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用膝盖往前捱了几步,来到薛怀恩面前,说道:“民妇是犯人乔大勇的妻子乔李氏,今日特地为我家相公申冤来的!”马车内,碧华听到这句话,立即明白过来。原来今年的六月十五,库车街两户人家,为了一块地皮起了争执,其中一户的户主乔大勇,与另一户殷吉家的家奴动起手来。那乔大勇本是个杀猪的屠户出身,很有些力气,这一场架打下来,双方都未曾占到便宜。如此倒也罢了,不料次日一早,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原本安逸平静的永宁郡:殷吉一家上下七口,不论男女老幼丫鬟仆役,一夜之间被诛杀殆尽,无一幸免!现场惨不忍睹。几乎所有人都是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死者均系一击毙命,没有做太多挣扎,有的人可能甚至还未来得及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被杀。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有翻动过的痕迹,但是奇怪的是,满屋子金银古玩都好好地摆在原处,一样不少。经仵作验尸,案发时间应该是在三更天到四更天之间。从伤口来看,是死于利刃之下。仵作还在现场找到一把杀猪的屠刀,经人辨认正是乔大勇日常所用,于是官府当即将乔大勇收押,不料那乔大勇相当硬气,无论如何也不肯招供,口口声声直喊冤枉,逼得太守大人对他动了大刑,这才老实签字画押。随后判了斩首,秋后执行。看来这妇人就是那杀人犯乔大勇的妻子了。只听薛怀恩喝道:“你丈夫穷凶极恶,血债累累,如今身陷囹圄,那是他罪有应得,你还敢在此胡搅蛮缠,难道不要命了么!”那乔李氏哀求道:“我丈夫虽然和殷吉有隙,但是他当日出门喝喜酒,并不在城中,有很多宴席上的亲友可以作证,求大人明察!”孙鹤龄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冷冷道:“本案证据确凿,判决已下,本官岂能听你一面之词!”他一挥手,薛怀恩立即会意,派了两名官兵上前,将那妇人架开,那妇人在官兵手中徒劳的挣扎,惨烈的呼号:“大人,我家相公实在是冤枉啊,求你明察秋毫,重新审理此案吧,大人……”孙鹤龄怒叱:“放肆!本官乃堂堂永宁郡太守,岂能受一个妇人的威胁?来人,给我把这个胡搅蛮缠的疯婆子拖下去!关进大牢!”“是!”两名官兵大声应着,拖着那妇人就往下走。谁知那妇人极为烈性,她又打又踢,连咬带踹,竟然挣脱了两名拉着她的官兵,一头向着路边的一棵大树撞了上去!只听‘呯’的一声,那妇人血溅当场,晕死过去。这场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时,围观的百姓多了起来,大家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人人面上都带了一些不忿之气。薛怀恩率人上前拦着老百姓,老百姓挤来挤去,要看热闹,场面完全失控,一片混乱。碧华再也忍不住,一掀车帘,叫道:“等一等!”她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那昏迷的妇人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松了口气,回头对跟随在后的琴儿道:“琴儿,赶紧把我车内的紫金散拿来!”“是。”琴儿答应着,忙不迭的回到车上。见此情形,马车内的孙夫人早吓得面色惨白,她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乃胜造七级浮屠,女儿,你可千万要救活她呀!”碧华点头,“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说着,她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按在那妇人额头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孙鹤龄对荣婆婆和琴儿喝道:“你们还不去帮小姐的忙!”“是!”两人答应着,赶紧上前。荣婆婆将那妇人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碧华将琴儿递上来的白玉瓷瓶打开,将瓶中的药粉,倒了大半在她额头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很快,流血就止住了,碧华又用丝帕包扎在伤口上,然后在妇人的后脑打了个结。伤口处理好之后,琴儿看着那依然昏迷不醒的妇人问道:“小姐,现在她怎么办?”碧华脸色沉静,“抬上马车,带回太守府。”琴儿吓了一跳,荣婆婆看看孙鹤龄,“老爷,这……”孙鹤龄脸色阴沉,微微颌首道:“照小姐说的做!”于是一行人七手八脚的将那乔李氏抬入后面的一辆马车,马车重新又缓缓启动,往太守府行去。……永宁郡的太守府坐落在城南,这里朱门深苑,庭院雍容,内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真当得上美仑美奂。太守府里的仆人接到夫人小姐回来的消息,连忙打开大门迎接。孙鹤龄下了马,扫视了府中的众人一眼,不见娇蕊夫人出来迎接,于是问管家孙福,“孙福,二夫人呢?”孙福恭谨地答道:“二夫人今日回了娘家,还未回来呢。”孙鹤龄似乎有些不满,眉毛一挑,冷冷道:“最近她回娘家,可是回得够勤的啊!”这时奶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出来,来人正是碧华的幼弟辰杰。辰杰看到碧华,小脸乐开了花,伸出手叫道:“姐姐,抱抱!”碧华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辰杰乖,等会姐姐再来陪你玩。”说着,她命人将那乔李氏抬下马车,送入府中。碧华的绣楼在在花园后面,这里与孙夫人居住的正房相隔百步,楼下分正厅侧厅,楼上亦分三间,小楼布置得极为雅致,正厅侧厅,壁上挂满名人字画。楼上配有走廊,可以观赏花园景色。碧华命人将那昏迷的乔李氏抬到自己的绣楼上,重新为她处理包扎了伤口,又让琴儿找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忙完这一切,琴儿偷偷的拉了一下碧华的衣袖,碧华明白过来,琴儿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碧华于是回首对香柳道:“香柳,你在这好生照看着,如果这位乔夫人醒了,你就来唤我。”“是。”香柳答应了。碧华和琴儿回到自己的闺房里。