潘世权不知得了多少好处,享了多少的福,自己的第一次甚至也是给了他的,当初就算成婚也是与他背地里有往来,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她没想到潘世权竟然这么狠,在知道她跟罗玄已经不再是恩人的关系时,竟然头一回便不问缘由的将她赶了出来,甚至不管她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会不会冻出事儿来。从出生时候起,聂晴虽然在孙氏手下讨生活吃过了不少的苦头,可是她从来没有过像这样一天,有家当不得,天冷没衣穿,肚饿却没饭吃的情景。孙氏便是再不喜欢她,可也最多打骂她几句而已,当初时候的聂晴便一直觉得那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痛苦与折磨,可如今真正尝到了一整天跟游魂似的在街上乱窜,居无定所的感受之后,聂晴才知道这世上的苦难并不止是被打骂和做事,以及被父母不喜欢而已。在饥寒交迫之下,哪里还会有人去顾忌得到那廉价的东西。她这会儿甚至想不出自己一向恨的孙氏是个什么模样,她只知道她现在又冷又饿,就快要死了。可她不想死,她不甘心死,她还没过够呢,聂秋染刚死了,他的一切本应该是自己的,自己还没有享受,怎么能去死呢?上天怎么对她如此的残忍。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