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直到楚欣怡喊够了,人也冷静下来,沈钟磬才开口,“是我以前的态度让怡儿误会了,可是……”他话题一转,“八抬大轿也好,主持中馈也好,怡儿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就是以妾的身份进的这个门,你进门之前她就是妻,我和她是喝了交杯酒结了发的。”娶妾进门不需要结发,“以前让怡儿误会是我的错,从今天起,我希望怡儿能认真看清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做非分之想!”语气虽然温和,可这话已经很严厉了,他真心希望楚欣怡能看清现实,从今后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说完,沈钟磬站起身来,“不早了,怡儿也休息吧。”“将军!”见他要走,楚欣怡凄厉地叫了一声,“将军真的忘了五年前她怎么对您,怎么对老夫人,怎么害您的孩子?”她摇头看着沈钟磬,“就算您忘了这些,这五年来婢妾一心一意地对您,替您孝敬父母,替您养育女儿、替你照顾各位姐姐……”她一件一件地数着这些年为沈钟磬的付出,“五年啊,五年!婢妾跟了你整整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些恩情将军真的都忘了吗?婢妾做了这么多当真抵不过她一张倾城的脸蛋儿吗,将军一定要这样待婢妾?!”没忘,他没忘!所以他才没有点破她做的那些丑事,只是严厉地斥责她看清本分,再给她一次悔改的机会!否则,以五年前他的性子,发现她做的这些事,他就不是只清理了杨涛,她也早就在将军府里消失了!五年前因为自己的暴躁狂傲,他辜负了甄十娘,闹得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想起甄十娘那昙花般随时都会逝去的生命,沈钟磬心又一阵刺痛……就是这锥心刺骨的一刻也不曾消失过的疼痛,时时提醒着他要克制,当年同样的错误,他不想再犯一次,让自己许多年以后再后悔一次。“怡儿,我并没有要对你怎样……”沈钟磬用最大耐心回过头,“我曾经跟您说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纳了你们五个进门,我就会负责到底,只要不犯伤天害理的大错,我绝不会弃了你们不管,至少,养在将军府里,我会保证你一世的荣华……”说着话,沈钟磬微微有些发怔,为毁甄十娘的名誉,她竟拿无辜性命为儿戏去祖宅门口强势求医……这些,算不算伤天害理?激灵灵打个冷战,沈钟磬话题一转,“……总之,我希望从今以后,怡儿能好自为之。”好自为之?陡然间,楚欣怡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这念头一闪过,楚欣怡瞬间清明了许多,恍然发现今夜的沈钟磬格外不正常,他一向霸道强势,再宠着也不容女人跟他无理取闹,她今夜这般大喊大叫,放在以往,他早就暴怒了,可是,今夜他非但没怒,还一直心平气和好语温言的和自己说话,这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楚欣怡又在心里追问了一遍,蓦然间,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无边的恐惧,怔怔地看着沈钟磬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大叫一声,“将军!”腾地窜下床,光着脚奔过去,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沈钟磬,“是婢妾错了,婢妾不该对姐……夫人有非分之想,婢妾以后会尊夫人为主母,一心一意地伺候将军……”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将军别走,别走……”一动不动,沈钟磬僵直着身子任她抱着。感觉不到沈钟磬丝毫回应,楚欣怡更慌了。突然,她绕到沈钟磬身前,整个身子贴上去手忙脚乱地解着沈钟磬的衣服,“将军别走,别走,婢妾会好好伺候您,婢妾听您的话,以后都听您的话,婢妾再不跟您发脾气了……”“怡儿……”沈钟磬一把抓住楚欣怡的手。动作骤然停了下来,楚欣怡慢慢地抬起头。沈钟磬目光虽然温和,却没有一点欲望,只是满眼的惋惜,心痛……渐渐地,楚欣怡手垂了下来。“怡儿早点休息吧。”沈钟磬缓缓地越过她,迈出门口。慢慢地转过身,楚欣怡怔怔地看着沈钟磬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突然,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掀翻桌子,又抓起案上的东西噼噼啪啪地砸起来,“……你到底负了我,你到底还是负了我!”“姨娘,姨娘……”春红春兰死死抱住楚欣怡,捂着她的嘴,“将军还没走远呢。”刚走出屋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沈钟磬身子顿下,“她到底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人了……”幽幽叹息一声,沈钟磬脚下再不迟疑,他毅然走进了黑暗中。留下身后的门楣上,碧竹园三个烫金大字在灯火摇曳中忽明忽暗闪着幽幽的光。……“……二弟的事儿,还求郑大人多费心了。”散了朝,沈钟磬和郑阁老并肩走出宫门。沈钟磬看好了平阳候乌畅的一个远房侄女,叫乌雅芳,想给二弟沈忠信牵线,从萧煜嘴里得知郑阁老小女儿的婆家和乌雅芳家是姻亲,才求了他给牵线。“将军放心,我回去就让夫人去乌家给问问,这门亲事若能成也是好上加好……”他话题一转,“沈将军对今日善大人提议的在西北开马市之举有何看法?”开马市,这就是他的提议!不是夷越,多高山茂林,战争中骑兵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燕祁不同,大都是一马平川的草原沙漠,离了马寸步难行。原就知道北人善骑,沈钟磬也一直奉旨在丰谷大营偷偷养马训练骑兵,可亲自去了祁国才发现,他养的那点马和祁国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说祁国的军马,单说民间的马帮随便叫一个出来都比他丰谷大营里的马队规模大上几倍。不懂马性,没有大批训练有素的骑兵,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和祁军对垒,他们一点胜算都没有。也正因这一点,燕祁两国才会忽视大周的野心,几年来一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因此一回国,他就和万岁萧煜三人在内殿密议了三天,把统一三国的战略重新作了调整,决定把对燕国开战的时间推迟一年,首先在大周西北大开马市,至少建立二三个规模上百万的大马帮……计划定了,可这谏奏却不能由沈钟磬提,他身份太显赫,一旦传到燕祁,很容易令他们怀疑大周是想训练骑兵,从而打草惊蛇,最后萧煜提议由西北巡抚出身的善莒善大人提出奏建。原本就是他的提议,他怎么会不同意?沈钟磬刚要开口,想起萧煜的嘱咐,就含糊道,“……我本是武将,自然喜欢马。”郑阁老脸色变了变。“将军,将军!”嘴唇动了动,郑阁老再要细问,九门提督李维远远地从后面追上来。瞧见他,郑阁老索性抱拳告退。李维几步来到近前,“将军原来在这儿,我正四处找您呢。”沈钟磬回过头,“……李大人何事?”“……听说西北总兵吴祖训要调任回京?”李维目光闪闪地看着沈钟磬。西北总兵节制三省八十一个县,可是一个实打实的肥缺,叔父自得了风声,就过问几次了。沈钟磬皱皱眉。调换西北总兵就是为了开马市,这个位置,一定要自己的亲信。“……我刚从祁国回来,还没听说呢。”他笑着摇摇头,话题一转,“伯母身体还好?”沈钟磬是辅国大将军,节制各省总兵,调换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怎么会不知道?李维怔了下,随即哈哈笑道,“母亲的老寒腿被沈夫人一个偏方就治好了,听说将军回来了,这几天正念叨呢,好歹带夫人和少爷到府上一叙。”回春医馆开业那天,李夫人只随口跟甄十娘提了一嘴,说自己的婆婆有老寒腿的毛病,甄十娘就给了个偏方让试试,回来服了一个月,竟奇迹般地好了。从此李老夫人便惦记上了。想起甄十娘的身体,沈钟磬就皱皱眉,她实在不适合参加这种应酬。见他没言语,李维就讨巧道,“……将军打仗时把作战计划守的密不透风,想不到,竟然把两个少爷也护的严严实实,不是内人亲眼所见,下官到现在都不知道将军的儿子竟这么大了……”叹息一声,“武哥小小年龄就能聚众罢堂反抗先生不公,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那天李夫人听了孙百万媳妇的话,还有些不信,又趁乱央人带她去霸王居附近偷偷见了简武简文,就跟沈钟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还怀疑?只因甄十娘后来接了急诊,她才没机会在甄十娘面前夸几句,献献媚。他的儿子?沈钟磬浑身电击般一颤,“……你说什么?”李维以为他还想保密,就笑道,“将军的儿子啊,就养在梧桐镇的霸王居。”看着沈钟磬,“内人亲眼看到了,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您可不能再跟下官藏着。”李维一直不明白,好好的儿子,沈钟磬为什么要给藏起来。祖宅那面侍卫如林,又由曾做过帝师的顾彦浦老先生亲自**,打死李维都想不到,沈钟磬根本就不知道他有两个儿子。没有他出面,怎么能雇到顾彦浦?若不是为了保护儿子,他把祖宅搞的跟军营似的干什么?见李维根本不像说谎,沈钟磬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