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虽然没有树林,虽然不是春暖花开,虽然湖中早已不见那碧蓝的湖水,只留有一些青灰色的淤泥,但是傅悠然敢肯定,那天来的,就是这里。齐亦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悠然,这里什么都没有。”傅悠然指着一块小石道:“你看看那后面有什么。”齐亦北紧走两步,绕过那块小石,步子一滞,倚着小石,竟放着一只酒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悠然摇摇头,“或许只有齐宇西知道。”说到这,她有些了悟地道:“他突然一反常态地想要娶亲,说不定也跟这里有关系。”齐亦北完全摸不着头脑,傅悠然的心中却充满了对真相的好奇,她指着对岸道:“我们去那边。”小湖对岸一目了然,除了荒地,什么都没有。傅悠然越朝那边走,心中越有一种熟悉感,脑中闪过的片段更多,大都是那两男一女,有的哭、有的笑、更多的则是无奈,最后,画面被染上一片血腥之色。傅悠然知道,这不是她脑中的映像,而是另一个人的。“这里。”傅悠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个深坑,“我看到的石碑,就在这里。”齐亦北担心地道:“悠然,你真的没事罢?”傅悠然没有言语,半蹲下身去,伸出手指在深坑上方虚空而划,口中喃喃自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像她面前真的有一座石碑,而她就在碑上书写。当她的手指渐渐下移,她口中的低吟也变了腔调,悲伤而愤怒,“两相遇,阎罗相邀日,世世永无相见时。”察觉到她的异样,齐亦北伸出手拉起她,急道:“你怎么了?我们回去。”看着齐亦北,傅悠然眼中竟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齐亦北被吓她到,扣住她的肩道:“悠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傅悠然回头看了看那个空无一物的深坑,又看了看齐亦北,声音飘乎而悠长,“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必须这么做。”齐亦北那微有些狭长的凤眼猛的睁大,一把推开傅悠然,刚刚那声音……不属于傅悠然。“你……”“你都忘了自己的初衷,却还是不肯放过那两个人么?”傅悠然说话时,脸上迷茫之色尽褪,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齐亦北很想不给面子的晕厥过去,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最新的表演方式吗?看着齐亦北那副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的样子,傅悠然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这里住着另一个家伙,如果我没猜错,她是在我上次来的时候,住进来的。”齐亦北的脸色瞬间煞白,脑中只闪过四个字,冤魂附体。傅悠然拉住他的手安慰似的握了握,“她没有恶意,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天地。”说完这话,傅悠然的脑中又响起那道声音,似乎有些迟疑,“是——啊——,好——”傅悠然一摆手,“好好说话!”齐亦北又吓了一跳,傅悠然指了指远处,笑道:“我跟她说说,你先去那边歇歇。”“不行。”齐亦北也不管傅悠然所说是真是假,此时让他离开,是万不可能的,“我陪着你。”傅悠然暖暖地一笑,点点头,但还是走开几步,低声道:“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那声音停顿了好久,才轻叹一声,“我好久都没离开过这里,也想知道天下变成了什么模样。”“这么说来,我这段时间的反常行动,都是因为你?”“反常?”“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还不反常么?”那声音中带了些许歉意,“好久没走过路,都快忘了怎么走。”傅悠然讶道:“走路?什么时候?”说完又了悟地道:“在我们睡下以后?”那声音停了一阵子,算是默认,傅悠然想到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床练习“走路”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又笑道:“我就说,那几天明明睡得好,却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成天不睡觉,不累才怪。”“你……不怕么?”“有点毛毛的。”傅悠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满是兴奋,“不过机会倒挺难得的,你……是鬼吗?”“鬼?”那声音轻轻笑了笑,“怨气再强的鬼魂,也只能在世上存在百年,等到怨气慢慢被天地灵气所融合,便烟消云散了。”“那你……”“我不知道。”那声音说完,便再无声息。“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跟着我?”等了好久,才听到那声音幽叹一声,“不要问我,我也只记得些许片段,并不比你知道得更多。或许日时太久远了,有些东西正慢慢从我心头消失了。”忘记?偶尔能感受到的那种恨意,必然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多久的时间能让人忘记这些?一百年?两百年?那声音又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能离开,只能一直守在这里,可这是什么?我很想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外人怎可能会知道。傅悠然很想说,但却没有,不管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形态,在傅悠然的心底,早已分给她无限同情,不为别的,只因她的恨意,和她的孤独。“我能问问这个是因为什么吗?”傅悠然指着自己的脚,心里满是疑问。练走路也不用去踢桌子腿儿吧?“我……”那声音迟疑了下,“我是不希望你去找那个人。”“那个人?”傅悠然想了想,也没想出她要去找谁。“有可能阻止他成亲的那个人。”傅悠然的双眼微微张大了些,目前准备成亲的只有齐宇西和顾倾城二人,而有可以阻止他二人的……“你是说木青医?”那声音没有回应,傅悠然自动视为默认,她脑中不断地合计,突然道:“你跟齐宇西有关系?”“齐宇西……”那声音轻轻的斟酌着这三字,末了仍是:“不知道。”“那你为何不想让木青医回来?”“你说的人我不知道是谁,只是有一种感觉,那日你见到的男人,我只允许他娶一个女人。”傅悠然越听越糊涂,“娶妻当然只能娶女人。”“不!”那声音骤然变冷,“还有男人!可笑罢?男人居然也想嫁人!”说到最后,声音已变得有些凄厉。傅悠然怔仲了好久,脑中不断回想曾经闪过的片段,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仙境的幻觉,齐宇西的劝阻,那些字,那些怨咒……她似乎有些懂了,可隐隐又觉得还差了最关键的一点。猛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是玄色!”傅悠然有些兴奋地道:“就是那日你掐住的男人。”等了好久,那道声音才微微发出些痛苦的呻吟,似乎在做着挣扎。就在这时,傅悠然的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不是她脑中飘乎的绵软女声,而是另一道,沧凉的、悠长的叹息。“唉——”唉息过后,傅悠然眼前升起一片薄雾,越来越浓。齐亦北上前几步,将傅悠然护在怀中,警惕地四处张望,傅悠然却似有了些预感,握住他的手道:“不用担心,大概这就是答案。”话音刚落,眼前的雾气渐散,景致已有了变化,似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一对男女行于街上,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年纪虽都不大,却是一对璧人,男孩儿神采飞扬,嘴边常噙着一抹顽皮的笑意,女孩儿粉雕玉琢,一对双眸如两潭深泉嵌在脸上,二人举止亲密,毫不扭捏,一路走去,街上尽是艳羡之色。齐亦北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目瞪口呆,偏过头去看看傅悠然,偏是一副既惊喜,又诧异的神色,他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傅悠然哪里找到什么高人布的障眼法,否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出现这么不可思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