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算是来对了!”一个买糖果的小贩正经过,听了就插嘴道,“两个月前我亲眼看到抬进来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满身是血,都以为不行了,硬给救回来了。”在场众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真的?”有人睁大了眼,“肠子出来了还能活?”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写满了吹牛的字样。“骗你是孙子!”那小贩也瞪起来眼,“是简大夫亲自出的手,前不久还拄着拐杖过来玩,搂起肚皮给大家挨个瞧,直夸这里大夫医术高呢。”回头指着西面,“就是镇西头老马家三小子,大家不信就亲自去问问,亲眼看看他肚子上的那条大口子!”“真有这回事儿?”张富贵露出满脸欣慰,拍了拍身边一个半大小子,“快回去送个信儿,告诉家里表哥还有救,让姨妈放心。”那童子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张富贵回过头冲大家解释,“姨夫家有六个闺女,就表哥这一个儿子,开春才生了个大孙子……听说不救了,姨妈和表嫂都哭昏了几次,尤其表嫂,不是被人看得紧,早都吊死了……”众人一阵唏嘘。“你放心,病人送这来准没事!”旁边一个卖茶水的五旬老者安慰道,“这里的名医多,听说光御赐带品的就有两个,还有军中来的大夫呢,这个大夫瞧不好,他们就会给你换那个……不用你花两份钱,病一准能给瞧好了。”“就是,要不我怎么宁愿排队也领母亲来这儿瞧病……”一个中年汉子附和道,“虽然简大夫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出诊,可这里的大夫多,诊费也不比别家医馆贵,来这里排三天队也好过去随便找个小医馆,一旦瞧不好还得去别的医馆另花钱强……”“而且,他们这里对危急病人都有专用通道呢。”一瞬间,众人热烈地聊起来,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医馆里哪个大夫怎么样,谁治好了什么怪病,哪个小医护长的漂亮,说着,闹着、叫骂着,时间很快就匆匆过去,病人竟也没觉得排队有多难捱,甚至有些瞧了病抓完药的病人出来后还不肯走,纷纷和外面的人说着医馆里的见闻。那神色,仿佛能进了这医馆,见到甄十娘就是天大的炫耀。那面卢俊带弟子处理完病人伤口,还有些不放心,又特意让人去祖宅请了甄十娘来看。“……嗯,处理的很好。”检查完伤口,甄十娘又摸摸病人额头,“稍微有些发烧,注意二十四个时辰不能离人监护,做好记录。”回头问道,“通知病人家属,病人要留在这里住院了?”“通知了。”刚开始学医的冬菊也学甄十娘摸病人的额头,“……这算是低热还是中等热度?”她拿着病案记录不知该怎么写,“要是有个参照就好了……”甄十娘身子一震。古代没有温度计,测量体温全靠大夫用手感觉,不是她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大夫,单凭手的触摸就能判断出患者的病情,这些小医护都不懂这些,没有统一的标准,让她们光用手摸就能分出低热,中等热度,高热,超高热,病人有没有危险,的确不太容易。可是,总不能搭上个大夫来监控这些吧,病人少还好说,这么多病人,大夫本来就不够用,若用来照看病人……实在是人才浪费。温度计,温度计,要有温度计就好了。此时的甄十娘,尤其怀念前世医院里的温度计、听诊器、血压仪等医用设备。小医护只要按时测量了体温等各项数据交给大夫就好。想起前世那些重症护理记录,甄十娘心一动。前世有句流行语,“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是啊,古代没有温度计是因为人们没有想到这东西,她脑海里就有现成的温度计样子和原理,为什么不能找巧匠做出来呢?再细想一想。温度计的原理不过是热胀冷缩,前世用的一般都是水银温度计,她问过沈钟磬,大周也有贡,但却极少,都是一些炼金术士提炼的,价格昂贵还没普及,想做水银温度计是不可能了。除了水银,还有什么能做温度计?最初发明温度计时曾用水和酒精,后来改用贡是因为酒精的沸点太低,只有七八十度,高于这个温度酒精就汽化了,可是,人的体温好像还没有高过七八十度的吧?对,用酒精做体温应该可行!把酒精兑上颜色,装进底部圆球的玻璃管里……排空里面的气体,密封……然后刻上等长的刻度……这不就是一只温度计。隐隐地,甄十娘心有些雀跃。见冬菊问了半天,甄十娘只呆呆地看着病人不言语,卢俊弯腰试了试,说道,“……中等热度。”冬菊朝卢俊笑了笑,“晚上还得大师兄帮着测一下,我刚学,这些都拿不准。”这是重症,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冬菊不敢马虎。“嗯,到时记得提醒我。”卢俊鼓励道,“这都是经验积累,时间长了就自己有数了……”“我想到了一个法子……”甄十娘突然说道,头回头吩咐秋菊,“让李长海去把周记琉璃坊的掌柜找来。”秋菊应声走出去。“师父想到了什么?”卢俊问道。“测量体温的法子!”甄十娘神采熠熠。测量体温的法子?这跟琉璃坊有什么关联?难到琉璃坊的掌柜会测体温?卢俊眨眨眼,百思不解,正要再问,有小医护推门进来,“夫人,卢先生,外面来了个病人,病的很奇怪,高举着手放不下,大家瞧了都没法子,钟大夫请您过去瞧瞧。”吩咐冬菊胡平等人留下照看病人,甄十娘和卢俊快步走了出去。听说有疑难症,胡平哪能呆着住,他笑嘻嘻地朝冬菊拱手,“……冬菊姑娘先照看一下,我去瞧个热闹,马上就回来。”秋菊冬菊都是甄十娘的弟子,人小辈份大,卢俊的弟子都不愿意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做师叔,尤其胡平,死活不肯叫冬菊师叔。冬菊眼睛一立,回头一把将门踢上,“大师兄刚刚让你留下!”“我去看看马上就来!”胡平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得罪冬菊,她和秋菊在甄十娘面前一句话,可是比他们这些人十句都好使。“想去也可以……”冬菊歪着头想了想,“以后叫我师叔!”“冬菊姑娘……”胡平抱拳拱手。冬菊低了头看病志。“师叔……”胡平咬了咬牙。冬菊仰了仰头没吭声。“师叔,师叔……”胡平脸色涨红地叫了两声。冬菊这才闪身让到一边,“记得,以后管好你那些师弟的嘴。”一闪身跑出去,胡平就高喊了一声,“谢谢冬菊姑娘!”这个该死的胡平!冬菊眉头立了起来,一把拉开门,胡平已经跑没了影儿。来瞧病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两只手高高举在头顶上,被丈夫领着,站在屋子正当中。钟霖、冯喜、褚榆等四五个老大夫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会诊。青纱遮面几乎成了甄十娘的招牌,一见这装扮,不用人介绍,这夫妇便知她就是简大夫,双双上前见礼,“……三天了,那天早晨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两只胳膊就再放不下了。”丈夫首先说道,“走遍了镇上的医馆,吃了几副药都没效果,听达仁堂的掌柜说您这儿专门治疗疑难杂症。”恭敬地看着甄十娘,“简大夫瞧瞧,她是什么病?”这夫妻两就住在三十里外的灵谷镇,是受了李齐夫妇的指点过来的。“……我和褚先生刚切了脉,脉象正常,看着没什么毛病。”钟霖说道。让妇人蹲下身子,甄十娘又给号了一遍脉。“……简大夫以为如何?”褚榆问道。“脉象正常……”甄十娘皱皱眉。“脉象正常,血流通畅,怎么会动不了呢?”号完脉,卢俊连连摇头。“也许是经络不通?”钟霖看着甄十娘,“人偶尔睡落了枕,脖子便不会动。”“……灵谷镇上的大夫也说是经络闭塞,喝了几副活络的药,一点效果都没有。”妇人解释道。“师父针灸试一试”卢俊建议道。甄十娘用针灸刺穴给喜鹊催产已经传遍了,都知道她会针灸。针灸?甄十娘脑际有灵光一闪而过,她看看屋里的几个大夫,都是四五十岁沉稳的老者,不觉微微有些失望,一抬头,正瞧见胡平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朝他招了招手。胡平大喜过望,乐颠颠地推门进来,“师祖……”甄十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大声道,“去把我的银针拿来。”胡平呆怔了好半天,瞧见甄十娘脸色认真,忙应了一声,推门走出去。很快拿了精致的小盒走进来。患者是女子,见甄十娘要动手针灸,钟霖褚榆几人正要退出去,却见胡平把小盒一放,嘴里说道,“……曲泉穴在肱骨处,这位大嫂要先退了衣服。”说着,做势去解那女子的腰带。那女子嗷的一声惊叫,伸手就去护自己的衣服。在场众人顿时傻了眼。“孽畜,住手!”卢俊首先大喝出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