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尽了努力。她的手,摸索到了朱仲钧身上。仿佛一只雀儿落在肩头,朱仲钧一动不动,生怕惊扰得那雀儿又飞了。他全由顾瑾之做主。顾瑾之吻住了他的唇。男人和女人那么点事,顾瑾之并不陌生。她知道怎么继续。手探到了朱仲钧衣领的边缘,用力就能将他的衣裳褪去。上次,顾瑾之褪了朱仲钧的衣裳,然后就不了了之。一样的把戏,不足以玩两次。这次如果主动脱了他的衣裳,就不能再退缩。顾瑾之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她犹豫着。朱仲钧明白她的犹豫,一个翻身,就将顾瑾之压在身上。他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道:“今天我也没什么兴致。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不争朝夕,长长久久才好。你别委屈。你委屈,我更难堪,反而不好。”顾瑾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手,揪住了朱仲钧的衣领,想要挽留他一下。可心里的抵抗,让她的挽留没什么说服力。朱仲钧就侧身,睡到了她身边。在被窝里,他拉住了顾瑾之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很用力。他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顾瑾之能感受他的热量,心里团起了一阵暖意。####太后时刻关注顾瑾之和朱仲钧的情况。大婚一个月之后,朱仲钧和顾瑾之仍没睡过……太后越发着急,喊了顾瑾之,又问了一回。“……该用药,就用药吧。”太后道,“哀家叫常顺去宫外头买,不走御药房。”宫里不准从外头带东西进来。太后为了朱仲钧,要公然违反宫规,叫常顺偷偷摸摸从外头弄药进来。要是被抓,传开了,以后宫规就变得没有力度了。太后着急,顾瑾之就更不安。她十分愧疚。可是她仍坚持不要用药。虽然用药可以不喝,偷偷倒掉。可药在哪里煎?宫里起了明火,是保不住的,肯定有人察觉。到时候,太后需要隐瞒的更多。越是隐瞒,漏洞就越大,说不定最后还会惊动皇帝。顾瑾之不想让皇帝也误以为朱仲钧不能。“母后,王爷身子没事。他仅仅是受了惊吓。药都带着几分毒性,用下来,毒残留身子里,迟早也要激发出来,又添一桩病。”顾瑾之道,“王爷是在曦兰殿受了惊吓,不如让我们出宫去…….”出宫去,也需要借口。太后沉默着。当天夜里,临近御花园的降萼宫走水。这个年代的皇宫都是木制建筑,像秋高气爽的时节容易走水。虽然不吉利,却也不算大事。太后却大做文章,不仅着工部立马着手修建,还有祈福、祭祀。她对此很重视,让原本不甚在意的皇帝也重视起来。“仲钧大婚,乃是大吉。走水总归不吉,别冲撞了他。”太后对皇帝道,“仲钧在宫里住了快一个月。哀家记得,之前亲王大婚,也只是在宫里住一个月。而后因你父皇仁爱兄弟,你几个皇叔大婚的时候,皆特住了三个月。到了你兄弟们,就循了此例。虽说大政三年不改其父之志,皇上登基也多年了。规矩改改,也是陛下对兄弟的仁爱。”宫里失水,皇帝正担心是上苍警示他。他也在想自己是哪里失德了。如今太后说让仲钧出宫,既不用冲撞仲钧,也体现皇帝对兄弟的仁爱,乃是积德之举。“母后所言甚是。”皇帝笑着道,“每朝都有每朝的规矩。像亲王,不惯于住在宫里,非得住三个月,他们也受拘束。以后亲王大婚,愿意住三个月就三个月,一个月就一个人。宫里走水,怕是得罪了天神,别牵连仲钧。朕明日叫钦天监择了日子,安排仲钧和小七出宫。”太后笑了笑。她的目的达到了。那降萼宫临水,平素不宜起火,是太后赏荷花专用的。好些年没有翻修了。今年盛夏大雨,降萼宫就多处漏雨。内侍禀给太后。太后想着天下大治,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铺装,就驳回了翻修降萼宫的话。直到朱仲钧出了这种事,太后心疼儿子,才借了降萼宫做文章。很快,钦天监就择好了日子。顾瑾之和朱仲钧十月十六出宫,住在庐阳王府别馆。出了宫之后,照规矩,亲王应该半个月之内离开京城。什么时候离京,皇帝不会再催促,需得亲王自己识趣。住久了,朝臣会催的。一般半个月内,皇帝和朝臣都是宽容的。太后却下了懿旨,留朱仲钧和顾瑾之到过年。照规矩,朱仲钧和顾瑾之应该在宫里住到腊月初十。再拖半个月,也该到了过年。这点,皇帝也无异议。皇帝将顾瑾之和朱仲钧出宫的缘故,告示天下:禁宫走水,怕冲撞了庐阳王的大喜,故而圣主仁爱,特许庐阳王和王妃搬出禁宫,暂住别馆,每隔十天进宫给太后问安。####到了十月十六那日,天突然冷下来,刮起了寒风。朱仲钧和顾瑾之早早起来,盥栉一番,用了早膳。到了辰初一刻,夫妻俩去给太后辞行。太后叮嘱他们几句,就叫了成姑姑和常顺,亲自送顾瑾之和朱仲钧。顾瑾之和朱仲钧出了乾清门,又去了东宫,给太子作辞。辞别太子之后,一路过了金水桥。跨过金水桥,就到了午门。午门是宫城的大门。庐阳王的象辂和仪仗都听在午门。朱仲钧先上了象辂,成姑姑搀扶着顾瑾之也上了。而后,就升了象辂。仪仗开道,象辂在仪仗之后,缓缓过了端门。端门是承天门和午门之间的缓冲门。过了端门,才是承天门。承天门是皇城的大门。过了承天门,就彻底出了宫。朱仲钧留意车外的动静。出了承天门,朱仲钧就大大松了口气。“这一关终于过了。”朱仲钧笑着对顾瑾之道,“宫里真不自由。”在宫里,就像是住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就必须接受别人的监视。朱仲钧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什么反感,直到他和顾瑾之的床笫之事被太后公然拿出来说。连人性的底线都没有,让朱仲钧对宫廷失望透顶。他想,做皇帝也难。“这次多亏了太后。”顾瑾之道,她靠近朱仲钧,低声笑道,“降萼宫那场火,来得太过于及时……”朱仲钧忍俊不禁。而后,他想起什么,神色有点黯然。顾瑾之见他好好的,突然就不开心,问他:“怎么?”朱仲钧无奈叹了口气:“我活了两世,两个娘。我妈,跟太后没法子比,她做母亲太失败了。可想起她和太后,总感觉她才是我的亲妈,太后只是个捡来的便宜娘。哪怕我恨我妈,她也是我妈。你懂‘妈’这个字的含义吗?这种感觉,不是对我好就能换过去的……太后如果知道我是这么想,她大概会觉得自己那把火放得不值。我自己都替太后不值得。”这个,顾瑾之深有体会。她笑道:“你是中途插班,没有忠诚感。你若是婴儿就来了,那么小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一抱就是几年,前世再深的感情就要被比下去了。感情是不能随自己做主的,多想无益。”这点,朱仲钧倒是赞同。假如感情能自己做主,想爱谁就爱谁,想谁是亲娘就是亲娘,他也不至于对太后有愧,更不至于苦恋顾瑾之这么些年。朱仲钧微微笑了下,点点头。顾瑾之想起什么,又问他:“你为什么恨你妈?”朱仲钧脸色立马不自然起来。顾瑾之这才想起来,前世自己好几次问起这个问题,他总是立马翻脸。所以顾瑾之知道,那是朱仲钧的禁区。朱仲钧发脾气的时候让顾瑾之害怕,她不太敢踩他的禁区。“顾瑾之,你嫁给我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并非表面上那么和睦……”朱仲钧道。顾瑾之点点头。哪个家庭不是?“你们家跟我们家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政治世家,可你们家就有简单很多,至少岳父和岳母有感情……”顾瑾之噗嗤一声笑。她的笑声,打断了朱仲钧的话。朱仲钧转头看着她:“怎么?”“你觉得我爸妈有感情?”顾瑾之笑。她的笑声里,带着几分讽刺。朱仲钧微愣。“什么感情?”顾瑾之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应该说,每个人跟母亲是最贴心的。哪怕你跟婆婆关系那么差,你仍觉得她比太后更像娘。我妈……我现在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了……”朱仲钧错愕。顾瑾之也沉默良久。最后,她笑了笑,道:“儿不言父母过。况且他们养大了我,这是最大的恩德了,我没资格抱怨什么。万幸,我现在有个娘。宋氏就是我的娘,我的心很踏实,很有归属感……”朱仲钧又看了她一眼。电光火石间,朱仲钧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常问我和父母有什么过结,希望我和他们能化解矛盾,是因为你盼望有个和睦家庭关系?”朱仲钧问,没有得到过,才那么盼望!朱仲钧却一直觉得她爱多管闲事……原来她心里也有最盼望的东西,而且她一直在表达给朱仲钧看,只是朱仲钧没明白过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